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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刹那,唐玉杏泪流满面。

当初刚发现宋行检隐疾时,被这人甜言蜜语所蛊惑,念着从前情谊不忍揭穿;再后来,安州那些不如她的闺秀都嫁得好姻缘,她就更不敢说,毕竟是她非要嫁给宋行检,她心里要强,不堪忍受人家笑话,便一直装作与宋行检恩爱,装作自己过得很好。

可如今她后悔了,是真后悔了,她没想到宋行检此人竟如此歹毒,若不是大哥觉察不对前来暗查,她会落到什么下场?

想到那个结果,唐玉杏愧疚难当地避开了大哥的目光,看见宋行检时,眼中透出狠色……

次日一早,城门刚开,安州大道上便出现了惊人一幕。

人人闻之色变的大纨绔唐枕坐在一架车上招摇过市,如果是这样,还不至叫百姓人头攒动争相观看,只因那拉车的不是牛马,而是两名赤着上身的男子。

其中一个瘦弱一个高壮,正是昨晚被捉奸在床的宋行检和男宠。

两人身上被绑上牛马拉车时的绳索,一边拉着车子往前走,一边小声念着什么。

啪的一声,一道马鞭甩在了他们身上,唐枕冷冷道:“说大声点!”

宋行检哆嗦一下,大声喊道:“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娶了唐二姑娘却苛待她,我不能人道生不出子嗣,我犯了大错自愿被唐二姑娘休弃……”

围观百姓顿时哗然,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他就是宋家嫡子宋行检?想不到他是这种人?”

“原还当他畏惧唐家权势,原来是不能人道,唐家姑娘太惨了!”

“真没用,自己不行却苛待人家姑娘,真是窝囊废!”

宋行检听着周围百姓议论,羞愤难当,然而每当他稍停一停或是念得慢了些,就要遭受唐枕一顿鞭子很抽。

他不敢对着唐枕发脾气,只恶狠狠盯着路人,极力记住那些脸,发誓等过了今日,一定要将这些人统统弄死。

唐枕看清了他眼中的怨毒,他当然不知道宋行检此时在想什么,不过他也并不关心,只是一扬手,又狠狠甩了他几鞭子。

宋行检一个哆嗦,赶紧低下了头,却听身后传来了唐枕满不在乎的声音,“我知道你想报复。”

宋行检被他打怕了,忙道:“不敢我不敢。”

唐枕:“管你敢不敢,今日过去,你也没能力报复了。”

果然,这一日游街才到一半,宋家就赶紧贴了告示,称与宋行检断绝关系,说宋家不认这种不孝不义的子孙,还表示要好好补偿唐二姑娘。

看见告示时,宋行检一下瘫在了地上,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然而当唐枕多抽几下,他又哆哆嗦嗦爬了起来继续拉车。

游街完,唐枕一回到家,就被唐太守一脸严肃地叫住了,“你怎么如此冲动,此事分明能私下解决,何必闹到人尽皆知?”

唐枕不以为然,“私下解决,那坊间是不是该传和离是妹妹的错?”

唐太守一噎,“可也不该游街示众,宋怀仁心胸狭窄,你坏了宋家名声,这小人不知日后要使什么手段。”

唐枕:“他大义灭亲不是赢得士林中不少人赞誉?我今日还看见有人为此做赋夸赞呢!”

唐太守不知该如何说他,唐枕也不在意,径自回了小院。

眨眼又过了十来日,宋家的事算是彻底平息下去。

这一日,婉婉正与唐玉杏坐在屋子里打络子,自从和离后,唐玉杏仿佛又回到了闺中时的模样,整个人活泼了一些,两人正说说笑笑,就听见外头传来唐枕的声音。

“放这放这,别磕着了。”

“抬高点抬高点,不要绊到门槛。”

婉婉好奇地从窗子望出去,就见一个小厮正被唐枕指挥着往里抬东西。

一辆黄铜色的奇怪小车——那天唐枕把她摔下去那辆。

五个画了好多小点的木头人,男女皆有。

一架两侧有轮子的椅子。

还有好几匹布料和一大箱补品。

院子里的丫鬟都好奇地出来瞧,崔嬷嬷问是不是她让唐枕带的这些,婉婉正摇头说不是,就见唐枕几步跨进屋子,不等她就说话就将她举起来往外带。

婉婉:……

唐枕举着婉婉走到自行车前,“这是脚踏车,你以后和妹妹要每天学,学会为止。如今安州虽祥和,但指不定哪天就乱了,学会骑车,到时候逃命也比别人跑得快。”

