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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姐夫吵架了?”坐上公交车后,修佳佳仔细看着卫晓男的神情,小心询问。
“我们分手了。”卫晓男擦了擦眼角,虽然那里早已干涸。
“为什么?”修佳佳惊得眼镜掉到了下巴上,前段时间她还看见卫晓男在网购一些结婚用品,以为两个人好事近了。
卫晓男苦笑,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小两口闹矛盾很正常,过几天就和好了。”修佳佳拍拍卫晓男的胳膊以示安慰,“我和海峰就经常拌嘴,每次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可是过几天就又黏一起了,分都分不开。”刘海峰是修佳佳的男朋友,两个人都是山西人,在老乡会上认识的,感情非常要好。唯一的遗憾就是刘海峰经常出差,修佳佳与他一个月得有十天处在牛郎织女的状态。偏偏这姑娘胆子小还爱看恐怖片,常常拉了单身的卫晓男去她和刘海峰租的房子里作伴,所以两个上下级同事关系的人变成了好朋友。
“我和他跟你们不一样。”卫晓男低低道。
修佳佳见她说得认真而决绝,仍旧半信半疑,“总得有个原因吧。”
“他有……”卫晓男说了半截又咽了回去,“我们性格不合。”
修佳佳见她实在不愿意说,必定有难言之隐,大手一挥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卫姐你别难过,我再给你介绍一打男人过来。我这啥都缺,就不缺优质未婚男青年。”刘海峰在一家化工科研单位上班,里面的男青年特别多,之前她便热心地为卫晓男介绍过几个,只是都没有成。
“不用了。我想先冷静一段时间。”卫晓男道。虽然父母逼得紧,可是她暂时没有心情再陷入另一场感情,再说以她现在的身份,还有资格再去跟未婚男青年相亲么?卫晓男苦涩地想。
当晚两个人逛到了十点多,最后一起回了修佳佳的住处。修佳佳见卫晓男整晚一直在强颜欢笑,心底暗暗打定了主意,治愈失恋的办法是再谈一场恋爱,明天要发动她认识的所有人的力量,一定为卫晓男再找个新男朋友,好把她从失恋的阴影中拯救出来。
修佳佳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告知卫晓男傍晚已为她安排了一场相亲,卫晓男既感动又哭笑不得,她心情不佳,不愿去虚以委蛇,正苦于如何推脱这份赶鸭子上架的热情,周迎娣的电话来了。
卫晓男与周迎娣在一段时间的接触中,逐渐熟识起来。
“卫老师,我的脚崴伤了。今天能麻烦您帮我送田欢回家吗?”周迎娣焦急又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这很冒昧。”
“可以。没关系。”卫晓男道,“将你家的详细地址发给我。”
当卫晓男带着田欢步入周迎娣家所在的小区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看,老师,月亮出来了。”一路乖巧的田欢突然指着天边圆圆的明月兴奋道。
今天是十五,月亮又圆又大,在还没彻底黑仍微微透亮的天幕上安静又柔美。
“嗯,真的是月亮哎,田欢的观察力真好。”卫晓男夸赞,“你是个很细心的孩子。”
田欢开心地笑了,脚步加快,“我要赶快回家告诉妈妈,她答应我的,等月亮再圆的时候就陪我玩一整晚。”
卫晓男笑了,她想了想问:“你妈妈是不是总是很忙?”
“是的。”田欢噘起小嘴巴,“爸爸妈妈都很忙,爸爸很晚回家,妈妈总是不理我。”
虽然预先知道周迎娣的情况,见到她卫晓男还是大吃一惊。整个客厅没有能下脚的地方,周迎娣正拖着一条腿坐在地上打包,房间一半堆满了包好的包裹,另一半是铺的乱七八糟的各式服装。她的脚已红肿得像个大火龙果。
“你必须得上医院。”卫晓男皱着眉头。
“我先把工作忙完。”周迎娣手里不停,转头向田欢道,“欢欢,去给阿姨接杯水去。”
“家里有没有红花油?”卫晓男问。
“好像有,在门口抽屉里。”周迎娣包完一件包裹,艰难地踮着脚去拿。
卫晓男抢在她前面找到,蹲下身为她涂抹,“先抹点缓解一些疼痛。”周迎娣一开始想要躲闪,实在熬不住疼痛,就由她去了,脸上自始至终有些不自然,
“怪我太着急了,搬货时没看脚下,被门槛绊倒了。疼得我半天才爬起来。”周迎娣打破两人之间奇异的沉默,“今天本来就格外地忙。”
“先这样凑合下,待会必须要去医院。”卫晓男放开她,看看四周,“还剩下哪些工作?”
