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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这已经说明了‘钱庄’本身的力量。

而且陈嫣自从回到长安之后还做成了一件事,那就是将政府税收的上缴和某些财物的下发拿到了手上。

简而言之,这个时候的地方税收是一个很复杂的系统,除了大家熟知的贵金属(黄金为主)和铜钱之外,布帛、粮食等等实物也是赋税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东西的运输成本可不低!

如果换成钱庄来做这件事,成本不知道要降低多少,速度也会快很多!

至于说朝廷下发的财物,这倒是附带的了。这个时候地方自主权还是挺大的,上缴赋税的时候地方政府就会留下下个年度,甚至下面几个年度的开支。这些钱包括地方官俸禄、地方政府建设支出、灾荒预备等等。

所以从中央来钱到地方,这种事很少,特例而已。当然,偶有特例也是用得着的。

这一项协商成了,对国家自然是有利的,对泰和钱庄来说也是有利的。

其中的手续费倒是小头,关键是广告作用,以及金钱在流转的过程中产生的效益。

广告作用就不必多说什么了,大家知道泰和钱庄还帮忙给国家转账,那肯定是信誉高出一般钱庄一大截了——自从有钱庄开始,也有不少人学着开钱庄,只是和泰和钱庄的名气没办法比。而和朝廷合作,无疑让泰和钱庄更加地‘与众不同’。

金钱在流转过程中产生的效益就更不用说了!

早些年因为没有太好的防伪手段,只能用笨办法确定账户资产,也不可能做到即时异地存取款(就是这边刚刚存钱,另一边就立刻取款)。现在也没有产生真正让陈嫣信任的防伪手段,老办法依旧在沿用,只不过变得更加灵活、更加有效率了而已。

所以金钱‘冗陈’的时间依旧存在,并且不算短。

这边赋税已经交到地方的泰和钱庄了,但不代表同一时间长安这边主管财政的大司农可以把钱调出来。

‘冗陈’的这段时间泰和钱庄就获得了这笔巨款的使用时间!

更别说大司农并不见得立刻就会从泰和钱庄取出这笔钱…大司农,或者说政府拿到钱了也是要花的,给官员发俸禄、维护公共建设、维持军队等等。而在花这些钱的时候,经常也是可以用到泰和钱庄的。

这样做往往更有效率,还省钱…唯一要改变的只是过去一点点习惯。

当然,也有那么一小部分人的利益会因此受到损害。不过这不算什么事,因为陈嫣也有影响力,自然能够将这些人压下去。这甚至用不到她动手,她那些利益相同者就会帮她把事情做了。

于是,这些钱的使用时间加长。

虽说陈嫣因为这个时候整个市场并不需要那么多金流的关系,再加上成本等原因,没有太大的意愿开拓小额用户。但是,现金流这种东西肯定是多多益善的!政府这笔巨款又不会有什么新增成本,在市场上还怕用不出去?

就算现在的市场不需要那么多金流,她也可以制造金流啊!

比如之前集团想要做的几个产业,因为考虑到现金流的关系,都是‘徐徐图之’的。现在有了这笔金流,那就可以一次到位了!别看陈嫣有钱,但产业上用钱的地方也多,从钱庄贷款也是无法避免的。

另外,市面上的生意人也需要这些钱。

陈嫣给泰和钱庄拉来了这个政府生意之后,泰和钱庄金流大涨,于是把贷款利息给降了。之前因为算缗、告缗之类的原因,商人群体伤的可不轻,很多人都破产了!这种情况下,本来应该是百业凋零的,但因为贷款利息变低,并且针对这一类东山再起的商人,提出了更加低息的一种专门贷款,市面反而更加繁华了。

坐拥这样的泰和钱庄,可想而知王温舒会是怎样的志得意满了。

如今谁都知道他是商人们的‘财神爷’,倒是将他过去的‘狂犬’名号给忘了个七七八八,可见人总是善忘的。

这样的人物当然少不了幕僚…主管身边是可以配秘书的,这是固定职位,工资由集团来发。不过幕僚这种存在也有必要,很多幕僚都是帮助主管们处理生意场以外的事情的。

这就像是有钱人家请的‘生活助理’一样,总有存在的必要。对于这些主管们来说,他们不只是工作变得很复杂,不得不找一些秘书协助,生活其实也变得很复杂了。

对于幕僚劝的一些事,王温舒虽然听在耳朵里,也知道对方想的周全。但照不照做始终是看他自己的选择的,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人不会选择更好的路,而是会选择自己更喜欢的那一条路。

