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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然做了一个梦。
梦见她与江回回到了高中时期。
梦里,她看到江回走在她的前面,她狡黠地笑了一下,然后冲上去,在他背后拍了一下,他回头时她转到另一边,然后她猛得跳到他的背上。
少年微微怔住:“下来。”
“不下来,除非你等下给我奖励。”
少年白皙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别闹了,在学校呢。”
林子然伏身在少年耳边:“那你等下亲我一下。”
少年停顿:“知道了,你先下来。”
过往有很多少男少女看向他们,等她下来,江回皱着眉抓过她的手臂,拉着她去了操场。
林子然眼神波动却没有反抗,任他把手臂抓的通红。
他们走到一个角落。
“说好了,就一下。”
“好。”林子然发出奶奶的声音。
江回好看的脸颊慢慢得伏向林子然……
林子然闭起双眼,嘴角溢出笑容。
少年的背后是一大片金灿灿的阳光。
然而。
场景切换。
江回还是走在她前面,但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情与刚才截然不同。
她的眼底没了波动,她默默地跟在江回身后。
她想要上前一步,又怕离得太近,看到在不远处的自己。
她时而抬头看看江回,时而低头看着自己穿得那双白色帆布鞋。
好几次,她想要向刚才那样漫不经心地拍一下江回,可还是缩回了手。
春去秋来,他们走过了好几个场景,身上的衣服在慢慢变化,而她始终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隐忍而无奈。
留给她的只有一个背影。
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连台词都想好了:“嗨,好巧啊,你也往这里走。”
但是。另一双纤细的双手拍在了江回的肩膀上。
这个人是欧阳静。
她看见欧阳静拿了一个小玩意成功逗笑了侧过头的江回。
然后就是他们爽朗的笑。
他们就这样肩并肩突然闯进了她的视线。
然后。这幅画面定格在她整个高中。
她其实恨透了这幅画面。
“嘶……”林子然慢慢睁开双眼,睫毛上粘连着许多湿漉漉的东西导致她的视线有点模糊。
很长时间,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直到泪水在她脸上干涸。
天气很好,只是床边依然空无一人。
她有点苦涩地笑了笑,起身去桌上倒了杯水,思绪飘向了远方。
那两个梦境。
很真实,也很虚幻。
真实的是第二个梦,虚幻的是第一个梦。
其实,她与江回结婚以后,很少再做这样的梦。一直以来,她与江回都这样平淡而宁静地生活,毫无波动。哪怕他们时常分居两地,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她也从来没有想过——
有一天,她也会处在这个人生抉择上。
暗恋,是一场辛苦且漫长的长跑,而这场长跑没有终点。高中时期,她暗恋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做他的妻子。只是,这场暗恋终将无疾而终。
罢了。
她累了,也疲倦了,那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她走进书房拿出一小叠早已准备好的文件,上面写着——离婚协议书
她静静坐了一会儿,将第一页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上她的名字,然后出了门。
街角,红灯。
林子然将车停下来,给江回发了一条微信:有空回来签一下离婚协议书。
等红灯还差最后几秒,人群开始变得骚动时,微信那头发来消息:你想好了?
她在前车开出去的最后一秒,手指快速滑动屏幕:想好了。
然后一跃没入这上班的车流中。
生活虽苦,但依然要继续。曾经你是我的太阳,我围绕着你,始终沉沦在其中,而现在我放开你,去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两个小时后,林子然出现在机场,飞往去巴厘岛的航班。
其实她去公司请年假的时候,老板顺便与她说了几嘴江回顺利拿下了润泽那边的项目的事——她与江回严格意义上来讲同属当地一家建筑公司恒业集团,只不过她在分公司,江回在总公司,所以信息方面总有点联通——说江回是青年才俊,真是选了个好老公。
她面上笑着,但心底却再无波动。
这些年,这些话,难道还没听够吗?
难道大家对她的唯一印象,必须得是,哦,是江回的夫人!除此,再无别物?
