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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骁将信封递给江德清:“好生的给世子送去,不许出一点岔子。”,江德清连声答应着去了,祁骁转头对百刃笑了下道:“不高兴了?”
百刃抬头看向祁骁心中不解,方才这人还阴阳怪气的,这会儿又这样。
“别多心,我只是担心你的伤……在我这里养两天不好么?你府上虽好,但总不能让御医时时刻刻陪着,你那伤处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我总有些不放心。”祁骁也坐了下来,拉过百刃的手捏了捏一笑,“方才我关心则乱,语气不大好,还望世子殿下海涵,别往心里去。”
祁骁这样做小伏低的赔罪了,百刃还能如何,只得摇摇头:“无妨,我原本也没生气。”
不知如何,比起百刃真的同自己翻脸闹脾气,祁骁更不愿意他这样淡漠,十五岁的年纪,不正应该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么,但祁骁甚少能从百刃身上感受到那种生机,祁骁忍不住开始自省,是不是逼他逼的太紧了?
祁骁轻轻的握着百刃的手,半晌温和道:“百刃……恨我么?”
百刃顿了下摇摇头,祁骁失笑:“不必说谎,我这样对你,你心里恨我是应该的。”
“没有。”百刃眼眸中一片澄澈,没有丝毫闪躲,他确实不是在撒谎,“我确实不恨殿下。”
“殿下对我做的事,说白了,趁火打劫罢了,但那……那约定,到底是我自己答应的,我想要保柔嘉,殿下同我无亲无故,自然不肯白帮忙,这是人之常情。”百刃不自在的动了动被祁骁握着的手,垂首慢慢道,“得了别人确确实实的好处,却又要怀恨在心,将人家当做自己命苦至此的凶手来埋怨,这未免太矫情,若说恨……我自有恨的人,并不是殿下,同殿下的话,我们各取所需,谈不上这些。”
祁骁从未想过百刃小小的年纪却将事情看得这么清楚,他心中失笑,若来日让百刃知道了联姻和岑朝歌的事都是自己早就布下的局,不知百刃还能不能这么平平静静的跟自己说话。
祁骁不喜欢看百刃这样消沉,故意笑了下凑近了些低声道:“各取所需,这句话说得很好,联姻之事已经算是料理干净了,世子殿下……准备如何报答孤王呢?”
百刃刚才还是一副看淡人情冷暖的样子,听了这话却瞬间变了脸色,磕巴了一下道:“殿下……说了先不会、不会那样的,再说我……我带着伤……”
“放心,你家殿下不是那孟|浪之人,就是带着伤……”祁骁凑近百刃耳畔,低声笑着道,“也耽误不了事,我小心着些,不让你疼,好不好?百刃,孤昨晚还是太心软了,若不然……大概你这会儿正粘着孤撒娇,再也不肯走了呢。”
“殿下!”百刃哪里听过这些话,被祁骁三言两语的闹了个大红脸,义正言辞斥道,“青……青天白日的……”
祁骁笑了起来,偏过头在百刃脸颊上亲了下笑道:“行了,做不让做,说还不让说了,你好好呆着等着御医来给你换药,闷了可以去书房找些话本看看,我去上朝,午间回来同你一起用午膳。”
百刃巴不得祁骁快走,连忙点点头,祁骁又调笑了几句才出去了。
祁骁刚出了寝殿江德清就迎了上来,百刃的书信还在他手里,江德清上前一步小声道:“殿下……真的将这信送去?”
“嗯。”祁骁点点头,“看好了,让人亲手交给董博儒。”
江德清往殿中看了眼有些不明白了,苦笑道:“殿下……您又不要怎么样他,还非将人留下做什么呢,得不着便宜,刚才还差点让世子不高兴了。”
祁骁冷笑一声:“不高兴他也先忍着吧,岑朝歌过几天就要走了,我疯了才会这时候放他回去,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同谁说理去!”
江德清一想也是,忙点头笑道:“还是殿下思虑的周全。”
☆、第二十章
毓秀殿中,敦肃长公主端坐在镜前细细比对着两只凤钗,淡淡道:“太子真是这么说的?”
