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幽幽彼泽悁悁我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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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堂綦没有反驳，岳离华索性就跟在他身后，去到船的一端也不知是船头还是船尾，昏暗中一处木制的回旋楼梯极其隐蔽，顺着这楼梯向下走，却是另一番天地。

与上间的昏暗不同，这层空间开阔而明亮，十二间水密隔舱，一览无余，其间装载的米面粮油，蔬菜瓜果，琼浆玉酿，应有尽有。

“哈，我们这是到了菜窖了。”岳离华打趣说道，但见脚下一不起眼的隔舱舱壁上有一铜制兽首，油光锃亮，心生好奇，遂俯下身去打算看个究竟。说道，“这兽首雕得有趣。”

“别碰。”

岳离华刚要伸手去好好看看，却被尹堂綦喊住，岳离华心生疑惑，她料想这兽首即是这般光亮，一定是有人经常擦拭才对，所以定然不会是什么机关暗器，须知，机关暗器因长年无人近身都是灰突突的，谁成想尹堂綦突然急声一喊，真真是吓人一跳。

“怎么？”岳离华惊恐地问向身后的堂綦，“这是什么会放冷箭的机关暗器不成？”

“说是机关到是没有错，暗器称不上。”堂綦答道，“这是水密舱的机关，如果有哪间舱室不幸漏了水，只要水面没过那兽首便会触发机关，咱们头顶上这些个密封板就会落下，将这些水密隔舱锁死，以免没过隔板，累及其他隔舱。”

说着，尹堂綦指着头顶的的天花板，示意岳离华看上方，连着缆绳的十二道浮板。瞧着那厚实程度，也足够把人砸死了。岳离华倒是觉得，说这东西不是暗器，才比较勉强。不过，即是个负责安全的机关，总要有人经常检修，油光锃亮倒也说得通。

岳离华仔细端详了那兽首一番，估摸着那长角的东西大约是个牛头，又看了相临隔舱隔舱的兽首，没有角，长得也相去甚远，约么大概是老鼠头和虎头了。

想来这十二间隔舱是以生肖顺序排列，脚下这第二间隔舱是牛首的话，那么这位置应该是船头。

“这么说确实还挺先进的哈。”岳离华稍稍脸，极力掩饰着尴尬。再一回身，堂綦已过走了老远。

为了跟上堂綦，岳离华拔腿如程风，几步跨至尹堂綦身边，她这元灵之体，显形了也与常人无异，脚步声便在空荡的船舱间噔噔回响，“你到是等等我啊，真不怕我不听你的话动了那机关。”

“到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尹堂綦轻笑。岳离华只觉得最近真是不顺，宋丹阳不说，怎么连堂綦也开始揶揄她了，随即回了他一个撒娇的轻哼。

“你别生气啊，你若是真的触发了机关，我同你不在一块天花板下，还容易去阻止机关传动，要是同在一块天花板下恐怕就只有带着你跑出来的时间了，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尹堂綦说话时没有回头，可岳离华就是能清楚地感觉得到，堂綦不是在敷衍。这被他一番话哄得也没了脾气，岳离华也就开了个能同他攀上话的话题：“那么你来这水密舱是例行检查船的安全性吗？”

“哪里，我是来取上层厨房索要的食材的。”

他说得轻飘飘，可岳离华知道甲板上那么多张嘴，又是个想吃随便拿的取餐制度，浪费现象十分严重。要取的食材一定不少，遂开口问道：“取食材，你一个人。”

“原本不是我一个人的。”堂綦答道，“要跟我一起取食材的伙计解手的时候跌下了踏板，因害怕撞坏船上设施，没好运用灵力去抵消下坠的冲击，受了点伤，现正在休息台上躺着呢。”

想来这定是岳离华刚下甲板时撞上的那位倒霉蛋，说起来这事岳离华多少觉得自己有点责任，伸出双手，用一个略带祈求的语气对堂綦说道：“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搬，我来帮你吧，好不好？”

谈话间尹堂綦本已下到中间一处隔舱中，那隔舱足足比他头顶高处半个人来，堂綦他刚在翻菜箱，被岳离华这么一问，却是放下了手中挑了一半的萝卜，回过身认真地仰望着岳离华，脸上挂着些许惊讶。

“你元灵之体显形，本就要消耗大量灵力和心神，携带东西更是如此，还是……”

“不要拒绝我嘛！”岳离华笑着打断了尹堂綦，将双手向隔舱下又探了几分，示意他将装好的菜筐递过来，也就不用来回上下进出隔舱了。

尹堂綦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可能是看岳离华的真诚，又没有什么拒绝她理由，也就没有反驳，将手里的菜筐举过头顶，交给岳离华提了上去。那菜筐只装了个筐底，让岳离华有些意外。遂向尹堂綦问道：

