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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嘉以为事情会按照预想中的进行,然而在安东尼动身回到国内之后,唐嘉便失去了与他的联系。无论是电话,亦或是社交网络,她动用了所有的方式,都联系不到安东尼本人,似乎他在登上飞机的一刹那,便已经蒸发在了人间。
与此同时,休假结束后的喻斯鸿又肩负起了另一项长途巡逻的任务,这次依旧是从主城区一路向北,达到上尼罗河州的另一处偏远小镇。
但唐嘉这时已经无暇为他的再次短暂离别忧心,她的心里充满了另一种紧张与忧虑的感情,七天后,她在每日例行浏览的英国外交部网站上,看到了安东尼的讣告,官方给出的解释是:这位可怜人乘坐的车辆在深夜时冲下了山间公路。
她闭了闭了眼,在电脑前坐了整整半天。最后,她打起精神,把整理的报告各自打包,放在邮箱里,收件人选择了几家权威报社,设定自动发送时间在十六号。之前没选择这种方式,一是她不想曝光后这件事打乱自己平静的生活,二是因为她怕报社受到来自于财团的压力,而不敢发出新闻,所以想采用官方的方式,希望可以更加迅捷有力。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在这张利益的网链里,连接的不仅仅是当地政府,更有来自其他方面的政府力量在为此助力。
做完这些,她订了一张十五号飞往伦敦的机票。
根据网站里的公告,官方为安东尼开的哀悼会在十六号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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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号。
伦敦。
这是一间西方建筑式样的教堂,中间大部分是木色的连排长椅,坐满了神情哀穆,穿着正装的人群。旁边是大理石的立柱,上面浮刻有裸.露的天使小孩。最前方的高墙上,则开着三扇巨大的彩色天窗,窗上描绘着圣经里的各式的故事,阳光穿透彩色玻璃,照在玻璃下方受难的基督排雕上。
排雕前是一个发言台,旁边摆了鲜花。
有人在台前照着打印稿发言,“我们再次缅怀安东尼,他是我们珍贵的朋友,他为人谦逊有礼,富有风度,他的离开是在令人扼腕不已……”
发言人正照着稿子念,底下安静一片。他□□到一个停顿,舔了舔唇,却听到门口处传来保安急切的声音:“小姐,你不能进去……”
他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红色风衣的亚洲女人挥手破开保安的阻拦,快步走了进来。女人直直地向他的方向走来,在大家都因为太过吃惊而没有反应的时候,女人轻推他,抢夺了话筒的操纵权。
他目瞪口呆地捧着发言稿站在了一旁。
唐嘉扭了扭话筒的位置,对着正中麦克风开口:“首先,我要为大家讲一个故事。”说完这句话,她看了眼手中握着的手机,上面已经被来自报社的闪烁的短信和未接电话占满。她知道,那些定时发送的邮件应该在十分钟前已经被电流传送到各大报社的信箱里。她手指飞快按着,给他们群发了一个自己的定位,
她把手机收进口袋,看到保安已经冲了过来,模样似乎要把她架下去。她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仿真手.枪,对准自己的脑袋,“让我说完,我觉得你们应该不希望亲眼目睹一场流血事件。”
那些几乎还保持着冲刺动作的保安僵在原地。
唐嘉一手举着仿真.枪,一边对着麦克风继续开口:“这实在是一个有趣的故事……”
半小时后,唐嘉走出教堂的大门,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似乎一场风雨即将到来。周围挤满了迅速赶到现场的记者,无数镁光灯在她的周围闪烁。
“小姐,请问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小姐,我们是太阳报,你觉得这件事与英国政府之间有什么关系?”
“小姐……”
……
她被保安围在中间,走到路边的警车旁。警察摸了摸自己圆圆的红鼻子,打开警察的大门,有点尴尬地讲:“擅自闯入,不管怎么说,小姐你得先和我们走一趟,不过你放心……”
唐嘉点了点头,表示知晓。她刚要屈身进入警车,突然手机一震。
她上车的动作僵在原地。
短信里面说,喻斯鸿,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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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嘉坐在医院灰色光亮的长椅上,外面漆黑一片,眼前是重症监护室的大门,里面有专门的看护护士。手术很成功,但现在是病人的休息时间,他们被告知最好不要过多打扰。
周鹏在她的一旁说:“没想到那些人实在是太恶心了,因为我们队伍第一个发现他们国家队员做的那些个脏事情,就趁机打击报复……”
他指的是因为前些日子曝光的性.侵事件,而在此次任务途中遭到犯事国成员队友的趁机报复。
周鹏还要继续说什么,监护室的大门打开了,带着白色帽子的护士走出来。
唐嘉猛地站起身来。
她走上前去,护士对她点点头。
于是她向前一步,推开大门。
她迈着步子向前走,走到病床前,坐下。她的目光,看着雪白床单上喻斯鸿术后同样苍白的脸色。仅仅一个星期没有前面,她却觉得对方瘦了。
轮廓更突出了,两颊也似乎清瘦很多。
在商店里买完□□,闯进教堂的那一刻,她的心里本来充斥着一种无惧的心情。她本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再可以令自己害怕的了,她不惧怕曾经所有的血腥,也不害怕这样匆匆决定下,以后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她本以为自己无所畏惧。
但接到短信的一刹那,一种巨大的惶恐袭上她的心头。
这种惶恐甚至比她直面死亡时的恐惧更强烈。
她还没来得及向他诉说所有的原委,她还未来得及感谢对方对自己所有的包容。
她还没来得及说一声……
说一声:我爱你。
她这样苍茫地想着,就见到病床上,喻斯鸿的眼皮动了动。
他睁开了眼。
第一句是:“呦,这是谁呢,一睁眼就在我面前哭鼻子。”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有眼泪滑过唐嘉的面颊。
她静静地哭,不说话,只是抓住他病单上的腕子。
喻斯鸿看着她,笑了笑,似乎这小牵动了他的伤口,但他仍旧口中调笑:“我看半天,想起拉了,这不是我小时候的邻居陈小红嘛。”
唐嘉的眼泪更凶了,她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对方也是这样口吻。
喻斯鸿继续故意玩世不恭地讲:“陈小红,你哭什么哭。难道是见我太帅了,被我帅哭了?”
唐嘉轻锤他一下,“够了没有。”
喻斯鸿反捉住她的腕子,模样正经了下来,“你知道我倒下去的那一刻,想的是什么吗?”
唐嘉问:“想的是什么?”
他看着唐嘉的眼睛,说:“我想呀,要是我就这么死了,哪天我就托梦给你,我要跟你说,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好姑娘,可千万不能给我守寡,我要你再找一个真正对你好的。”
唐嘉刚收住的眼泪又掉下来。
喻斯鸿伸出手指,给她擦眼泪,“丢人,不许哭,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叹了口气,继续说:“但我想呀,我这么小气,所以每年清明节你可都要来看我,但是不许带你的新丈夫来,毕竟我是很小气的。”
唐嘉小声说,“丢人。”
喻斯鸿又叹了口气,“所以呀,我要是真死了,你得为我难过一阵子,好不好?”
唐嘉依偎在他旁边,轻声说,“我不许你死。”
喻斯鸿摸摸她头发,同样轻声说:“你要难过一阵子,但不要为我伤心一辈子。”
唐嘉固执地重复道:“我不许你死。”
喻斯鸿笑了,说:“好好好,你不许我死我怎么敢死?”
两人就这样偎着,有好一会儿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