以前她可能觉得这是一种体面,可现在……
这些年,他们一直相敬如宾地对待着彼此,连成年人的那些隐秘都是平和而安静的,就像她的闺蜜沈心妍说的,我怎么觉得你们过得一点都不像夫妻生活,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这么客气。
她那时候并没有觉得这种生活有任何不对,直到欧阳静再次出现。
高中时期,江回和欧阳静算得上是那个时候的风云人物。
两个人才貌双全,又总是“出双入对”地拿些奖项回来,为学校争光,如果不把他们想成一对,都说不过去。但那时他俩到底有没有除学习以外的沟通,其实也不得而知,只有他俩自己知道。
欧阳静这个人,怎么形容呢?和江回一样,天生的优越者,大概她站在那里,你就会忍不住看她好几眼的那种。在这之前,其实林子然是不怎么了解欧阳静的,但大约因为她与江回结婚的缘故,很多以前她觉得挺遥远的人,都在之后的日子里一一登场。
欧阳静偶尔能出现在她生活中,她一开始并不以为然,她一直觉得既然江回选择和她结婚,那便是与过去划分开来。当然江回也一直否认他与欧阳静在一起过,他们一直都是很要好的战略伙伴,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既然江回这么说,她便相信他。
沈心妍却不以为然,多次说她是个木鱼脑袋。
“我说,你自己长点心吧,是,江回可能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但不代表别人不会啊,我告诉你欧阳静绝对不是一个省心的人。”
欧阳静是不是个省心的人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江回绝对不会,她觉得夫妻之道首要条件就是彼此信任。
沈心妍觉得她朽木不可雕也,再不说她。
2020年的疫情其实是她看清这段感情的一个转折点。
那时候受疫情的影响,他们其实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假期”。
那时候林子然爱看《奇葩说》,每次都会被《奇葩说》逗得前俯后仰。
所以好几次,江回正开着线上会议时总能听到客厅里传来的爽朗笑声。
他们虽异地多年,但林子然的性格是出了名的温和,他从未见过笑成这样子的她。
所以,在某次会议结束后的一天,他悄然来到她的身后,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让平常不苟言笑的她笑成这样。
好像是一档类似于脱口秀的节目,有许多选手会上台阐述自己的观点,从而引起场内场外人的共鸣,当然这些观点大多都风趣而博人眼球,很多时候都能另观众们捧腹大笑。
林子然也跟绝大多数人一样,眼底是止不住的笑意,这会儿竟捧着一个枕头笑得前俯后仰。
那天,他在她背后站了许久。虽看不到她的面孔,竟能透过她修长的脖颈想象得她满眼的笑意。
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就像一汪温泉,温热而湿润地渗透着他的身体。
他们其实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多,但不知怎得他很愿意和林子然在一起,他总觉得林子然身上有种魔力,仿佛与她在一起后,总能帮他抚平许多烦恼。
就像他现在站在她背后看着她肆意妄为的笑,他来自工作的压力在慢慢缓解。
所以,就这样过了许久,林子然才用余光看到了站在背后的他。
那日阳光正好,林子然看向他时,眼底还保留了像星星般绚烂的光芒,像一盏启明灯般忽得照耀过来。
他其实被那束绚烂的光芒晃了晃神。
过会儿,林子然像是想到点什么,笑意才慢慢开始收拢,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他:“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开会了?”