“够吗？”

“时间来得及，就多装几次，你将两筐合为一筐，然后将空出来的筐再交给我就好。”

岳离华就找着堂綦的吩咐。虽说进度缓慢，几个来回下来也落了三两筐。应是这个隔舱里需要的蔬菜都已取完，尹堂綦一跃，展眼间飞至下一个隔舱，又继续挑起菜来，岳离华作为助手也移动到了下一个隔舱，见着尹堂綦没有关照她这边的打算，便由着性子御使灵力把装满的菜筐移动到了上面的楼梯口旁。待尹堂綦把食材挑拣完毕，望向空空如也的甬道，就只剩下瞠目结舌了。

“哈哈，菜筐都在上面了。”岳离华得意地说道。

尹堂綦的脸却是变得阴沉了，“你运用灵力搬上去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岳离华一直给堂綦做搬运接力，没离开过堂綦身侧，任谁在那样的状态下也能看出来岳离华是用术法将菜筐搬上去的，这事没法隐瞒也必要隐瞒。

岳离华也就点头称是，连声表示自己对灵力的控制有数，要堂綦放心。

如此，二人回到上层的水手室。堂綦只要岳离华待在楼梯口不要乱跑。只见他在船的一侧摸得个手摇转轮。暗处一柱状物随着堂綦摇动转轮手柄而缓缓升空，看堂綦吃力的模样，那柱状物应该很重。

堂綦摇摇着那转轮转了十数圈，终是停了下来。而后只听见甲板上方隐隐传来钟声，随着齿轮传动的“滋啦”声，方才升空的柱状重物，缓缓回落，最后“咚”地一声响，待那柱状重物稳稳落地钟声便也停了。钟声停止后没多久，头顶的甲板上便升起了一轮“圆月”。

说是“圆月”，不如说是甲板上面的人打开了这甲板下方操纵室的“天窗”才对。并且，一条带钩子的缆绳，从那天窗那头顺了下来。

岳离华随着尹堂綦将挑好的食材一筐筐挂在顺下来的钩子上，给上面的人提了上去，又将顺下来的空筐放回水密隔舱归位。将这一应事务处理完毕后，堂綦便引着岳离华在隐蔽处坐下，想来是没什么任务，可以休息了。

依堂綦在身边，闲下心来，岳离华也是觉得那淡水储备池分外顺眼。水光潋滟，莫名地给暗无天日地甲板下层增添了几分缱绻。反射回来的壁灯光线又将堂綦俊秀的脸映得分外好看。岳离华如痴如醉地欣赏堂綦的脸。而后者正仰望着头顶的甲板发呆，面色忧郁，似乎在思虑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她寻思着，堂綦幼时被迫离开群山环绕的尹氏聚居地，而今一直在甲板下工作生活，日临水而作，夜依池而息，既要忍受暗无天日的孤寂，又要忍受蓄水池带来的潮湿，大概是对自然和天空分外向往吧。

岳离华不知该如何能让堂綦眉目舒展。若是寻常时日一定会带他去些山川秀丽的地方舒缓心情，可眼下只有蓄水池这么个人工湖。总不比天然湖泊，游鱼穿梭，水草丰美，单调得很。

念及此处，岳离华随手变了把蒲草和荷花，准备给“人工湖”装点一下，正要把花束交给尹堂綦问他看喜不喜欢，刚一抬手，却正好碰见尹堂綦回头问她个挺突然的问题。

“差不多马上到午饭时间了，不知道你这元灵之体需不需要吃东西，我这儿饭食种类不多，但是管够。不用自备干粮。”

此话僵得岳离华愣了半天，也没反应回来改怎么接。尹堂綦却是又补了一句，“倒挺新鲜的。”

是想，荷花花瓣和蒲菜根好像确实是食材，只是岳离华这把花束只是用术法化了个形，跟那种天然长的或者用木法催动而生的植物是天差地别，万万吃不得的。

可这要如何对堂綦说，无论怎么开口都很是尴尬，岳离华索性将那把花束往水池里一掷，触碰水面的那一刻，花束顷刻间化作一团火星消散。如此，关于这把花束是怎么来的这件事，算是不言自明了。

“化的吗，你又在浪费灵力了。”

提及元神状态浪费灵力，堂綦终于一改往日家长教训熊孩子的语气，变得和颜悦色起来。想来是对岳离华不珍惜灵力行为作风已经有所习惯了。岳离华对这带着些许关爱的抱怨，也是嘿嘿一笑以做回应，全当是堂綦的好意。

须臾，堂綦提了个让岳离华犯难的问题：“我从以前就很好奇，你这能显形的元神出窍究竟能支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