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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城作为军事要塞, 城内大小事务自然是军营说了算。然而,赵普一直都拿自己当大宋朝的元帅, 而不是黑风城的城主, 所以黑风城的衙门还是有不少事情可以管的。只要不关系到军营和黑风城的安全,赵普基本都不会干涉衙门办事。
然而衙门的权利范围还是很有限,因为黑风城城内的事情, 有两个很大的官在管, 一个是副帅贺一航,一个则是赞军校尉鲁严。
这位夹缝中存活着的县太爷, 叫周腊, 小小一个七品官, 还是个文官, 在满地将军统领大英雄的黑风城里, 存在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周腊也可以算是黑风城里比较闲的一个官员, 城中治安很好,杀人放火这种事情一年也出不了一两件,坑蒙拐骗也少, 连小偷小摸地痞流氓都没有。
这位县太爷平日管得最多的, 就是些邻里纠纷夫妻吵架这样的琐事。
周腊早就听说黑风城里有人踢馆各大赌坊了, 不过他也懒得管, 反正天塌下来先砸赵普。
泡了壶好茶刚在院子里坐下准备歇一会儿的周大人, 就见院门外师爷着急忙慌跑进来, 边跑还边喊,“大人!大人!”
周腊瞧见他还挺开心, 招招手,“师爷闲着没?来, 咱们下盘棋……”
师爷跑进来直跺脚, “下什么棋啊!大人,元帅来了!”
周腊愣了一下,“哪个元帅?”
师爷翻了个白眼,“黑风城几个元帅啊!九王爷来啦!”
周腊呆了片刻之后,腾地站了起来,动作太大还撞到了石桌,疼得直揉腿,边惊骇地看师爷,“元……元帅来衙门啦?”
“在前边等着了,您赶紧换衣服!”
师爷催促,周腊着急忙慌换官袍戴管帽,边问师爷,“元帅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师爷也紧张,千叮万嘱,“大人一会儿小心说话啊!能装傻就装傻!”
周腊点头,心里则是有不好的预感,“传说妖王再临就是灭顶之灾……看来真的不假啊!”
……
天山南麓,银妖王正带着天尊殷候骑马下山,一路随风飘落的,从风雪变成落叶又变成花瓣,然而三人一直赶路,都没有功夫停下来欣赏一下沿途的美景。
天尊和殷候都有些奇怪,妖王好像还挺着急的,就问,“很着急么?”
银妖王微微笑了笑,回头说,“我刚才算了算。”
“嗯?”天尊和殷候一歪头,“算到什么了?”
“哦……你家俩小孩儿有危险。”银妖王不紧不慢来了一句,“没准去晚了,俩孩子就没了……”
“哈?!”
没等妖王说完,天尊和殷候头发都竖起来了,“你不早说!”
说完一抖缰绳,跑前头去了。
妖王瞧着前方的两个身影,微笑着点了点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骗,真有趣啊……”
……
此时,赵普就站在县衙的大堂里,仰着脸打量着大堂内的陈设。
公孙和小四子坐在一旁喝茶,小良子四处参观,边感叹,“跟开封府的大堂比起来好小哦。”
赵普拍拍他脑袋,“开封府是大宋朝最大的衙门了,天底下的衙门都归开封府管。”
小良子点头,“包大人管好多事情哦,好忙。”
公孙和小四子捧着茶杯点头。
小四子说,“小包子最辛苦了,那天皇皇也这样讲。”
赵普搔了搔下巴颏,认真反省了一下,不打仗的时候自己的确是比较闲……
正寻思着,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县太爷一头冲进来就给赵普行大礼,“参见王爷千岁,下官迎接来迟,元帅恕罪。”
小四子和小良子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公孙也不太习惯——好久没见人这么跟赵普打招呼了。
九王爷皱眉摆摆手,“起来起来,别跪来跪去的。”
公孙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赵普军营里无论多小的士兵都不行大礼的,据说是赵普有规矩,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最讨厌士兵跪来跪去给他行礼,这也是他不喜欢文官的一个理由。
周腊心里打鼓,赵普来干什么呢?
公孙突然发现,的确没多少文官敢跟赵普讲话……想到这里,公孙自我反省了一下,第一次见面就狠狠讽刺了大宋朝兵马大元帅一通的……应该就是自己了吧。
公孙正走神,就感觉小四子拽了拽他袖子,回过神来,才发现周腊正给他行礼呢,口称军师,十分的尊敬。
公孙有点儿尴尬,他到现在还不太习惯当这个军师,好在就快回开封府了,他还是继续当他的开封府主簿比较好。
等周腊跟小四子和小良子都打完了招呼,回过头,就见九王爷正含笑看着他。
赵普多邪的一张脸啊,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你,一般人哪里受得了。
周腊就觉得手心直冒汗,紧张地看着赵普。
九王爷笑了一会儿,到公孙身旁坐下,端起茶杯。
周腊稍稍松了口气,也端起杯子,刚想喝一口压压惊,就听赵普冷不丁来了一句,“壆记钱庄……”
一听到这几个字,周腊手就微微一颤,赶紧将茶碗放下,回禀道,“下官也听说出了命案。”
赵普摆了摆手,“嗯,命案由开封府接手,展昭在查了。”
周腊连连点头。
“我是想问问,那壆记钱庄的人,你熟么?”