敦肃长公主身后的宫人点点头:“太子殿下还说,公主若是不耐烦理会这事儿,早膳后可以去几位老太妃宫里坐坐,避开就是了。”
“胡闹,她若真的有心,哪里是避的开的。”敦肃长公主失笑,“骁儿又是从哪儿得的消息,罢了,去吧。”
那宫人犹豫了下又道:“公主……昨日夜里,岭南王世子殿下宿在太子宫中了,这会儿还没出来呢。”
敦肃长公主轻抚手中拿着的一支三凤镶宝金钗,慢慢道:“无妨,昨日是骁儿在皇帝跟前说的请世子去他宫里养伤,没人会起疑心。”
“但是……”这宫人是敦肃长公主多年的心腹,别人不敢提的事她也敢劝几句,宫人小心的看着敦肃长公主的脸色,压低声音道,“太子对世子未免有些太上心了,公主……二小姐转过年就十二岁了,公主就不替二小姐打算一下么。”
二小姐,即敦肃长公主最小的女儿,贺芳华。
敦肃长公主同驸马感情一直很好,这些年育有三子二女,前面两个儿子已经成家,大女儿也定亲了,小儿子才九岁,倒是不急,小女儿今年已经十一岁了,说大不大,但确实是到了该替她留心的年纪了。
宫人说的是什么意思敦肃长公主心里明白,她也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
祁骁是她看着长大的,两人虽是姑侄,但亲厚不让母子,有了这么多年的情谊在,敦肃长公主相信,若是真的将芳华嫁给祁骁,祁骁一定不会薄待了自己女儿,到时候亲上加亲,也算是一段佳话。
但是个人就有私心,在万事尘埃落定之前,敦肃长公主并不想将事情摆到明面上说。
祁骁这些年是怎么走过来的敦肃长公主比谁都清楚,当真是每走一步都要思量了再思量,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着了别人的道,就是到了今天,敦肃长公主也不敢说祁骁一定能继位。
敦肃长公主身为祁骁的嫡亲姑母,自是心甘情愿的为祁骁操持,但她不想将自己的小女儿也搅到这滩浑水中来。
说的难听些,来日万一功败垂成,自己身为文帝嫡女,性命自是无碍的,最多是驸马受些牵连,不再受重用也就罢了,但一旦同祁骁结了亲,驸马一家都会受到牵连,自己女儿有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敦肃长公主是祁骁的姑母,但也是五个孩子的母亲,她不敢这样冒险。
而且……贺芳华年纪还小,并不着急,来日事成时……没准正是自己小女儿年纪最好的时候呢?
敦肃长公主揉揉额角,罢了,想这些做什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敦肃长公主最终还是选了一支五凤缠东珠的金钗,慢慢的插到发髻中,又理了理鬓发,起身道:“不可妄言,命人准备些上好的点心,预备着一会儿招待皇后。”
不出祁骁所料,早膳之后,皇后果然来了毓秀殿。
敦肃长公主将人请到了正殿,两厢见过礼后冯皇后笑道:“昨日那些夫人们送了不少东西进来,本宫今早看了看礼单,见有几样是公主喜爱的东西,就让人收拾出来了,这会儿无事,干脆自己给你送来。”
皇后身后的几个宫女将手中的几个精致匣子放到了敦肃长公主下首的小桌上,冯皇后一笑:“那鸦青匣子里放的是一副点翠头面,本宫记得公主最喜欢点翠首饰,那头面我看了,手艺很是精致,那描金雕花匣子里放的是金丝燕盏,成色极好,下面的都是些前朝的小玩意儿,做摆件也不错。”
敦肃长公主扫了一眼笑道:“皇后有心,本宫生受了。”
冯皇后含笑道:“你我之间哪里用说这些,说起来……公主刚回来,这毓秀殿可还住的舒服?空了这好几年,其实该好好收拾下了。”
“这倒不必。”敦肃长公主看了看殿中装饰,笑了下道,“之前是因为久没回来过了,想念皇帝皇后还有皇子们,所以才住了这些天,过些日子本宫也该搬回公主府了。”
“着什么急呢。”冯皇后接过宫人奉上来的茶,呷了一口笑道,“这几年公主不在京中,皇上总是惦记着,终于回来了,总要多住些日子才好。”
敦肃长公主莞尔一笑:“本宫何尝不惦记皇帝呢,只是无奈不放心家里那几个孩子……”
“这倒也是,儿女都是当娘的命。”冯皇后叹口气,苦笑道,“昨日乾清宫偏殿中的事……公主大概也知道了吧?”
