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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罗子归从翰林苑回来,进屋时手里捧着一个花盆,竟是罕见的滴凉白荷,因花的形状像荷叶,所以称为白荷。
当初太守府举办赏花会时,张芸芸就曾见过,因这花形状奇特又洁白无瑕,当时她还难得的称赞了两句。谁想这一句简简单单的随口,竟被罗子归记在了心里。
“翰林苑里有个同僚恰好带了盆滴凉白荷,我记得夫人喜欢就把它买下来了。”罗子归刚一进门,就看到张芸芸舒适地躺在椅子里,手里翻着本书,封皮写的“俊公子和俏小姐”。
这滴凉白荷哪是什么同僚带的,分明是罗子归早早地向一家花铺定的,因为极其罕见,耽误了不少功夫今早才运到京城。
张芸芸的眼睛从公子小姐的话本里移出来,放到那一盆白花上面。这花有点眼熟,长的不赖,“很好看,多谢。”不到一秒嘴里道谢,眼睛又移回去继续盯在话本上。
她这敷衍蔫蔫的态度罗子归也没放心上,直接将花盆交给丫鬟,吩咐她好生照料,然后走向张芸芸。
“今日是京城灯会,外面街上很是热闹,你想要去看?我陪你。”从昨晚成亲到现在,张芸芸对罗子归的态度就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换做普通人家的丈夫早发火了,偏偏罗子归都没有将这些放在眼里。
纵使张芸芸不爱搭理他,他对她的感觉都是骗不了人的,总觉得两人之间有种特殊的亲近感,以至于与她相处时的一举一动都十分熟稔。
待罗子归意识到这点时,他的心中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
闻言,张芸芸翻书的手指一顿,她在京城这么长时间还从没见过灯会,之前张父为防她生事在她出嫁前都严禁她出府,到现在为止张芸芸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去街上逛逛了。
她的动作,罗子归自然也看见了。
“来人,给夫人换衣。”他道。
在张芸芸心里,罗子归不仅仅是罗子归,更是前两世跟她有过纠缠复杂感情的系统男主,且这两次她都没能成功的让男主爱上自己,她的心里定然是有说不出的愤怒不甘还有狼狈。这一世原本想躲着他,不想阴差阳错,两人不仅碰了面,还成了亲。
老天爷还真是奇特,之前她拼命想要的,偏偏不给,这一世她不稀罕了,反倒送上门了。
前两世说是攻略任务,但是最后到底是谁攻略了谁?连续两次张芸芸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无论如何,这一世她绝不会如前两世一样沉沦。
两人出门的时候正是傍晚时分,夕阳落幕,街上华灯渐起。
上马车的时候,张芸芸踩在凳子上,伸脚上车不想踩到了自己的长裙,踉跄之下,整个人一下子向后倒去。眼看着就要在众人面前跌个面朝天,一人突然伸手接住了她,张芸芸整个人跌落在罗子归的怀里。
事发时,他与她的距离足有十米远。
“多谢。”这要摔到地上不说断胳膊断腿,皮肉伤是肯定免不了的,还好还好,张芸芸缓了口气道。
罗子归面色平静,嘴唇绷紧,“无事,”只那一双阴鸷的眼睛出卖了他。他只看了眼旁边的马夫。马夫猝不及防对上后,又倏然低下头去,眼中尽是惊慌和害怕。
此时张芸芸早已坐上了车,没有看到这一幕。
狭窄的车厢里,两人气息互交,无论是成亲之前还是之后,张芸芸都从未跟罗子归有过这么近的距离。相比张芸芸的不自在,罗子归到是显得闲适多了,也不知从哪拿来的一本书,认真专注的翻看着。
一举一动,好似当初宓梅经常坐在洞府的石凳上看书的样子。
许是张芸芸的目光注视地太久,罗子归翻书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张芸芸茫然对上,眼神迷离复杂,竟陷在前世的回忆里久久不能自拔。两人对视时,她一阵恍然,面对熟悉的面庞和眼睛,一时难以分清是现实还是虚幻。
“芸儿。”罗子归唤道。
一声轻唤足以让张芸芸醒悟。竟在罗子归面前沉迷往事,失了警惕,让她十分懊恼。同时更惊讶于前世过去那么久,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仿佛刻印在了她的脑子里,以至于在看到罗子归时就忍不住去跟他比。
“我没事,兴许是昨晚上没睡好。”对上罗子归询问甚至担忧的目光,她道。
“嗯,”方才张芸芸一时迷失的样子,罗子归还是第一次看到,仿佛是在透过他看向什么人,他心内咯噔一下,面上平静无波,“大约是突然换地方睡不大习惯,这种事慢慢就好了。”
张芸芸点点头,不想再聊这件事情,转头看向车外问马夫:“还没到吗?”,话刚说完,马车便停在了一个极其热闹的街市,“老爷夫人,已经到了。”京城灯会人来人往,但最为热闹的还当属于临安街,这是整个京城店铺最多,最繁华的街区。