“没有。”
林子然抿抿嘴,盯了他一会儿,“哦”了一声,这才转头朝电视的方向看过去,接着笑意便又横在脸上。
他又从背后盯着她看。
因为在家,林子然就穿着比较随意,本身就软软糯糯的人,这会儿靠在沙发上,显得更加柔软了。
江回盯了她了一会儿,终于问道:“在看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
被他一提,林子然的眼睛又转过来了:“《奇葩说》,你要一起看吗?很有意思的。”说着,还在旁边让了个位,全然没了几天前“同居”生活的拘束。
江回侧着头看她。
离得那么近,其实能闻到她发丝上的味道,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就像她小小的人一般,不浓烈却异常舒服。
所以便鬼使神差地来到她让开的地方,坐下:“好啊。”
再然后便是和她一起看了《奇葩说》。
看得过程林子然发现江回的目光好像总是有意无意徘徊在她脸上。
一开始她还不怎么在意,但放完几集,见他还在打量她,她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怎么了?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说着还往脸上擦了擦,然后便露出一双小鹿般的眼睛。
因为离得近,气息里全是她的味道。甜甜的,淡淡的。就连那一张小脸,都觉得是香甜的,想捏上几把。
那一刻,他心底有些动容。
“没东西呢,就觉得你应该多笑笑。”
林子然从侧面看他,微微吐了吐舌,道:“哦,我还以为会把你吓到呢。”
江回便又转头看她。
电视里虽放着观众哄然大笑的声音,而他的声音却从喉咙里传出来,低低的,有些好听:“怎么会呢。你笑起来很好看。”
那天。林子然始终觉得那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开端。
与平常感觉不同的是,他们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蔓延,然后抵达心脏。
就像那之后,江回会在狭窄的空间突然若有所思地问她:“你用得洗发露是不是和我用的不太一样?”
林子然就会眨着忽闪忽闪的睫毛,摸摸自己的发丝,道:“啊?没有啊,怎么了?”
这时他便会凑过来闻闻她的发丝,顺便还会像摸小动物般抚一抚她的头顶,用一种特别正经得口吻对她说:“唔……你的好像更香一点。”
林子然脸上便会闪过一抹红晕,盯着近距离的江回道:“是、是吗?我怎么没闻到。”
然后便是他淡淡的笑意以及她反应慢半拍的心跳声。
后来,每天一个新政策,开工变得遥遥无期,他们待在家的日子变得更加冗长,家里的食物自然也吃得差不多了,索性便去超市采购点粮食回来。
所以,便一起逛了超市,一起研究起了家里的菜肴,一起……
也是那时候开始,林子然渐渐发现江回的许多强迫症,比如他喜欢把饺子包得每个褶子都一样大小,切葱的大小像是尺子量过一样,每个都是一模一样。
因这事,林子然还笑话过他。
她从前虽是知道他事事都要求完美,但想不到他竟能完美到“变态”。
所以,偶尔也会有江回恼羞成怒的时候,盯着“咯咯咯”乱笑的林子然,一本正经得道:“别笑了,再笑小心我把你……”
时间长了,她在他面前也变得不再那么拘谨。
这时,她便会仰起头,露出那张白净的小脸,有些嚣张地看过去:“嗯?把我怎么样?”
江回便会停下手中包饺子的动作,看一会儿她,然后一把把她抱起来,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些什么话语。
不一会儿,林子然的耳根子就会突然变得通红,低下头仿佛变成了娇滴滴的小女子窝进江回的怀里。
然后便是少儿不宜的画面了。
大概那个时候的他们呀,幸福就像蜜饯一般,甜的发酣。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疫情虽还没结束,但政府已要求企业纷纷复工,江回又要回到他的工作岗位上。
也就意味着,他们俩人又要分隔两地。
其实刚开始,两人还挺思念彼此的,总是一有空就会聊聊彼此在做些什么,但渐渐的,国内疫情慢慢好转,江回也日益忙碌,大家仿佛又变回了疫情前的状态。
就像从前在疫情面前说下信誓旦旦的话,此刻随着时间的流淌又消散不见了。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有些陌生的状态——
只是,若是不曾拥有过,或许不会觉得失落,一旦体会过,再回到原点,就变得再也难以适应。
林子然也一样,在感受过如此美好的生活后,再次面对这种孤寂般的生活,时常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也变得爱胡思乱想了。
所以,那天之后,她突然脑海里总徘徊着沈心妍那些劝诫的话“我说你没事么不要老和我在一起,多去陪陪你老公,男人嘛,总也要呵护呵护的。”
所以她便去了上海——他那时候负责项目的其中一个地点
而真正让林子然暴发的那根导火线,便是欧阳静。
她本来是打算给他一个惊喜,所以也没提前和他说,就直接过去了,却没想,给自己挖了一个“惊喜”。
门开的时候,她手里还拎着一袋水果,当她满心欢喜想要给江回一个拥抱的时候,迎面走出来的却是欧阳静。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个场景。
欧阳静起先愣了一下,见是她,然后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
“哦,是然然啊,你先进来吧,江回还没有回来,他办完事马上来了,你等会儿他。”然后,她帮林子然拿走手中的东西,热情地招呼着她,“要给你切点水果吗?”