不管幕僚的啰里巴嗦,王温舒骑马往陈嫣府上去,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骑马的随从。

等到了陈嫣府上,门口的阍侍十分殷勤。大家自然知道这位常来府上的人是什么牌面,相比起面对那些不相干的来访者的态度,真可以说是十分亲近了。

“王先生来矣!”有人替他把马牵走——这是准备着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还要帮他预备着喂马呢!

王温舒笑着散了一些金丸给这些阍侍:“尔等喝酒去…嫣翁主今日可忙?”

阍侍收了金丸,热心道:“翁主忙不忙的,我等这些阍侍如何得知,日日来拜访的人都是一样多的…不过听马房那边的马奴说过,翁主身边的婢女来过,命他们准备好马车,翁主有意晚些时候出门游玩,大概今日是不忙的。”

王温舒微微颔首,便入宅中。

中间穿过多道小门,看门之人都没有拦他。他是常常来这里的,属于少数几个不需要通传也能够随便进出的人。

路上还遇到了一个人踢彩毬玩儿的陈如意小朋友,远远看了几眼,并没有上前打招呼说话——对于陈如意小朋友,他其实是有些芥蒂的。从桑弘羊哪里,王温舒知道了当年的隐秘事,陈如意的父亲是谁他也知道。

对于他来说,他实在没办法对陈如意有喜欢的感觉。

甚至,在见到陈如意小朋友之前他是厌恶着这个孩子的。只不过陈如意和陈嫣小时候长得实在是太像了,这让他无法维持之前的厌恶。但是每当他想要亲近这个孩子,就会猛然间看到她身上和陈嫣小时候不一样的某个点。

特别是陈如意越来越接近王温舒第一次见陈嫣时候的年龄,他越能够分辨出其中微小的差异。

每次看到这一点点不同,他都觉得刺眼…他很清楚地知道,这是属于另一个人的‘遗存’。

只多看了两眼,王温舒迅速收回了目光,继续往正院去。

等到到了正院之外,才有仆人阻拦他:“王先生,翁主正在院中待客呢!您稍待稍待罢!”

王温舒呵呵一笑:“待客又如何呢?难道再谈什么我不能在场的事?来的是那样的人物?”

仆人有些为难:“那倒不是…”

以王温舒的身份,就算陈嫣在和人谈事,他也不是不可以进去。除非在谈的事情很隐秘,他原则上还是保持不知道的好。这不是不信任,只是事情就该如此,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

而今天的客人么,仆人回忆了一番。似乎是某个学者,来历不凡的样子,说是复圣嫡传——陈嫣家里就算是仆从也会教识字,所以他是知道‘复圣’是什么人的。另外,曾经还在长安做过官。

这种身份如果是在外面,绝对是不低的。但是放在不夜翁主府的诸多求见者中间,实在算不上突出。当然,由于人家好歹是个名士,不能等闲对待,至少不能像对商贾一样,说不见就不见!所以还是请了进来。

这样的人能和主人说什么机密呢?估计不是有事相求,就是坐而论道吧。

这样一想,这仆人和另一个仆人互相看了一眼,便恭恭敬敬地让了位置,由得王温舒进了院子。

从进院子开始,王温舒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一般来说,陈嫣身边进进出出都是有很多人的,她在院子里的时候,别说院子里来来去去洒扫的、布置园子的,就是身边侍立的人都不少呢!

但是今次却不同,在靠外的位置的时候就听不到什么人声了——这更像是陈嫣在说某些秘事,特意让身边的人避开了一样。但问题是今天见的人,据门口的仆人所说,只是一个齐地名士,貌似在长安做过官。对这样的人,能说什么秘事?

