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分配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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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心在甫璋目瞪口呆中，颤微写完名字，随着旁边师长的导引，与其他许多学子朝着羽林仙学方向行去。

只觉这小小的报名，便耗尽了她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

前面梨莘还团坐在云朵铺就的路上，看见她拐了进来，忙朝她挥手。

“我还以为你上次被那白眉伯伯给打击惨了，我出发时就没喊你。你竟也来了！不怕受刺激哭着回家？”一开口，果然还是熟悉的梨莘。

夜心垂头丧气，“现在，真有些心虚了……唉……想南疆海小院了。”

“别呀！我说笑呢！咱俩一起在仙学里，不正好做个伴儿么！”梨莘拽着她随人潮往仙学方向走。

这花园建在去往羽林仙学的必经之路上，梨莘拉着她在一片花树中穿行，“别多想，既来之，则安之。这花儿开得都这般拼命，你又为何要退缩呢？”

夜心有些气馁，此刻心情低落，颇有些说不出话来，怪只怪自己修为低下，连寻常仙人都不如，却偏偏寻了一条最难的路：为了要进天宫，弄清自己的灵力低微的原因。

眼前的花树，红粉娇嫩，与东方云蒸霞蔚的天际，辉映成彩。

夜心呼出一口气，透过花树，夜心的眸中渐渐腾起火来。

几个熟悉的华服背影，正在喧哗笑闹，有一个还爬到了山石顶上，正去够那高树上的鸟窝。那幼鸟在窝中扑着小翅，惊声警叫！

夜心正好火大，“祸害人还不够？连这天上的瑞鸟都不放过么？”

“哎呀！”山石上的那个闻言猛地一惊，从石头上滑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摔在云朵地上。

另外几个凶狠地回过头来，面面相觑，最后齐刷刷地指着夜心，“魂……魂魄？来追债啦！”几个人飞也似的逃了。

梨莘上来啐了一口，“呸！这种顽劣不堪的仙界渣滓，也能进羽林仙学，他们也配！”

夜心的火莫名被浇息，“他们偏也能进。”

一声男子的冷笑，笑得让人心里直发毛。

梨莘警觉四下望了望，“谁！浑笑什么！”

一个男子从山石之后的云径上缓步而来，一身浅蓝衫子，手中一竿长笛，颇为俊朗桀骜。尤其那双桃花眼，淡漠潇洒，颇有些风流的味道。

夜心想起来，当时登记报名之际，右边队伍正好轮到他。

夜心皱起眉，“要笑那几个混小子摔落在云朵地上的狼狈样，阁下是不是反应忒慢了些？”

他只顾着转弄手中玉笛，透出一丝漫不经心来，“像仙子这般想进的，偏生难进；像我这般不想进的，却偏偏容易得很；像某些成天心慈面善的，未必进的来；而刚那几个愚顽小子，打架斗狠样样不缺，竟然全部进来了。我笑它天理不存，造化弄人，怎么？不许笑么？”

说着往那株花树上斜斜一倚，“这天宫近旁的羽林仙学，可不是讲德行善的地方。只有无尽的你死我活，明争暗斗，人情世故。丑丫头，趁你还望得到报名处的云门，听我一句劝，出去吧！在自家仙府中吃喝玩乐，这日子，不比在这里跟人争得头破血流，受人白眼强么？”

夜心本就有些气馁，被他一激，此时反而有些逆反，袖中翎羽倏忽飞出朝那花树树冠穿行而去。

哗——

树冠上的花瓣本就繁密，不经翎羽奇快的速度一冲，残瓣混着晨露纷纷扬扬，如花雨幕洒了下来，落了那男子满脸满身。

他有些愠怒，狠狠拨开落花繁枝冲上前来，攥玉笛的手骨节分明，“不可理喻！好生劝慰偏不听！你这种又倔又笨的丫头，我见得多了！不出三个月，我一定让你回家！”

夜心也走近一步，盯着他修长的眸子，“那你要失望了，回不回家，你说了不算！他们说了也不算！得等我自己愿意！”

那男子冷哼一声，拂去身上的落花，昂首快步走了。

只剩夜心和梨莘还留在原地。

“哎呀，你可知这位仙门公子是谁？”旁边不知何时立了报名处碰到的小仙子，“他可是赫赫有名的内川第一洞庭湖府的温家少主——温廷，最是个不讲理的霸道主儿，你们得罪了他——”那小仙子略有些惊恐摇头，“小心些……”说罢，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梨莘叹了口气，“别听这些胡扯淡！我们走吧！”

夜心一扬手，地上的白翎羽快速钻入袖中。

羽林仙学正门颇有些庄严，云朵拱起的门是用朱漆刷就。远远瞧上去，还以为是天宫中的某座偏院。

一踏入大门，白袍的师长们都指挥着他们朝一处宽阔的喷泉处行去。

众人陆陆续续到齐，在喷泉前站定。

夜心踮着脚瞧去，那喷泉高约五丈，四周是云堆砌而成的池沿。正有天宫的匠人，用笔将云朵“雕刻捏合”成各种形态。在那喷泉正中心，有颗拳头大小的圆形明珠，正随着底下冲上来的水柱，不断滚动，明珠在晨光的照耀下，透出圆润的赤色光泽。

