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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上榕来了,王衡觉着自己苍白的生命力多了一抹色彩。
所有紧闭的窗子全部按照上榕的要求打开了,坐在床上,便能看见外头的柳荫,小麻雀叽叽喳喳站在树梢叫着,偶尔有两只会飞进来,在屋子里乱撞一番后才顺着光亮出去。
闻惯了使人几欲呕吐的药味,再闻闻这干净的气息,他觉得脑子都清醒了许多。
上榕站在旁边,指挥丫头们重新换一套干净的被褥来,王衡起身,想要坐到小榻上去,可惜他没有什么力气,起来时头就往前涌,差点摔倒在地,多亏女人在旁扶着。
王衡送了口气,对身边的上榕笑笑,说了声谢谢大夫,正当其要扶他过去时,一双手把王衡接了过来。
“我扶他过去吧!”
虽说是扶着过去,可傅玉书两只手紧紧卡着王衡的胳肢窝,直接把人抱到小榻上。
王衡笑笑,又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傅公子。
傅玉书不看他,冷声道:“不用!”
脸这样冷,像谁惹过他一样。
上榕撇去一眼,才不理会。
“任大夫,我的药是不是也得停了?”王衡问道。
毕竟自这位大夫来家里,他的生活都发生了改变。
女人坐在他旁边,笑道:“我可不是大夫,王公子不用这样叫我。你的药还要再吃会儿,过些日子才能停。”
少年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他本是个清俊的儿郎,因为生病体弱,显得人更阴柔了些,一举一动都让人赏心悦目。
“我才见姐姐第一眼便觉得亲切,既然不能叫大夫,那我可以叫你一声姐姐么,这样也不显得生分。”
上榕自然应好。
得了允许的王衡嘴角更弯了:“姐姐以后也叫我阿衡吧,王公子王公子的,听了也奇怪。”
“哼!”
本来相谈甚欢的两人都听到这声音,一同看向发出这声音的人去,见傅玉书抱着手,转过身去,只让人见到他的背影。
男人心里极为不屑,好个小登徒浪子,随随便便就要占人便宜,叫人一声姐姐,连怕生分这样的借口都找得出来,他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不谈生分谈什么!
他自然不能指着王衡大骂,只在心里把这人揉搓了百遍。
王衡不晓得这傅公子今日怎的气性如此大,明明前几日见他时,还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呢!
他收回目光,却见面前这个一直笑语盈盈,温温柔柔的姐姐对着那个背影冷嗤一声。
王衡一愣,在二人间看了一眼,低下头没再说话。
傅玉书被上榕从屋里赶了出去,说是他在屋里待着,搅到别人扫地了,男人气哽,气哄哄地出来了。
王夫人才走至院子里,就听到儿子的笑声了。
是有多久没听到这样好听的声音了啊,自打生病,衡儿就再也没有这样笑过了。
王夫人心里觉着欣慰,正要进去时,突然看见傅玉书站在外头,脸色还不太好的样子。
“傅公子怎么不进去?”
傅玉书回头,见王夫人过来,只解释说大夫正在给王衡看病,他不方便进去。
王夫人笑道:“倒是要请傅公子替我谢谢二殿下了,不然谁能找到任家这位儿姑娘来呢!”
傅玉书一怔,这才想起这遭来。
二皇子与任家小女结了亲,所以才让王夫人误会是二皇子出面找了任家的人,请了任上榕过来。
男人心有疑惑,却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王夫人与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寒暄两句便进了屋里。
傅玉书这才得空,梳理方才发生的事。
确实是苏迟告诉他,明日会有大夫来去将军府给王家公子看病,让他早早就去府里等着接人,这位二皇子甚至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一定要在府里照看好这位女大夫,若有闪失拿他是问。
当时傅玉书便好奇这人是谁了,会让这位少言寡语的殿下这般唠叨。
可没成想,他来了府里,竟见到上榕进来。
本来猜测,是不是这些高门大户间有什么宴会往来,所以请了她过来,可女人才见他,脸就垮下去了,顿时没了好脸色。
“好你个傅玉书,还敢对我下套!”
无头无脑的一句话,任是男人觉得自己聪明也不够用,只追上去,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来将军府接一位大夫的。”
女人冷笑一声:“要是我告诉你,我就是那位大夫呢?”
傅玉书哑言了。
现在想想,难道真的是苏迟去找人任家,请上榕过来的吗?可苏迟如何知道徐羡之这病是治好的呢?或许不奇怪,毕竟苏迟在信安耳目众多,要查这点儿事还不简单?