敦肃长公主放下茶盏,拿过帕子按了按嘴角慢慢道:“隐约听人说了几句,到底如何本宫并不知道……听说是二皇子同岭南王世子几句话不对付,在偏殿中起了些争执,惹皇上生气了?”
“骅儿言辞不当,让皇帝责罚了……”冯皇后看向敦肃长公主,一脸无奈,“这话本宫也只能跟公主说了……本宫知道他是该挨顿教训,但还是忍不住心疼,皇帝是恨铁不成钢,但骅儿以后又不用继承大统,何必对他事事苛责呢?”
冯皇后自以为这么说能取悦敦肃长公主,不想敦肃长公主只是淡淡一笑:“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为人父母,总是爱之深责之切,就是皇帝,心里这会儿肯定也难受呢。”
冯皇后点点头,慢慢道:“骅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品性如何本宫比别人都清楚,最是个纯善没心眼的,只是略浮躁些,本宫昨晚左思右想,觉得不如给骅儿寻摸个侧妃,找个稳重识大体的,时时的劝着他些,总比那些宫人劝的强,公主……觉得呢?”
敦肃长公主面上不动声色:“这话本宫也不好说,按理说皇子们上有皇帝皇后教导,下有太傅教引规劝,也尽够了,但要是从实情上讲……”
敦肃长公主一笑:“确实,有时候媳妇的话可比娘的好听多了。”
“正是这个意思!”冯皇后见敦肃长公主顺着自己说话越发欣喜,“本宫就知道……还是公主最懂本宫的心意,都是当娘的,哪里看不透这些呢,所以本宫就想着寻摸一个好姑娘,别的都不挑,只要德行好的就可,公主……可知道哪家姑娘能替本宫解忧?”
敦肃长公主温和一笑:“皇后说笑了,本宫这几年一直在南边,京中的事已经不大清楚了,若是皇后都不知道哪家有好姑娘,本宫更不清楚了。”
冯皇后笑笑:“好姑娘倒是不少,但……骁儿还未曾娶亲,骅儿自是不能越过骁儿去的,只纳个侧妃,姑娘娘家门第太高倒是不美,本宫左思右想也寻不出个好人选来,所以来麻烦公主了……对了,本宫听闻公主刚回来那日,曾跟皇帝赞了哪位姑娘,不知是谁家的?可曾婚配?”
敦肃长公主撑不住笑了,祁骁竟是冯皇后肚子里的虫不成,全让他猜着了。
“这个……呵呵,本宫就没法帮皇后了。”敦肃长公主柔声一笑,“本宫当日提起的是岭南王家的两位郡主,但……骅儿昨日才将岭南王世子打了,这会儿说这话……怕是不方便了。”
不等冯皇后反驳敦肃长公主又道:“再说……本宫之前本想是将这门亲事说给骁儿的,可惜昨日……骁儿为了避嫌,已经当着皇上的面将这门亲事推了,岭南这门亲,咱们是不好结了。”
“皇后别多心,本宫不是霸道,骁儿结不成的亲,也不许骅儿结。”敦肃长公主重复着早间祁骁让宫人告诉她的话,温言道,“本宫是为了顾全咱们皇室的颜面,咱们知道的,是骅儿一时鲁莽,同世子有了些龃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骅儿不满岭南想要同骁儿结亲呢,这时候再将岭南的女孩儿指给骅儿,不免更坐实了那些对骅儿不好的传闻。”
敦肃长公主一行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的冯皇后哑口无言,干笑了一下垂眸道:“是本宫思虑不周了。”
敦肃长公主淡淡一笑:“皇后爱子心切,有些想不到的也在情理之中,本宫疼爱骅儿的心意同皇后无异,人言当局者迷,本宫方才说的那些,大约也有些不对的,皇后不如去同皇帝商议一下?”
冯皇后忙笑道:“这倒不必,皇上日理万机,本宫哪里好用这些小事劳烦他。”
敦肃长公主心中轻笑,冯皇后这是病急乱投医了,竟敢越过皇帝来同自己商议祁骅的婚事,还妄图拿自己当棋子使,让皇帝重新看重祁骅,呵呵……想什么呢?