田欢端着杯水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这会儿递给卫晓男,脆生生叫道:“老师,给。”
“谢谢你,欢欢。”卫晓男接过来,温柔道,“你真能干,是妈妈的好帮手耶。”
田欢羞涩地笑了,白嫩的脸颊上浮出个甜甜的酒窝。
“对了。刚才你是不是想跟妈妈说外面的月亮很圆很大,妈妈该兑现对你的承诺了?”卫晓男蹲下身轻道。
“嗯。”田欢重重点头,满脸期待地看向周迎娣,“妈妈,你今晚会陪我玩吗?”
周迎娣扶着椅子,脚踝处时不时传来阵钻心的疼,她苦笑着,“我太忙了,从欢欢出生就亏待她,从没有好好陪过她一天。”
“为什么不先好好带孩子呢?”卫晓男问。她见过很多职场妈妈,也见过不少全职妈妈,每个全职妈妈都有自己的理由,或是老人不能过来帮忙,或是自己喜欢事必躬亲地育儿。但她从来没有见过像周迎娣这样的。看她家的情形,也不像是经济负担很重的样子。
“我不敢。”周迎娣说出这三个字时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开玩笑一般,可是眼底一点笑意没有。
室内充斥着沉重的气氛,卫晓男开始帮周迎娣一起打包,有了身手利索的她帮忙,所有的包裹在半小时内都已摞得整整齐齐,正好没耽误快递员准时来取。
“现在我送你去医院。”卫晓男一边穿鞋一边不容拒绝道。周迎娣他们小区是人车分流,出租车没法开进来,卫晓男一开始搀扶着周迎娣,周迎娣单脚跳着走,但是这样弹跳的晃动让周迎娣的脚疼痛更为剧烈。
“我背你。”卫晓男改变了策略,弯下身子道。
周迎娣犹豫,她觉得今天已经过于麻烦卫晓男了。
“快上来!”卫晓男命令道。
周迎娣伏了上去。
夏末的傍晚,褪去白天的燥热,暖风习习,吹在人身上舒服惬意,卫晓男背着周迎娣丝毫不觉得吃力,虽然额头上冒了汗,“田欢,抓紧你妈妈的手,别跟丢了。”
“好的,老师。”田欢乖巧回答,看得出来她很紧张,小脸绷得紧紧的,亦步亦趋
“卫老师,你力气蛮大的。”周迎娣心底讪讪。卫晓男瘦高的体型,说话很文气,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背起快一百二十斤的她还能走得这样步步生风。
“我农活从小干到大,练出来了。”卫晓男嘴角牵起笑意,“从两三岁腰里就绑着布兜拾棉花,刨地,洒肥料,种庄稼,没有一样没干过。十来岁的时候割麦子,割得跟成年男人一样快。”苦累的回忆,此刻说起来云淡风轻。
周迎娣暗暗吃惊,虽然她的年少时光一片黯淡,但是身体没有在泥土里这样锤炼过。过多的细节她没再追问,心中隐隐在刻意回避。
医院到了,卫晓男将周迎娣放到候诊椅上,又匆匆去挂号。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衬衣,后面被汗濡湿了一大片,正紧贴着后背,将内衣带凸显出来。
周迎娣怔怔望着她的背影,心底五味杂陈。
“妈妈,你很疼吗?”田欢小心翼翼地问。
周迎娣摇摇头,脚踝肿得越来越厉害,看来她得跛上好几天了,偏偏业务那么忙,田欢还得去幼儿园。
“妈妈,老师真好,她是世上最好的好人。”田欢看向妈妈,漆黑的眼睛闪着渴望认同的光,“我说的对吗?”
周迎娣摸了摸田欢柔软的头发,没说话。
卫晓男小跑着回来,搀扶着周迎娣去门诊。值班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大夫,仔细观察后断定外侧韧带损伤,怀疑有部分撕裂,要求去拍片确诊有无撕脱骨折。卫晓男忙又去缴费,带周迎娣去拍x光片。
拍片结果很快出来,幸好没有骨折,但韧带损伤严重,大夫给按捏完毕,上了药,缠上绷带,要求明天再来复诊,并且至少卧床休息两周。
“可是我根本不可能卧床啊。”周迎娣苦着脸抱怨,“我有大量的事情要做。”
“身体要紧,姑娘。”老大夫语重心长,“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得先把身体养好。”他看了一眼卫晓男道,“你说是吧?你俩谁是姐姐?”
“我是。”卫晓男不假思索地答道,说完才意识到,她还从来没明确地问过周迎娣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