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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灵的上齿不自觉往下磕,带皮的西瓜从她唇间坠落,被眼疾手快的邵应廷一手接住,抽纸巾帮她擦掉残留在嘴角的汁水。
她立刻抻着身子去拿果盘上的圣女果。
“追求者是邵队长的话,也不是不行。”她摘去果蒂,喂到邵应廷齿间,“邵队长载着我和刚才那个帅哥比一圈,说不定我就答应了。”
“换另一种追求方式。”邵应廷想也不想就拒绝。
薛灵没好气推他:“你这个追人的还敢提要求?”
说着就要从他身边起来。
“我去找刚才那个帅哥。”
“邵子,这么巧?”
说曹操曹操到,见薛灵要扭头去看,邵应廷按住她的脑袋,二话不说将她单臂扛到肩上。
“有事,先走了。”
背头帅哥刚抬掌打招呼,邵应廷已经扛着人从他面前走开。
“邵应廷你疯了吗!”薛灵被扛得像根倒栽葱,头发散乱,毫无形象可言,拼命捶打他坚实的后背反抗,“放我下来!我看见那个帅哥了!”
更不能停下了。
舞池人潮汹涌,无数火热的身体都在音乐浪潮中畅快律动,根本没有人发现有人被扛着离开。
也因为这里发生的一切荒唐事都不足为奇,邵应廷才有这样的勇气十分过火的事。
推开倒映无数射灯的推门,清劲的空气扑面而来,吹走背后由身体带出的靡靡声色,顿时通爽。
他们是开车来的,开的是薛灵的GranCabrio,火红车漆上有酒吧的霓虹倒影,在夜幕下流光溢彩,一如它的主人。
梦幻却难以触摸。
邵应廷扛着薛灵走到副驾驶前,降下软顶才把她放在地上。
她像一只吸满空气的河豚,脸颊胀鼓鼓的对他白眼。
“邵应廷你个混蛋!”
她哪里试过被人像麻袋一样扛在肩上,还是在人山人海的酒吧里。
邵应廷举起双手任她捶打。
“带你去飙车能原谅我吗?”
拳头停住了,抵在他胸口,薛灵不相信地抬眸看他。
“真的?”
邵应廷情真意切:“真的。”
她摇头:“我不信。”
“那算了。”
“诶诶诶!”薛灵拦住他,没什么底气地商量,“能让我试试吗?”
“当然。”邵应廷大方道,“你喜欢的话,全部自己开也可以。”
转变来得太快,薛灵闻到一丝阴谋的味道,可真要拒绝又舍不得。
呼啸林风、敞篷车、午夜生死时速,谁能拒绝这些字眼的搭配?
“你先我后!”薛灵跨进副驾驶,然后探头看扶着车门的他,“这个时候会有比赛吗?”
邵应廷没有回答,只把她的脑袋赶回车里,关上车门,绕到另一侧车门上车。
薛灵的车是新的,还没来得及改装,启动时声浪低沉浑厚。
晚上的路薛灵不认得,出于对邵应廷的信任,她没有问目的地,扯下衣摆上的丝带,在呼啸晚风中举臂,看婉若游龙。
邵应廷用余光看了盘腿靠在椅背上的薛灵,她手臂过分纤细,好像风大一点都能吹折。
他怎么舍得她一点折损。
目的地是他的家,薛灵在上楼梯时还没察觉有什么不对,问:“你一般是比四轮还是两轮的?”
“都有,五五开。”
他打开两扇门,侧身让薛灵进来,然后反手锁上,将钥匙扔在深不见底的花瓶。
薛灵对他实在太信任,到这种地步,她还没有任何察觉,仍天真跟着他在大门紧锁的小屋里前行。
他走进次卧,打开电脑,抽出放在抽屉里的手柄,薛灵傻愣愣地问:“你不是回来拿东西吗?为什么要打开电脑?”
邵应廷极力忍笑。
“来。”他对薛灵招手,指屏幕里几个游戏图标,“想开两轮的选Ride4,四轮的选GTA5。我提议选GTA5,我的显卡还不错,你玩这个或许有回到大学时……”
薛灵突然打断他:“我和谢观澜,原定在今天订婚。”
料峭的声音潜从他笑着的唇角潜入心底,冰封所有雀跃。
她抬起头,方才的懵懂已经平静凝固成锐刺,扎进邵应廷眼睛里。
“你知道为什么取消了吗?”她捏紧拳头,指甲嵌进鱼际,与声音共颤,“因为他骗了我,让我差点死在病床上,我宁愿死也不想看到他!”
以前她真天真,在所有医生告知无可挽救后,还要侥幸相信谢观澜说放疗可以杀死癌细胞,延长她的生命。
最后她得到的只有咳嗽、皮肤溃烂、疼痛,还有无法修复的肺组织纤维化改变。
她讨厌欺骗和侥幸两个词。
情绪呼吸变得急促的瞬间爆发,胸腔里的压迫感瞬间将她捏得几近窒息,苦楚的眼泪刺红她愤怒的眼睛。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骗我,原来你和谢观澜一样,一点都不尊重我!都要骗我!”
放在桌上的糖罐被一手掀翻,用斑斓彩纸包裹的糖果如流星纷纷陨落,惨烈地粉碎。
“薛灵!”
事态完全失控,邵应廷追上去按住薛灵要开门的手,不容拒绝地从背后将瘦削像纸片的她搂紧。
“放开我!”
“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解释,好不好?”
薛灵发狠地掰开他紧扣的手指,分不开,就用指甲抠进他尽露的青筋,划出一道道血痕。
昨晚他就是这样用力克制,压抑欲望,爆发的每一寸线条都能让她极致迷恋。
现在她却痛恨这分不可撼动的力量。
“有什么好说的!说你有苦衷是吗?不想我处于危险出事,对吗!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自作主张!”
过往一幕幕曾令她崩溃的画面重演,爆发的岩浆从她眼睛涌出。
她通红着双眼瞪邵应廷,眼前浮现的却是曾露出同样表情的谢观澜。
薛灵只能再一次重演角色,饰演一个被逼到边缘的女巫,被迫说出最恶毒的咒语:“你知道吗?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被你们当傻子当宠物一样欺骗!我是活生生的人,就算快死了,也是一个人啊!”
热泪落在邵应廷干燥的虎口,像甘霖落在龟裂的土地。
薛灵没有再挣扎,颓唐地弯着身子,挂在他紧扣的双臂上。
邵应廷听得出,她的控诉不完全是针对他。他那些不好笑的玩笑只是这场崩塌的一点火星,碰到了不该碰的导火索。
“对不起,我不应该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你身上,我只是害怕……”
他不敢贴近无助的薛灵,哑声和她道歉。
薛灵没有动,眼泪也没有停止滴落,侵蚀着他如玄武岩一般的心。
“三年前我顶下学校旁边的小卖部,银行卡余额只剩个位数。为了生活,我就去赛车,赢一局有五千块,输了也有三百。”
万籁俱寂,邵应廷的声音粗糙沙哑如打磨顽石。
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说自己的过往,薛灵不由自主屏住喘息,留心听他讲。
“我上一台川崎是二手的,连带改装花了十万,我花一个月就把钱赚回来了,你听着是不是觉得很容易。”
薛灵没有回答,他也不计较,自问自答:“拧拧油门,压压弯,钱来得快还能爽,谁不觉得容易。”
他自嘲轻笑,将脸埋进薛灵浅蓝的发丝中,忍痛喃喃:“轻视是人最不该有的恶习。第五十二场赛上,我出车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