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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卯足了劲才蹦出这样一句话,但林束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道:“宴梦川。”
混迹在人群里的宴梦川忽然被点名,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忙不迭应道:“在。”
“此次行程,由你暂代统领弟子之位。”
“啊?我?”宴梦川大惊失色,“弟子怎么……”
林束冷淡的目光沉沉朝他望去。
现在已经不是额头冷汗直冒了,是全身的衣衫都快被汗水浸透了,宴梦川喉咙一滚,将剩下的话通通咽进了嗓子里:“是,弟子遵命。”
似是满意于他的回答,林束终于舍得将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
只见她指尖一动,原本挂在星幕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被她收进了剑匣之中。
那被挂在星幕上的小弟子失去了桎梏,狠狠往下摔去,好在他是修士,这点距离对他来说压根算不上是个事。
他手忙脚乱调整好身形,单膝朝着林束下跪。
林束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懒得分他一点:“无视法纪,未经允许擅自外出。依照宗门法规,回去写检讨,择日上交给执法阁。”
林掌门怎么这么清楚我们宗门的门规?来不及深入思考,小弟子忙不迭应了下来,拼命把自己塞回了队伍里:“是,弟子遵命。”
“还有你们,若还有下次……”
天已透亮。灿烂的阳光下,林束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众人。大家不敢与她对视,纷纷低下头去,内心虽然惶恐,却也好奇起来。
那么多人都犯了同样的错,林束今日不做惩戒,那日后给出的惩罚又会是什么?
“……那就回家去吧。”
众人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齐齐望向林束。
“这里是战场,不能供你们玩乐。”林束的唇角勾起,那种带着微微嘲讽的表情就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了这些念虚宗弟子们的心头,
“素质不行的废物上了战场也只是送死,我这里不需要只会送死的工具。被遣回宗门的,可以回宗门等待消息。”
如今煞气四处肆虐,扰得民不聊生,念虚宗为平定煞气几乎是倾巢而出。现在还留在宗门的不是刚入阁的小弟子就是年迈到寿元将近早已拿不起武器的老人。
是以他们虽然嘴上说着不想给人卖命,却也从来没有真的动过回去的念头。
回去做什么?
明明有能力却不出手,非要像个懦夫一样龟缩在宗门,只能每天焦灼等待着自己的师兄师姐给自己带来消息吗?
不可能,因为这是耻辱——
这是一种耻辱。
他们是念虚宗的新生代,能考上念虚宗,就说明他们在同龄人之中已是翘楚。
更何况他们早就做好了舍身忘死的准备,他们是名门弟子,自有他们的骄傲矜持,不允许被人亵渎。
哪怕是林掌门也不能这样辱没他们,众小弟子没有一个服气的,此时也顾不上害怕了,纷纷站出来表明心意:“林掌门,我们会不回去的。”
“林掌门,你不要小看我们!”
重重声音七嘴八舌混杂在一处,勾起了楚阑舟藏在心底里的幽远回忆。日光下,她颔首,冲着众弟子微微一笑:“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
几句话就被调动起了情绪,几个弟子在宴梦川的安排下自发分成了两个队伍,一队守着星幕,一队前往村庄探查。
不过路上实在是有些寂静。
一行人一言不发,往前行了好几里后才有弟子喃喃道:“林掌门刚刚是不是笑了?”
林掌门嘴角的弧度转瞬即逝,轻巧地像是一片清甜的桃花,虽然只有一瞬,却让众弟子记忆犹新。
另一个小弟子也跟着喃喃:“太快了,我还来不及看清。”
“美人看骨不看皮,我有种预感,林掌门展现出来的不是本相。”另外一个弟子插话道,“她其实应当是个美人。”
那小弟子不满他的话语,驳斥道:“油嘴滑舌,你有本事当着人家的面说去。”
“啧,我可不敢。”小弟子在这方面倒是非常诚实,“我买过林束比剑时候录下的留影石,那时候还想着若把对手换成我,或许还能扳回一局,现在想想还好我当时没去。”
当时看留影石隔了一层画面还没有感觉,现在亲眼见到了林束,他真正意识到“境界差的太远,甚至连讨论成败的意义都没有。”这句话的意思。
“你就吹吧。听剑痴说她的剑法融汇万物,变幻莫测,是极精妙的。”
都是平辈,他们之间也没什么要讲的礼数,其他小弟子听到他这么“狂傲”的发言立刻嘲笑起来。
“我就随口说说,你们怎么能拆我的台呢?”那小弟子被嘲得佯做恼怒,“不过元老头子总说自己当年带过一个徒弟,也是同林掌门一般,剑术奇诡,集百家之长,是那什么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剑道天才。”
元长老是教习内门弟子剑道入门课的先生,几乎每个内门弟子都听过他的课。自然也都听过他成天挂在嘴边的那位天才的故事。
听到这弟子提起,众人很有共同话题:“这老头天天念叨,耳朵都快长茧子了。我还特意溜去长老房里查过弟子档案,都没找到过这位前辈的档案。”
“柳长老的房间你都敢去,你是真的那个。”他旁边的弟子闻言十分敬佩,比了个大拇指表示敬意。
那弟子苦兮兮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唉,别提了,挨了好一顿毒打,仨月,整整仨月没能下地。真的,惹谁都不能惹学体术的长老。”
另外一个弟子神秘兮兮压低声音:“你说那弟子真的存在吗?不会是元长老编出来诓骗我们练剑的吧?”