脑子里想了很多,但现实中其实只是过了很短的时间。还没等王温舒因此停下脚步,他已经从游廊绕假山池塘看到了陈嫣,她真站在花树下和一背影磊落的男子说话,这大概就是那齐地名士了。

今天的陈嫣…不太一样!

王温舒形容不出里面的意思,但他知道是不一样的!非要说的话,陈嫣比平常更加动人。她过去已经很动人了,现在忽然更加动人这么多,甚至让王温舒有一种头晕目眩的不适应。

陈嫣现在的样子说不清楚好坏,从她自身的角度来说,并没有多少哀伤,但也绝对谈不上快活…面对不得不放手的初恋,虽然她一再强调自己已经释然了,却也不可能做到‘快活’的程度。

至于说动人,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这倒不错——非要解释的话,只能说颜异的存在激发了她的‘魅力’。一方面,这已经是她的习惯了,就像女孩子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总会不自觉地保持更好的姿态。

虽然他们已经不在一起了,但就像是‘条件反射定律’实验里听到铃铛声就流口水的小狗一样。有些习惯已经行车,是改也改不掉的,所以才有一个说法叫做‘刻骨铭心’。

另一方面,面对颜异的陈嫣处于一个特殊状态。这个时候的她纠结、忧郁、释然又不甘…与过去藕断丝连,还带出一点点曾经青春岁月里的一些落日余晖。这些东西都是非常态的,对于一个美丽的人来说,这就是最好的装饰品。

美丽的人不同状态有不同状态的美,而非常态时就会拥有异乎寻常的美。

陈嫣注意到了动静,然后就看到王温舒在游廊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轻轻向他招了招手:“叔夜,你来了…”

“昭明,你没见过的,这是王叔夜,我的得力助手,才能过人——叔夜,这是昭明,颜昭明,自齐地而来,是我的一位故人。”

第421章 大东(7)

“颜昭明?颜异?”王温舒挑了挑眉, 仿佛有些惊讶, 又仿佛有些玩味。

这个反应让陈嫣有些奇怪…虽然颜异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但应该不属于王温舒会关注的人群才对,颜异本身在学术界很有名声,曾经也是政坛所看好的明日之星。而学术界和政坛,那对于王温舒而言算什么?

他当然有利用学术界和政坛的时候, 这些都是为了更好地发展泰和钱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大家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实际上只要做到最顶尖那么一小撮,就不免相互之间有勾连和影响。

至于对学术界和政坛的一个个人物有什么真正的了解,他有个鬼的了解!王温舒的行为习惯可以简单类比‘渣男’,想要利用的时候表现地殷勤无比、真心实意,实际上全都是走肾不走心!

王温舒其实是一个很能专注的人, 这大概也是能够获得成功的人的一个普遍特质。而他的专注还要更极端一些, 除了自己专注的部分,其他的他都当‘一次性’存在, 不管再光鲜他也不会投入多少精力。

他能对颜异表现出不同一般的反应, 这本来就挺奇怪的——有话说话, 颜异在学术界和政坛可都没有当过顶流!王温舒这样的人, 基本上也只会记住‘顶流’,因为对于他而言只有‘顶流’才最有利用价值。

颜异不管怎么说, 还是太年轻了…其实也不能说年轻,以如今的平均年龄来说他并不年轻。只不过他跨的两界, 无论是官场还是学术界, 掌握资源的都是一些年龄很大的, 熬出头最费时间的就是它们了!

陈嫣还在微微疑惑,同时又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的时候,王温舒却近前来了。围着颜异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住颜异的领子——猝不及防之下,颜异被他拽到了院子里池塘边,然后被他直接推了下去。

陈嫣都被这个变故惊呆了,要去拉王温舒根本来不及。

“王温舒,你欲何为!?疯了吗!”

池塘的水不算深,至少不到淹死人的程度,而且陈嫣知道颜异会游泳。这个时候并不担心颜异的安全问题,反而是震惊的情绪更多充满了内心。

王温舒犹嫌不够,转手就拿了放在一边的钓竿。这个钓竿当然是钓鱼用的,但放在池塘边上更多时候只是装饰品而已,是园林造景的一部分。平常只有仆人打理,这个时候倒是方便了王温舒,他伸手就要用钓竿去按住还没有站稳的颜异。

陈嫣忽然间意识到,王温舒说不定是真的想杀了颜异的!