敦肃长公主淡淡的笑了下,放下茶盏慢悠悠道:“说起来……本宫记得皇后有个外甥女很不错,也到了嫁龄了,何不亲上加亲呢?”
冯皇后心中一凛,到了这会儿她才明白,方才自己的一席话已经将敦肃长公主得罪了。
冯皇后的外甥女,正是冯皇后想趁着敦肃长公主给祁骁纳侧一并塞过去的那个庶出女孩儿,冯皇后的姐姐善妒,她屋里的庶子庶女婚嫁之事上没一个有好结果的,冯皇后知道自己姐姐不在意这些,就想着随意拉一个过来给自己当眼线,但祁骁是傻的么?
冯皇后勉强笑了下:“公主说的是祥雅吧,那孩子从小生的单薄,我那姐姐很是宠爱她,怕是舍不得她给人做小的。”
敦肃长公主淡淡一笑:“这样啊……那也罢了,本宫给她留意着,有合适的自然会替皇后说一声,定然给她指个门当户对的。”
冯皇后自悔不已,这话一出,祥雅再也进不了太子府了。
祁骁让她说的敦肃长公主已经一句不漏的跟冯皇后说了,她心下畅快,又含笑道:“皇后若是真着急,不如也操心操心骁儿吧,只要等骁儿娶了太子妃,皇后也不必费尽心思给祁骅纳侧妃了,就是正妃娘娘也娶得了。”
祁骁过了年就十九了,皇帝却连个侧妃也不肯给祁骁,只怕祁骁得了岳家的助力,再生下嫡子,皇储身份再也无法撼动,却不知这样也耽误了自己下面几个儿子的婚事,敦肃长公主心中冷笑,作茧自缚,与人何干?
冯皇后让敦肃长公主说的脸皮发烫,笑了下道:“公主说笑了,骁儿的婚事,我只有更上心的。”
敦肃长公主淡淡一笑:“那就好。”
闹了这么大的没脸,冯皇后只略坐了坐就走了,敦肃长公主自命人去给祁骁传信,告诉他人已经打发走了,下面怎么做,就看祁骁的了。
☆、第二十一章
毓秀宫的宫人来海晏殿的时候,祁骁正同百刃下棋。
祁骁不放人走,也不好让百刃每日干坐着,是以下了朝后祁骁就回自己宫里了。
敦肃长公主的心腹宫女躬身行礼,含笑道:“给太子殿下,世子殿下请安,长公主今早新得了些前朝的物件,说太子可能会喜欢,就让奴婢带了些来,现放在前殿了,太子可要去看看?”
祁骁放下一子,顿了下一笑:“姑母让你说什么?直说就是,世子不是外人。”
那宫女愣了下,随即点点头,将方才毓秀殿中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又道:“公主说,人已经好好的打发走了,却不知殿下下面还有什么主意?”
“跟姑母说,辛苦姑母了,下面的事交给孤就好。”祁骁没娶亲,这些本应太子妃出面应酬的事只能都托给敦肃长公主来办,祁骁又落下一子,道,“这两日怕还有别的嫔妃要去同姑母聒噪,跟姑母说,可以都不必理会。”
冯皇后还有应付一二的必要,至于后宫那些后妃就不用再费心神了。
心腹宫女点头称是,躬身去了。
百刃静静的看着棋秤,半晌没有落子,祁骁含笑看着百刃:“怎么了?”
“太子……”百刃细长的手指微微攥起,“太子答应过我的,柔嘉的婚事……”
“自是我来料理。”祁骁打断百刃的话一笑道,“你怕什么?方才你也听见了,长公主已经将这事儿回绝了,再说了,就是冯皇后真的想要同岭南结亲,也不会选你姐姐,谁都知道你同祁骅结下仇了,再将你姐姐接了来做了亲,那就等于在自己身边埋了个眼线,她疯了不成?就是真的结亲,冯皇后也会选康泰的,你瞎担心什么?”
百刃苦笑:“太子不懂……那是我的亲姐姐,就是有一份可能,我也是会担心的。”
祁骁淡淡一笑:“是啊……可惜孤没有兄弟姐妹,并不懂得。”
百刃闻言连忙道:“臣失言……”
祁骁知道百刃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没真的生气,一笑道:“无妨,人之常情罢了,你放心,我说过柔嘉的婚事我会料理,不是诓骗你的,你只安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