“呃……”周腊笑得略尴尬,摇摇头,“不……不太熟。”
“不是吧?”
正溜达到周腊身旁的小良子凑上来,靠着一旁的桌子仰着脸瞧他,“县太爷不是应该最了解自己辖区内的赌坊钱庄之类的地方么?”
“呃……”周腊被小良子问得有些猝不及防,张着嘴似乎是在想怎么回答。
小良子多机灵啊,眯着眼睛瞅着他,“周大人,你是不是在想怎么糊弄过去?”
周腊赶忙摆手。
小良子更怀疑了,蹦上椅子,凑近了盯着周腊的眼睛看,“眼乃心中之苗啊,鲁大爷教过我的,看人是不是说真话就看他眼神定不定,你眼神都飘啦!是不是知情不报呀?”
鲁严慌乱地摇头,“没……不是啊殿下……”
赵普看着小良子闹那倒霉的县太爷,也不去阻止,就看着周腊的反应。
萧良不是一般小孩儿,别看他年纪不大但还挺有些气势,被他一双眼睛盯着逼问,一般人还真招架不住。
公孙本来觉得小良子不过是跟周腊皮一下,但周腊的反应却是有些微妙。
公孙皱眉看看赵普——这县太爷好歹也是个官,怎么跟个受气包似的,这么低声下气啊?
赵普其实来的一路都在想这次的案子……他黑风城里如果真有那么个“大人物”存在,但他们军营里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能隐瞒这么多年,唯一出纰漏的哪一环,就是这个县衙门。
这位县太爷装怂扮傻一把好手,唯唯诺诺的一问三不知,小良子那句“糊弄”用的甚好。
他能糊弄,那赵普也能糊弄,九王爷对小良子轻轻摆了摆手。
萧良立刻退了回去,周腊缓了口气。
赵普上下打量了一下周腊,微微一笑,“我为什么来,你知道么?”
周腊一脸惊恐地摇摇头。
赵普脸上的笑容敛去了,冷冷看着周腊,“我听说,我黑风城里有个大人物。”
周腊身旁,小良子一指他,“哈!眼神又飘了!”
周腊尴尬,对着赵普摇头,“下官绝对没有隐瞒,王爷……”
赵普不紧不慢地说,“周腊,你知道在黑风城当官意味着什么么?”
周腊咽了口唾沫,觉得脖颈子发凉……黑风城是军事要塞,不同于其他地方,行差踏错很容易就来个叛国重罪,砍了不当数,没准还要诛九族。
赵普伸出一根手指,“本帅给你一个机会。”
周腊傻傻地盯着赵普看。
赵普身旁,公孙和小四子也都转过脸。
小四子捧了捧腮帮子——最喜欢九九自称“本帅”什么的了!
公孙莫名也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虽然没肉,手感肯定不如小四子好,不过么……赵普倒是难得那么严肃,是蛮帅……
“机会只有一个,你好好考虑清楚。”赵普手指轻轻敲了敲椅子的把手,这低低的两声,在周腊听来,则是震得心颤。
“这个机会是你唯一的活路。”赵普说完目光回到了周腊的身上,带着杀气的双眼像是能将人看穿,“你接下去说出口的话,如果不能让我满意,那就是你此生说的最后一句话,本帅第一个就要拿你开刀。”
就在周腊身旁的小良子,清楚地看到这位县太爷的手在哆嗦,确切地说,整个人都在抖。
片刻之后,就见周腊颤颤巍巍从椅子上下来,匍匐在地。
“王爷……王爷明察秋毫……是!”周腊连连点头,“是有这么个人!我们都叫他,大龙王。”
赵普脸上没动声色,心里却开始骂娘——竟然自称龙王,什么玩意儿!
“详细说……”
只是还没等赵普问完,公孙突然丢了杯子扑了过去。
赵普也站了起来。
小良子从扶手旁边蹦出去老远,“哇!他怎么啦!”
就见周腊趴在地上剧烈地颤抖了起来,随后肤色开始变成灰色……
“别碰他!”公孙冲到跟前,先阻止了想上前看个究竟的小良子。
小四子也从椅子上下来了,蹲下观察趴在地上,歪着头的周腊。只见这位县太爷面容扭曲,脸色灰白,已经死了。
“百香散。”公孙有些遗憾地站了起来,摇摇头,“已经死了。”
赵普疑惑,问公孙,“这小子什么时候中的毒?毒发的这么巧啊。”
公孙皱眉,“百香散是剧毒,中毒之后不会马上发作,随着人情绪激动体内血气涌动而毒发,但这种毒是剧毒而不是慢性毒,中毒后无论如何绝活不过半个时辰的。”
赵普冷笑了一声,“意思是,我们进门后,这位县太爷就中毒了是吧……”
赵普话刚问完,就见门口紫影脸色不太好地跑了进来,“王爷!”