婉婉:……

唐枕举着婉婉走到那五个木头人前,“这是给你练指力的。”

又将她举到轮椅前,“这个是轮椅,等你以后走不了路了就坐这个出门。”

婉婉:……

婉婉终于听不下去了。她示意唐枕将她放下,目光古怪地看他,“我为什么会走不了路?”

唐枕理所当然,“月份大了走路不方便。”

婉婉一时没明白,“什么?”

唐枕目光怜爱地看向她的肚子。

婉婉想起的却是面前这人手指抵住她小腹的情景,她一下红了脸,同时隐约明白唐枕是什么意思,她小声说道:“可你不是答应过,我可以不必生孩子吗?”

这话是唐枕醉酒时答应过的,即使如今再听一次,他自然也答应。可是答应不生是一回事,意外有了又是另一回事,这年头打胎比生娃还危险呢!

唐枕担心婉婉年纪小不懂,尽力给她科普,“现在胚胎已经在里边了,我们无论接不接受,这个小生命都已经存在了。你不要害怕,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保护好你,保护好这个孩子,你放心,我会负责的,一定让你们母子平安。”

婉婉:……

她慢慢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我……怀孕了?”

唐枕一脸严肃地点头,“虽然时间太短把脉把不出来,但八成已经有了。”

婉婉:……

婉婉嘴唇开始抖,“怎么可能……”她和唐枕又没有圆房。

唐枕一脸自信,“怎么不可能?古人踩个脚印都能怀上,哥这么厉害,怎么就不能让你怀上?婉婉,这个孩子虽是意外,但它要来也没办法,要是打胎更损身体,你不要害怕,我会照顾好你的。”

唐枕说的踩脚印婉婉知道,相传伏羲的母亲某一日踩到一个巨大脚印,感而受孕生下伏羲。除此之外,传说中也有其他女子感而受孕的事迹,婉婉看到这些故事时还感叹,传说人物果然非同凡响。

她万万想不到这种事竟也会落到自己头上。她一开始是不信,可是看唐枕笃定的样子,也不由动摇起来,毕竟,唐枕在她眼里,与传说人物也差不离了。

婉婉一直觉得唐枕不是凡人,毕竟唐枕的手能发热,唐枕会缩骨功,唐枕懂穴位,婉婉曾经见过唐枕一指头戳穿了木头,如此说来,唐枕当初说抱着她飞过城墙也是真的!

所以,唐枕真的有本事让她感而受孕!

她与唐枕虽然未圆房,可她不止踩了唐枕脚,还和唐枕亲了好多次,没准就是这样怀上的!

婉婉心情分外复杂,但想着这是唐枕的孩子,看着唐枕为了这个孩子忙里忙外,她居然也感觉到了几分幸福,也许……生下孩子也没什么可怕的。

婉婉慢慢发现自己居然开始期待,她摸着还一片平坦的小腹,好奇地问传说人物唐枕:“夫君你说,它什么时候大起来?”

唐枕举那个例子本来只是为了打个比方,他哪里知道圆房这事其实是误会,更不晓得婉婉脑补到传说上去了,见婉婉抚摸着肚子,他本来还有三分迟疑,此刻都变成了十分确定,果然,怀孕这么件大事,婉婉自己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她一定早就知道了,只是现在才表现出来。

哎,婉婉真傻!

第34章 裴五娘也疯了

唐府正院。

唐夫人一早起来, 就听见唐太守在唉声叹气。

底下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唐夫人从镜子里瞧见唐太守只着里衣坐在床沿唉声叹气, 一边让丫鬟给她扶正簪子一边问:“还在想宋家那事?都过去半个月了,还在怪儿子?”

唐太守摇头,“他也是为了给妹妹做主,没有他这一出,玉杏只怕已经遭了不测,我怎么会怪他?”