男人想了想,还是觉着只有这个解释才说得通。
可现在想想那王家小公子一直和上榕套近乎的样子,傅玉书只觉不爽。
最讨厌那些装可怜,博取别人同情心的人了,何况上榕是个心软的人,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把她骗了去。
一想到这儿,傅玉书就觉得自己出来错了,他该一直进去盯着才是。
可还没进去,就见上榕和王夫人一同出来了。
女人细心交代着晚上要注意的地方,并告知王夫人自己明日再来。
“那傅公子是要留在这里用晚饭还是……”
傅玉书道:“多谢夫人了,只是在下还有要事,随任姑娘一同出去就行。”
王夫人以为他是要去向二殿下禀报,也没多留人,便客气地送他们离开。
才出将军府,女人就不走了,只看着马路一边的马车,大喊了一声:“袅袅,出来!”
马车里头的少女一听这声音,立马起来,从窗子里探出个头去,回应道:“唉——”
这下子脸倒全部露了出来。
“你可认识那姑娘?”女人问道。
傅玉书看了一眼,那少女也瞪着那双芝麻眼看着他,平平无奇的五官,一点儿也不好看,甚至有些丑。
可这话他不敢说。
“不认识,从来没有见过。”瞧那样子,也不像撒谎。
这就奇怪了,上榕疑惑,她今日问过王衡可认识任熙,少年一脸迷茫,表示不知道。
她怎么也想不通其中关卡,看着男人杵在这里,又问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可不记得你和这些人家有什么牵,以前不是说过,这样的人家请你来你也不会来吗?”后面这话语气高高扬起,像是在嘲讽他的年少轻狂。
男人聪明地改了话题,道:“那你告诉我,那女子是何人?我总不能白白被你冤枉吧!”
“她是我侄女!我还以为是你们两个伙同在一处骗我下山呢!”
男人摸着下巴,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竟是你侄女?怎么这般……”
女人的眼神有些危险,他生生改了话“怎么这般……不像你呢?”
上榕不理会他,快步走进马车。
这次傅玉书没有再去追马车,来日方长,总归明日就能见到。
他突然感谢陈景先弄出这么件破事来了,不,现在是美事了。
而任熙呢,依旧看着将军府门口那男子,一直想着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他。
上榕使劲一拍她的后背,才把人唤过来。
任熙右手抓了抓那处疼得发痒的地方,突然想起来了。
“呀!这不是那天取书时见到的人吗?”
才说完这话,少女就想起了那时伏在马车里哭的姑姑,她拍拍自己的嘴巴,尽力降低存在感,低头没有说话了。
瞧这小心谨慎的样子,上榕叹了口气。
任熙抬起头,见姑姑神色也不是那么坏,便拉着她的手撒娇:“姑姑别生我的气,我发誓,再也不提那人了。”
毛茸茸的脑袋一直在上榕身上拱啊拱,终于把人哄好了。
上榕无奈一笑,看着侄女这样,便是有天大的气也消了。
任熙在一旁嘿嘿嘿地。
可不说还好,一说出来人就不得不留心了。
傅玉书那句任熙长得不像她的话如蜻蜓点水一样,在女人心上留下涟漪。
她打量着侄女,这么一看,却是没有一处像她的,可也奇怪,这眼睛、鼻子、嘴巴,竟也看不出大哥、大嫂的影子来。
明明小时还是个极漂亮的肉丸子,满信安城都找不到那般讨人喜欢的小姑娘,怎么大了,偏偏长成了另一个模样,就像是……两个人一样。
她心有疑惑,却也没有在意,只掐了掐那水润的小脸蛋,心想:再不好看也是自家的姑娘,哪样都比别人家的好。
不想这个了,她便开始好好审问任熙另一件事:“你说那王衡是你好友,怎么我问起他来,他却说不认识你呢?”
任熙没想到姑姑看个病都要问病人这么多的闲话,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道:“虽说现在不是什么好友,可说不准我们还能成亲戚呢?”
“你什么意思?”
“姑姑你不知道,二婶现在整日都在给心宜姐姐相看合适的男子,这王家就在她看中的范围内,你想,我们把王家小公子治好了,等心宜姐姐嫁给他就不亏了呀!”
“看不出来啊,你还会关心起心宜来了?”上榕还是不信。
任熙不再解释,只因她觉着这个借口天衣无缝,没得挑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