来不及去想这两个人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了血海深仇,陈嫣只能迅速拽住王温舒的手腕,不让他动作。

陈嫣的力气当然没有王温舒的大,但到底让对方的动作不能继续下去了。趁着这个时候,颜异才从池塘站起来,踩着码头台阶重新爬上岸。

也就是这个时候,陈嫣和王温舒拉拉扯扯之间,双双掉进了池塘。

说实在的,掉进池塘里的一瞬间,除开最开始的懵逼,之后陈嫣是松了一口气的。在她看来,被水淹一下王温舒就应该冷静一些了!而且这也免了她面对颜异时候至少一半的尴尬。

平白无故就被她的人推进池塘里了,这不是欺负人么?校园霸凌才这么演吧!

现在好了,大家都下水了!至少这上面公平了一点儿。

陈嫣有一个想法是没有问题的,至少掉进池塘里的王温舒没办法再发疯了。站稳了之后就伸手去扶陈嫣,陈嫣才懒得理他!她现在超生气的!推开他就要自己上岸。王温舒也不敢强行怎么办,怕池塘底打滑,反而让陈嫣跌到,多喝几口池塘水。

王温舒就亦步亦趋地跟在陈嫣身后,两人一起爬上岸…然后陈嫣就转身一推,王温舒就又掉进水里了。

陈嫣冷着一张脸俯视:“觉得这样有趣味?那你便多玩儿一次罢!”

“阿嚏!”一阵凉风一吹,陈嫣就打了一个喷嚏。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夏天了,但始终是接近,而不是真的夏天。偶尔这么一小股风,吹在浑身湿透的人身上,确实挺凉的。

颜异担忧地看着陈嫣:“阿嫣…”

陈嫣赶紧摆手:“放心罢!我的身体越来越好了,才不像当年那么容易生重病。让人弄些热汤来沐浴一番,好好睡一觉,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你也得这样…今日之事实是我对不住你…也不知道叔夜发什么疯!”

“我发疯?我发的什么疯!”这个时候王温舒也爬了上来,冷笑一声:“只恨今日来的时候毫无准备,就算是带一柄剑也是好的!不然早就扑杀此子了!”

他眼睛里的恨意明明灭灭,是真真正正存在着的。

“你…”就算是陈嫣一时之间也被他震住了,没有继续责骂他。咬了咬嘴唇:“就算是有什么事,也要好好说,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这算什么?天底下还有王法吗?你平日你难道就是这么做事的?”

说话的时候陈嫣敲响了挂在假山旁边的一个小编钟,这也算是一个小设计。要是她和人在院子里谈什么重要的事需要清场,下人都退到主院的外院,那么让这些人回来的讯号就是敲钟声。

“好好说?我与此子无话可说!”王温舒的语气比什么时候都坚决。

说话的时候他还在看着颜异,而颜异只是平静以对,丝毫没有因为被一个人这样莫名其妙仇恨而产生惊惧、紧张、不解等情绪。他或许是猜到了什么,已经了解了,也或许什么都不知道…毕竟以他的性格而言,只要不面对陈嫣,很多时候他是很难有情绪上的巨大转变,以至于影响到神态的。

王温舒对颜异的恨一点儿也不作假…他怎么能不恨这个人呢!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就是如意的亲生父亲,知道陈嫣曾经深爱他,深爱到两个人无限接近于‘厮守终身’。但因为这样那样的人事易分,最终还是分开了。

最开始的时候王温舒其实并不知道这个‘故事’,他常年在长安活动,偶尔满天下‘出差’也一个地方呆不长。关于陈嫣在齐地发生的故事,他又能知道多少呢?

说实话,当年陈嫣匆匆忙忙离开长安,然后就一去不回。甚至有高层的内部消息,说她准备出海跑一圈…这个时候,他都当是陈嫣的玩性起来了,虽然听起来有些乱来,但陈嫣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很多时候她做事真就是玩的成分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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