身后“咚”地一声，羽林仙学大门在几位白袍师长的合力催动下，紧紧阖上了。

一白眉仙人腾起云彩，在众人喷泉明珠之下站定，正是甫璋监院。

他清了清嗓子，“众位学子们！欢迎你们加入羽林仙学！鄙人名甫璋，是仙学的监院。今年为了选拔出色人才，我们特地请了风、雨、雷、电四神，为大家在来路上设置了四阵考验。这次的考验不仅需要勇气，还要有胆识，头脑以及过人的修为！在座诸位能汇聚在此处，皆是通过了考验的仙门骄子，请大家为自己的优秀鼓掌！”

甫璋师长弯起眼睛，带着笑意的眼神掠过众人，忽然在人群中与夜心四目相对，他带着一丝尴尬之色快速滑过了。

甫璋轻轻咳了咳，“我身后的这泓喷泉，是我们仙学初创时，老天帝亲自奠基的。喷泉中心的这颗赤色宝珠，就是我羽林仙学的阵府之宝——赤境珠，各位的结业考核，也会和赤境珠相关。这个我们后面课业中，会再详细教学。接下来，我们已经按照各位学子来时的仙山所处方位，安排好了住所，请各位找到自己住所的接引师长，他会带你们去往自己的住处。”

四位白衣仙长，在正前方腾起云来，分别念道，“来自东方仙境的在我这里集合！”

“西方的在这里！”

夜心正在恍惚，便被梨莘拉着，朝负责南方的师长云团脚下的队伍处挤了过去。

南方接引师长云团脚下，已围了数人。

师长擦了擦汗，点了好几遍，“我们南方来的学子特别少，这一届统共也就……九个。好吧！我们九个都齐了，我带大家去自己的住所先安顿下来！”短短的九人队伍大声欢呼，还夸张地爆发出阵阵掌声，引来不少旁边队伍的注目。

身旁的正是东方队伍；那队尾都排得快到云门了，还折弯出去好长。接引的师长皱着眉头，正苦大仇深地一个个地在报名册上画圈核对。

南方接引师长念起长决，九人脚下升起长云，大家都稳稳地立定在其上，无需自己修为催动，远远瞧上去，仿若一串白云葫芦。

“这安排倒有意思！可惜了，我们队伍不长，等下东方队伍的长云恐怕要更加壮观呢！”梨莘手肘戳了戳发愣的夜心。

说话间，忽见得有个小云朵脱离了大队伍，从后方飘了上来。云朵之上，一袭浅蓝衫子，长身玉立，手中的玉笛旋舞生花。

“那个傲慢的内川第一的公子！原来他也在我们这队！这高个子不排在队尾，反而独树一帜，自乘一云陪在旁边！他是想显示自己与众不同么？”梨莘没好气道。

接引师长惊道，“你怎能自己单独出来呢？大家要排在队伍中！”

那浅蓝衫子毫不在乎，“我自己就会腾云，要用你的做什么？你且走着，我且跟着，不行么？若觉得我行为不妥，大可以拒了我，让我滚回洞庭湖就是了。”

接引师长脸上一阵青白，慌忙从怀中翻了翻名册，“你……哦！你是洞庭湖水候的大公子温廷啊！”放下名册，强行挤了个恭敬的笑容道，“您父亲水候大人早就与我们打好招呼，让我们多多照顾你。喏！这排便是南方学子的住所，按规定两人一院，每栋小院彼此相邻。温廷，最外面这间是单独给你留的，最宽敞！离课堂区域也近！省的你走远路。”

温廷甩着袖子，也不听接引师长说完，拉着一张长脸就飘进了院子。

剩下接引师长和八个南方学子，还在门外面面相觑。

接引师长仰着脖子朝里面喊道，“公子，您若是与水候大人写信之类的，请转达大人，让他放心！我们会尽力照顾好——”

“砰！”院门瞬间重重关上了。

“你——”接引师长艰难地低声吐完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面色乌青地瞧向青黑院门。

他强打精神，“来！大家跟我继续往前。”

“珑栀，玲英，你们俩合住这间院子。”

“继续往前，朝苏，暮折，你们俩正好一个仙门出来的，你俩住第三间。”

“梨莘，你住第四间；破柳、扶云，你二人彼此相熟，就住第五间。”

梨莘拉着夜心的手，“师长，就我一个人？我与夜心老家就隔了一座山，大抵也算一个地方来的，我们俩又认识，能不能改让我俩住一个院子呢？”

夜心也很想与梨莘一起住，彼此相熟，还一起长大，在这偌大的羽林仙学太不容易。

接引师长擦了擦额间的汗，手上飞快地又翻出了名册，“梨莘仙子，这分宿是按照各人修为来分的。这位夜心仙子，他的仙资还排在后面。”