他这话一出口就引得了众人的嘲笑:“呵,劝你练剑还需要骗?直接把宴师叔摆出来不就好了?宴师叔可也曾是他的弟子。”
“那哪能一样呢?”那小弟子潇洒地挥了挥手,“宴师叔自我们出生起就是巍峨高山,遥不可及。但若真的像元长老讲述的那样,就说明宴师叔在尚且还是内门弟子的时候其实也不是事事第一,或许也会像我们一样比输过剑,然后半夜躲进被子里偷偷哭泣,发誓下一次一定要赢。”
“还偷偷哭,你全家都偷偷哭,宴师叔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剑修输了剑怎么就不能偷偷哭了?唉,别看宴师叔在外一副孤高冷清的样子,听说他还给女修炼制过法器,那法器还会放用灵力烟花呢!”
“这又是你哪里听来谣……”
“嘘,别说了。”走在他们前面的弟子微微侧身,打断了他们的话。
众人停下争吵,齐齐抬头,望向近在咫尺的村落。
“你们看,村子到了。”
……
众人走近之后才发现这村庄今日好像格外热闹。
四处张灯结彩,村民们忙忙碌碌,扫雪,系红绸……好像在准备举办什么节日的祭祀。
但依照悯川的习俗,今日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众人疑惑地互相望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先上前看看,去找村民打探清楚情况。
派出去打头阵的是一个笑容甜美的女弟子,她笑起来脸上还会挂起两个梨窝,能很容易的降低人们的警惕心。
为了做好二手准备,还有弟子特意在身上放了些凡间的金银,只待需要之时便可以拿出来应急。
他们自认为自己做的准备已经十分充分了,态度也十分和善。却没想到原本热热闹闹的村民在看到他们之后脸色骤变,避他们如同蛇蝎,迅速躲进了房子里。
那女弟子还想上前扣门询问,却被一个东西劈头盖脸砸了过去。
旁边的弟子眼疾手快将女弟子推开才没有砸到她的身上,她侧头去看,却发现砸向自己的,是一个坏掉的鸡蛋。
越来越多的东西冲他们砸来……鸡蛋,菜叶子,甚至是扫帚。
还有个大婶打开门,劈头盖脸冲着他们泼了一盆污水,见没有泼中人后冲着他们重重吐了口唾沫。
“滚!这里不需要仙门的人!”
众弟子皆愣在原地。
他们也不是头一回出门历练了,但每一回历练碰见的凡人,无一不对他们毕恭毕敬感恩戴德。众弟子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激烈的反抗,被这些村民硬生生驱赶,一路退到了村门口。
他们不敢再上前,只敢遥遥望着远处看似幽静祥和的村落,吸了吸鼻子。
雪,又下起来了。
第145章
风卷着柳絮一般的大雪落下, 纷纷扬扬,很容易便迷了双目。
楚阑舟看着垂头丧气回来的小弟子,并没有斥责, 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
小弟子不敢问, 只能眼巴巴等着。
大雪纷然而下, 楚阑舟静立在星幕之上, 遥望着远处的几乎被大雪掩埋覆盖的村庄,良久后才道:“走吧。”
.......
叩叩叩……
呼啸的风声中隐约夹杂了几声咚咚咚的敲门声响,逐渐增大, 在雪夜中格外清晰, 村长睡得迷迷糊糊,披着衣服走到门边,拉开了门栓。
刚一打开,就差点吓得背过气去。
对面人在那么黑的夜里也不懂得掌灯,还是村长哆哆嗦嗦翻开油灯点燃, 才发现分清楚站在雪里的原来不是鬼。
眼前站着两位笑容和煦的年轻人, 身上还都穿着素白的长袍,好像是早上被赶走的那一批。
看清来人身份,他脸色铁青, 转头就要关上房门:“还不赶紧滚出去!”
他关了半天发现房门始终留有一条缝隙, 待发现是被人抵住们之后,他转过身正要开骂,小弟子面带笑容, 两个梨涡在唇角卷出漂亮的两个小点:“老爷爷,您能不能行行好, 先收留我们一夜?”
村长觉得这些人实在荒谬,他冷哼一声, 就打算用力合上门。
可门还没关上,就被一双手死死扣住。
屡次三番被纠缠骚扰,村长终于再也无法压制住心中的怒意,愤而起身,捏紧拳头打算动手。
“大雪封山,前路难行,老先生,能否收留我们一夜。”楚阑舟一手把着门,将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她的嘴角噙着笑,一双琉璃般的眼睛含着狡黠,像是只小狐狸。
众人皆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村长却是当场愣在原地,正要把住门的手也骤然松开。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站在人群之中的那道身影,沉默片刻,忽然间改了口:“进来吧。”
.....
弟子们先是被驱赶,然后莫名其妙的就被迎进了村,看村长对他们百般抵触的模样,他们原以为就算被放进村子也只能风餐露宿或者去睡柴房,却没想到村长居然给他们安排了厢房,还送上了热腾腾的茶水。
弟子们端着手里的热水,只觉得眼前之事恍惚不像真实。
刚刚还一身凶煞之气的林束正坐在上首同村长攀谈着,脸上还时不时浮现出笑容,这种画面落在众人眼里实在是诡异极了。
小弟子们终于忍耐不住,小小声交头接耳:“你看过《九尾狐仙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