其实她那会儿的心情在急速下降,便下意识地摇头:“不用了。”
诚然,她像是闯入他们生活的不速之客,欧阳静才是这里的女主人。
“那你先坐着等他一会儿。”
她就这样木然得被欧阳静拉进了这个公寓,好似所有的欢喜都在这一刻被浇灭了。
过了一会儿江回也回来了。
江回看到林子然的时候有些吃惊,上去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怎么来了,怎么也没和我说一声。”
林子然觉得如果现在沈心妍上身的话,保证会破口骂道:“我要是告诉你,还能看到你们这对狗男女在干什么?!”
但她大概永远做不到沈心妍那般肆无忌惮:“嗯,想给你个惊喜。”
江回看到桌上放着的水果,点点头:“谢谢。”
可笑吧,他们之间依然那么客气,依然那么和睦。
好似那段如蜜饯般甜的发酣的日子是她凭空捏造的一般。
三人站在一起便显得其中一人有些多余。
江回看了眼欧阳静,还是和她解释:“欧阳他们公司这次和我们有合作关系,有些事需要商讨一下,工地最近在整顿,下不了脚,就直接来我这里了。”
呵呵~非得来这么私密的地方商讨?
但她到底什么也没说,只闷闷地点头:“哦。”
江回看着她,又问她:“还没吃饭吧?想吃些什么,我带你去吃。”
她看着自己的脚尖,没什么心情:“都可以。”
只是江回刚要说什么,欧阳静却不合时宜地出现:“既然来了,我做菜给你们吃吧,刚好我买了很多食材。”她兀自说着,进了厨房,“不过你俩可别嫌弃我,我今天打算尝试一下做中餐,其实我拿手的还是西餐,下次有机会再做西餐给你们吃。”
虽然沈心妍老是说他总是一副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样子,但她此时此刻觉得待在这里的每一刻,都令她格外不舒服。
江回似乎是看出些什么,说道:“今天不知道你会来,所以打算在家吃了,刚好谈点工作。”
工作!工作!又是工作!这些年你为了所谓的工作到底要让我忍让到什么时候!
林子然依旧看着自己的脚尖,心底却颓然生出一片凉意。
许久。
她抬起头轻声问道:“你们时常这样吗?”
“什么?”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会儿。
江回看着她望过来的目光。
下一秒,他便意识过来:“偶尔。”
他看着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你介意吗,你介意的话,我以后和她在外面谈。”
“我……”介意!
但——
厨房里有个声音突然传出来:“江回,你们家这个东西怎么搞,过来帮我一下。”
江回没回答厨房里那个声音,却像是一直在征询她的意见。
就这样过了许久。
林子然慢慢地说:“你先去帮忙吧!”
江回看着她没有波动的脸,过一会儿,说道:“那你等我下。”
“嗯。”
她记得那天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他俩身后烧饭做菜,亦如高中时期望着他们的背影,然后她听见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碎裂,然后崩塌。
她想起了沈心妍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你俩是我见过最不像夫妻的夫妻了
是吧,到底是她的原因,还是他的原因才能处成他俩这样的模式?
她从未像这一刻这样渴求她与他不过是这世间许多平凡夫妻中为了一些柴米油盐的事而争执的其中一对。
可惜,他们好像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