罗子归率先下了马车,待到张芸芸下车时,他很自然地向前伸出手,张芸芸愣了下,片刻后同样自然地撑住他的手从马车上慢慢下来。她这个衣裙的裙摆太长,若在家还好,出门爬上爬下最容易踩到,以至再重心不稳摔倒。
“小的就在这等着,老爷夫人逛累了一出来就能看到小的。”鉴于之前夫人踩凳子差点摔倒,老爷发怒,马夫伺候的也是心慌意乱,战战兢兢的。
“前面的花灯最多,我们去那看看。”张芸芸不过来到这个世界几个月,所有的一切皆是好奇新鲜。
路上时,张芸芸买了个玩偶面具,做工很是精致好看,顺手也给罗子归买了个,两人戴着面具穿过人群到了一个摊前,摊上挂了满满一排的灯笼,周围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可人独立桃花前 ,”摊贩念道,“打一字,猜对了我的谜语可任由挑选一个灯笼。”
话落,周围人纷纷竞猜,奈何没有一个说对的。张芸芸手抚着下巴皱眉思索,突然眼中灵光一闪,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身边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
“骑。”罗子归看了眼谜题不用多想,张口便道。
“这位公子猜对了,你可任选我一只灯笼。”摊贩笑道。
罗子归转头看向张芸芸,眼里带着鼓励,这是让她去挑选呢。张芸芸领悟到了意思也不客气,有一只灯笼上画着一只惟妙惟肖的兔子,她见了毫不犹豫提走了。
软兔子最可爱了。
接下来,罗子归仍不肯离开,仿似在这个小小的摊子前得到了极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一口气接连猜对了十几个灯谜,小摊贩都惊了,他实在也没想到这一晚上他的灯笼都白送人了。
张芸芸这人也很好说话,虽然罗子归猜对了十几个灯谜,但她最后只拿了两个。
“你在同情那个小贩?”两人各手执一个灯笼穿梭在人群里,罗子归想起张芸芸挑选灯笼时,那小贩又青又紫的脸色。
“也不是同情,”手里提着最喜欢的那个灯笼,一路上张芸芸的心情都是极好的,在朦胧灯光衬托下她的笑容更迷人,“只不过平民小户出来补贴点生活费,要是我们都拿走了他不得亏死,这也能理解。”
张芸芸是四品官员刺史大人的嫡长女,从小生活优渥,衣食无忧。这样的她竟然说理解一个平民讨生活。有很多担着父母官的大人都未必理解。
罗子归觉得他从未了解过她。
“对了,谢谢你送我的灯笼,”张芸芸看看灯笼抬头笑,“想不到有个当状元的相公还挺好。”
罗子归闻言笑笑。
这时,张芸芸看到湖边放了一排排的水灯,“我们去桥上看看,”然后也不管罗子归愿不愿意,拉着他的袖子就往那处走。
他低头看着被张芸芸攥在手里的袖摆,一时怔住,这是两人认识以来她第一次主动亲近他。
两人站在桥上,水面上漂浮的灯笼一览无余,伴着水波光粼粼,被照应的很是好看。就在这时,她的视线被湖里一艘颇为奢华的船吸引住。
在民间,这被称为“花船”。
船上的女子均穿着露着圆肩的衣服,娇笑嫣汐,纷纷举着酒杯往各自身边男人靠去。待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她徒然怔住。
吴熙。
他的身边也有一个女子娇笑着灌酒,只不知他是不是心情不好,从头到尾脸上的表情都是臭的,搞的身边伺候的女子都小心翼翼。
两人站在桥上,方才张芸芸还笑的很开心,眨眼间的功夫她不仅面上再无笑意,连眉心都是点点微蹙。
罗子归就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待看清人后,他的眼中倏然惊现出让人颤栗的杀意和狠厉,起伏的胸腔都是愤怒。不过这一切出现的快,也消失的快,再一转身,又是翩翩公子。
片刻后,他粲然一笑:“那不是吴公子吗,还真巧,”顿了顿,“他座位最近的那位不是太子身边的谢容吗,想不到吴公子的交际这么广泛,连太子身边的人都熟识。”
闻言,张芸芸心中便是一惊,脸色变得更不好看。
之前她刚劝了吴熙让吴家远离太子重考虑人选,两人甚至为此闹了一场。没想到他不仅没把她的警醒放在心里,反倒是往那条路越去越远了。
再这样下去,吴家恐要重蹈覆辙,她的次要任务就失败了!
此刻张芸芸恨不得冲上前去阻止他,可是奈何她的身边站了个罗子归,吴熙的身边又围了那么多人。她心中虽懊恼焦急,却也知道今天不是个好时机。
片刻后。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罗子归转身拉起她的手就往桥下走去,行动之间都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张芸芸心里藏事根本没发现,只跟着他一起往前面走。
这时,吴熙恰好转过头来,只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暗影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