“怎么了?”赵普回头看他。
紫影道,“衙门里的一个师爷死了。”
赵普指了指地上的是尸体,问,“是这个死法么?”
紫影看了一眼,点点头,脸上有点嫌弃,“就这样子。”
赵普不爽,“就问出个大龙王。”
紫影吓一跳,“什么大龙王啊?”
这时,公孙走到赵普身旁,伸出手指在他胳膊上戳了一下。
赵普瞧他。
公孙认真说,“你看!大龙王一点面子都不给你!”
九王爷来气,“岂有此理啊!什么大龙小龙,让大爷逮住,剃光他的鳞!”
说完,赵普拉着公孙就走了,小良子拉起小四子跟上,紫影让青影赶紧去找展昭,这一下又死了两个,没完没了了!
放下青影满城找展昭不提,展昭和白玉堂在哪儿呢?他俩此时已经出了城了。
展昭从他们赢来的那一堆金山银山里抽了几根金条,跑去雇了一队彩车,聘了几个媒婆,再找了几个士兵化妆了一下,装扮成送彩礼的队伍,招摇过市地出城了。
白玉堂倒是也猜到了展昭想干嘛,就问他,“猫儿,你想引之前打劫的匪徒出来?”
展昭点头,本来想夸白玉堂一句果然是了解啊,就跟猫爷肚里的长虫似的……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哪儿有那么帅的长虫啊,算了……
“可之前说打劫的并不是同一伙人,都是些江湖人。”白玉堂问,“会不会是散匪?”
展昭微微地笑了笑,“起先我也这么觉得,但仔细又想了想,觉得有点花头在里边!”
五爷瞧着展昭,“哪里不对?”
“你想啊,黑风城管得多严啊,这种拦路抢劫的做法很容易引来官兵,风险极高。”展昭道,“黑风城附近一直很太平,彩礼才多少银子?一旦被抓了罪可重了,不划算啊!”
白玉堂想了想,觉得这说法挺有意思,“不划算?”
“对啊!”展昭点头,“除非……”
五爷显然领会了展昭的想法,“干完一票就跑,不准备回宋境了,所以也不怕缉拿。那帮贼抢的是盘缠!”
展昭笑了,自言自语了一句,“就没见过这么帅的长虫!”
“啊?”五爷没听明白,“什么虫?”
“咳咳。”展昭摆摆手,严肃脸继续说,“我觉得跟妖王回来了有关系,这老帘子估计准备跑路了,手下各奔东西保命,时间紧迫银子不够,所以搞一票当路费。”
五爷边听边默默点了点头,展昭的想法很有道理。
“老大跑路遣散手下都是要给遣散费的么!”展昭搓搓手,“需要手下自己跑出来抢的可能性有三种。”
“一种是老大没银子了?”五爷问,“第二种是手下自己觉得船要沉,趁早逃走……第三种是什么?”
“就跟壆记钱庄里头那四颗人头似的。”展昭冷笑了一声,“预感到不走就要被灭口了,所以抢钱也要逃命啊。”
“这样的抓到一个,应该能问出不少消息来,可问题是……”五爷抱着胳膊瞧展昭,“想的是挺好,一定能撞到么?”
展昭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我啊!我!”
白玉堂有些想笑,心说你怎么啦?
展昭撇了撇嘴,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伸手捂了捂自己胸口,“你们平时都怎么说我来着?!”
白玉堂含笑回答,“开封第一吃货?”
展昭一脸震惊,“有这个花名么?”
五爷又想了想,“开封第一猫王?”
展昭张着嘴,“猫……猫王?”
五爷,“猫妖?”
“不是这些!”展昭伸手一指头顶上方,“什么星高照?”
白玉堂:“灾星!”
展昭又指了指身后,“什么神附体?”
五爷;“衰神。”
“那不就得了!”展昭还挺委屈,“猫爷到这荒山野岭转一圈,能不遇到一个劫匪?怎么可能!我行走江湖这些年,走山路没碰上劫匪的情况根本就不存在!”
白玉堂无语地看着展昭,“难怪有传言说你当年行走江湖那会儿,基本每天抓一个贼……”
展昭扶额,“那段时间走山路比较多……城外抓贼城内捡尸体,人生巅峰是一个月遇到三十一次拦路的,怎么啦?!”
五爷盯着他看了良久,问,“大月小月?”
展昭来气,“重点呢?”
五爷一挑眉。
展昭憋了半天,“小月……”
“哦……”五爷点点头,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有一天遇上俩?”
展昭郁闷,“是一天碰上仨,有一天我休息!”
五爷对着他笑。
展昭伸手要去掐一把他脸,心说让你笑……
只是手指头刚捏住五爷腮帮子,就听到前方一阵大乱,媒婆的尖叫声传来,“哎呀!有强人啊!”
展昭和白玉堂一扭脸,就见前方林子里杀出了两个持刀的歹人来。
“看吧!”展昭一甩衣摆,拿着巨阙气势汹汹上前揍歹人去了。
五爷抱着胳膊在后方点头,“这个招灾惹祸的体质真是……绝无仅有!”
正想上去帮忙,白玉堂忽然站住了,余光瞥到路边的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