唐夫人奇了,转头看向老头子, “你不怪他,那怎么一见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唐太守一下站起来,试图跟夫人讲道理,“什么叫鼻子不是鼻子,我那不是想让他长长记性, 他做事这样冲动早晚得吃亏。”

唐夫人笑话他, “那你让他长记性了?”

唐太守面色讪讪, “都怪你平时太宠着他,才养成他这副无法无天的性子。”

唐夫人暗暗翻个白眼, “你今日不上官署了?”

唐太守:“不去了, 歇几日。”他迟疑了一会儿, 对唐夫人道:“夫人,我想……不然还是辞官吧!”

“你说什么!”唐夫人一声大吼, 不止吓了唐太守一跳, 就连外间打帘的丫鬟都惊得手一抖, 刚刚挽起的帘子啪一下摔了下去。

一起来给高堂请安的婉婉和唐枕:……

婉婉扯了扯唐枕的袖子,小声道:“刚刚……是婆婆的声音吗?”

唐枕拧着眉头点头,“应该是, 除了她,谁敢在里边大小声?”

婉婉回忆着印象中温柔和蔼的唐夫人,有些不解。

唐枕却对那丫鬟道:“劳你同我爹娘说一声,就说我们今早不请安了,中午再来。”

婉婉忙拉他,“哪有你这样的?长辈不方便,咱们在外边等等又何妨?”

唐枕大声道:“哎婉婉你怎么这么孝顺?你想在外边等着可我不想,反正等了也白等,我说了算数!咱们走吧!”话毕不等婉婉拒绝,把她举起来就走。

再一次被举高的婉婉:……

迎着下人们好奇的视线,婉婉羞耻不已,扑腾了好几下才让唐枕将她放下去。

两人走后,守门的丫鬟很快将唐枕的话禀报到了里边,其实丫鬟不说唐家夫妇也知道了,唐枕嗓门那么大,在长辈门口大呼小叫不来请安,换做别人家早被按住一顿家法了,但在唐家还真不是稀奇事,唐夫人甚至有些失落,儿子好不容易跟着儿儿媳一块来请安,却被她一时失态给吓了回去。

这么一想,唐夫人便有些心痛起来,神情却恢复了往日温柔,“老爷在太守这个位置坐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升上刺史了,你究竟怎么想的,竟要辞官?”

唐太守方才被夫人的那声给吓了一跳,见她收敛失态,他才继续道:“夫人不知,这官途不好走啊,就在数日前,又有一州反了。”

唐夫人吃了一惊,就听唐太守继续道:“今上的位置本就不大稳当,又有这些年天灾人祸的,国库都拨不出银子赈灾了,宫里那位贵妃娘娘还要大兴土木建造行宫,朝臣弹劾的折子上了一道又一道,今上却置若罔闻。底下几位皇子也是暗潮涌动,我看这天啊,迟早要变。”

唐夫人默然。

那位新帝继位虽才两年,可年纪实在不小了。只因先帝长寿,一直活到八十九才驾崩,因而新帝继位时,已经是七十岁高龄了。甭管他年轻时有多精明能干,如今却是个越活越糊涂的,嘴上说着要勤政爱民,实则身边贵妃吹吹风,轻易就能推翻了先前的政令。

锦州那位州牧据说是不服贵妃那个无才无德的舅舅越过他接管锦州,才怒而造反。不过也有一说是他早就有谋反之心,只是一直没有等到时机才按兵不动。

唐夫人问:“你说数日前又一州反了?”

唐太守颔首,“是兴州,朝堂昭告天下,说是兴州刺史刺杀皇子谋反作乱,但我派去的探子来报,明明的六皇子仗着身份,在兴州强掳民女欺压百姓,又侵吞了本该发到将士手上的军饷,因而引起众怒,在出去狎妓时,被女刺客刺死在榻上。”

说到后来,唐太守声音越压越低,“那女刺客得手后便自缢而亡,只留书一封,说风尘女也有侠客心,想要为那些被六皇子欺压的百姓报仇。当地百姓拍手称快,兴州刺史无法,进退都是一个死字,只得造反。”

唐夫人叹息一声,又隐隐觉得不对,“那刺杀六皇子的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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