“什么按照修为分？你刚刚不就给名家子弟开了后门么？”梨莘一句不饶一句。

“你是说刚才温廷啊！洞庭湖水候是特别交代过，让我们照应一些；但是他的仙资确实不错，是你们九个人，或者这么说——在整个这一批学子当中，都算是拔尖的。他分最好最近的一间，并无问题。”

夜心本有些失落，但瞧梨莘细眉微蹙，又撸起袖子叉起腰来，怕是要和这位接引师长争辩个天昏地暗，不争出个是非黑白来绝不罢休。

夜心连忙拍拍她，“不妨事的梨莘！我们听师长安排吧！再说我们都在一排院子中，彼此多串门就行啦！”

梨莘气鼓鼓地点点头，下了长云，进了自己的院子。

果不其然，夜心被单独扔在最后一处院子里。

说是最后一处，其实不恰当。

这一排连绵的院子一共五间，第六间与第五间之间隔了一条宽河，需要跨过一段长长的云桥，才能过去。

然而接引师长却将夜心在第五间院子旁往西北角引去。这院墙后面还有一条隐蔽的云路，走了约数百步，隐在高墙繁树之下，还有两间破旧不堪的院落。

再往前百步左右，便是羽林仙学的外墙了。

师长指着就近的一间，“夜心仙子，这里便是了。”

夜心瞧着树木杂乱，满院荒草，颇有些沮丧，“师长，这里会不会太偏了？看起来比她们的也陈旧许多……”

那师长也有些不太好意思，赶紧又翻了翻名册，搔了搔头，“名册上确实是这样分的……况且，如若仙子单独住在云桥那头，颇不方便。至少目前，你和另外八个人，都在河这侧啊！有事集合之类的也便利些！”

“……你这名册是谁分配的啊？”

“甫璋监院刚分的。”

“……”

夜心做了好一番心里安慰，“那只能如此了，多谢师长！劳烦师长引领，快请回吧！”

辞别了接引师长，夜心鼓着勇气推开院门，院内有股说不出的味道，铺面而来。

仿佛是臭靴子，又好像是烧糊了的鱼。因院中花树繁多，用了许多仙土，长久无人打理，这土失了水气，化作一片尘，在院内空中飞扬。

呛得夜心连连咳嗽。

“好歹，有这么多没见过的仙花，还有这几株繁树。梨莘那排院子，都摆着精致小巧的盆栽。我这院子也算是独一份的粗犷了！真……挺好的！”夜心努力找了找它的优点，“南疆海的仙府小院儿，几十株凌夜树，都被我照料得墨中透亮；更别说这小小院落了，整饬一番，料想也是不难！”

夜心自言自语完，狠狠点了点头，寻了个还算平整的矮脚桌子，吹了吹灰便放下包袱。又从中取出两块备好的小抹布，“现在就动起来！”

反正今日刚刚报道，今日学子是不用集中的，夜心一头扎进院子开忙。

暮时，日头还浮在云海之上，像个咸蛋黄似的。

接引师长又出现在门口，来通知了一番明日课程，给夜心送来两床被子。

彼时夜心正撸着袖子，手在脏水中挤抹布，见着接引师长忙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汗，高兴地挥手：“师长，两床被子？这下就算下雨也不愁了。哦……我忘了，这是天上，不是我们南疆海，不会下雨……”

接引师长麻利地将被子放在她擦得锃亮的矮脚桌子上，满意地点点头，“可不一定哟，赤松子负责天宫布雨，他一时喝多了高兴起来，便也会给羽林仙学上空洒上一尾巴……对了，你一直在此忙碌么？梨莘仙子方才找你，我告知了你的住处，她同其他学子游玩去了，说晚些来找你。”

“谢谢师长告知，不妨事，第一日学子们总归是好奇兴奋的。”

“对了，这些是课业用到的书籍，也给你放桌上了，明日正式开课，别忘了带。”

“嗯，我也擦洗得差不多了，等会就来收拾。”

接引师长从院中出来，笑着摇了摇头，有些讶异地暗道，“这位夜心仙子特别的很，来时说不出的失望，别人放下行礼便出去游玩了，她却花了大半天蹲在院子里干活，这会子还收拾得有模有样！干得比他人累，反而乐呵乐呵的。奇怪，奇怪。”

夜心终于倒掉最后一桶脏水，将两块已经成功从小白抹布转变成了小灰抹布挂上了晒绳。她赶紧寻了张椅子坐下，腰酸得直不起来。

梨莘还没来找她，许是新鲜，逛得远了些。夜心本也很有兴致，但是今日却是累得半步也不想走了。

捧起书来，正好趁这个时候提前预习下明日的课业。

隔壁忽然传来一串低沉的急咳，接着“砰”得一声，什么东西翻了？接着，好像有水流出来了。

咕嘟咕嘟，哗啦哗啦……

夜心一凛，隔壁还住着个人？听声音还是男子啊！

她推开院门，顺手抄了靠在门口的扫把，蹑手蹑脚地走到隔壁。

隔壁院门虚掩着，她矮下身子，握紧扫把，偷偷扒着门缝往里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