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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榕突然想起,来到这个时代后,她还没来过这种高档酒楼,不禁颇感兴趣地四下张望。
刚走上楼,一间雅间门打开,走出两个正轻声说笑的女子。
这时代的女子比陈榕印象中地位稍微高一点,而权贵家的未婚女子就更是如此,像这样与闺蜜结伴出来玩的很是常见。
两边刚好对上,两人中个子高一些的女子吃惊道:“表哥……”
哦?表哥?
陈榕好奇地看过去,这时代,表哥表妹什么的,可是常见的cp啊。
燕黎的这位表妹,身材高挑纤细,面若桃李,因意外看到燕黎,杏眼圆瞪,十分可爱。
“婉儿表妹。”燕黎微微颔首,稍微侧过身,方便自己表妹和她同伴过去。
但他的婉儿表妹显然并没有想走的意思,她好奇地看向燕黎身后的陈榕,只觉得十分陌生。
她对自家表哥除了崇拜之外并无男女之情,在她明确拒绝了王妃姨母的撮合后,姨母便在请那些未婚女子来齐王府时邀她作陪,请她帮忙参看,有些性情,只会在同龄人面前展现。今日表哥身后跟着的,并非是之前她一起相看过的任何一个贵女,因此她快好奇死了。
之前一直拒绝姨母给相看的那些姑娘的表哥,今日竟然带了个姑娘一道来酒楼吃饭,太令人吃惊了!
婉儿便脚下生了根似的不动,腆着问道:“表哥,这位姑娘是……”
“这位是陈姑娘。”燕黎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婉儿赶紧走。
婉儿壮起胆子假装看不懂燕黎的手势,捂着嘴笑道:“陈姑娘好面生啊,婉儿竟从未见过。”
陈榕笑道:“我刚来吕易。”
她有点失望,看这位表妹的表现,似乎对她表哥没男女方面的意思,那就没什么好戏看了。不过……
她注意到,燕黎表妹身边的那位姑娘,似乎表情有异。
果然,陈榕刚回答,那姑娘便道:“不知陈姑娘是哪个陈家?我竟从未听过。”
燕黎眉头微蹙,冷下脸刚想开口,哪知陈榕上前一步,笑眯眯地说:“姑娘没听过是正常的,我只是个小小的商户罢了,没什么了不得的家世。我今日到此,是为了与世子殿下谈一笔不可告人的交易,就不好说给这位姑娘听啦。”
那姑娘愕然,什么叫“不可告人的交易”?此女怎能如此无耻,把世子殿下也扯进来!
她想在燕黎面前保持贵女教养,可陈榕的话语在她听来太过挑衅,她深吸了口气还是压不下心中的那股气,看了燕黎一眼后缓声道:“世子殿下品性高洁,还请陈姑娘不要说这些惹人误会的话,也坏了自己名声。”
“我并不介意陈姑娘如何说。”当事人燕黎显然站在陈榕一边,说着他还看了婉儿一眼。
婉儿心中一突,算了算了,这手帕交她不要了总行了吧,幸好她们也不算很熟。
那姑娘见燕黎这个正主还帮陈榕说话,愕然之下涨红了脸,怕燕黎厌恶自己,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解释起。
婉儿看她一眼,心里微叹,她这位前手帕交是不够了解她的表哥,他虽确实如她所说“品性高洁”,但也不是那种无原则怜香惜玉之人,更何况他此刻身边还有那位显然在他心中地位不同的陈姑娘呢。
婉儿刚想拉着这位前手帕交走,却听陈榕惊讶道:“姑娘身上的,莫非是香露?”
那姑娘正愁不知说什么,听陈榕问,她连忙接过话题:“正是香露。陈姑娘好眼光,这是我订了一个月才买到的,陈姑娘若需要,我家中还有一瓶未用过的,可先割爱给陈姑娘。”
她这话其实带了点炫耀的意思,香露的价格对她家来说并不贵,但确实难买。
然后她就见这陈姑娘,露出了令她费解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哦,那倒不必了,我家里多得都没地方堆。”陈榕浮夸地叹了口气,“我平常都不爱用这个。”
刚才燕黎替自己说话,陈榕还有点遗憾,他替她“打脸”,哪有自己打脸来得爽?
燕黎瞥了陈榕一眼,回想起那天在二层她房间门口闻到的淡淡香味,默默紧闭嘴巴。
“你、你胡说!”那姑娘着急道,“连我都订了许久才能买到,你怎么可能家中到处都是!”
陈榕笑道:“这位姑娘,你忘记了一种可能。”
陈榕的笑容太过笃定,那姑娘愣愣地问:“什么可能?”
“香露就是我家的呀,”陈榕满脸笑意,“不然你以为我要跟世子殿下谈的交易是什么?”
“什么?”
陈榕一句话带出两个重磅消息,那姑娘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先震惊哪一个。虽说她在香露商户主人面前卖弄自己拥有香露是挺丢脸的,可听说世子殿下是跟这陈姑娘谈正经的生意,她的心情又微妙地好了起来。
“不然呢?”陈榕笑道。
“陈姑娘,走了。”燕黎忽然开口,“往常在你那儿吃饭都要早些,此刻我都饿了。”
他说完看向另外两人,之前那略显亲昵的模样换做冷淡表情:“两位请了。”
然后,婉儿便跟她的前手帕交愣愣地看着一向知礼守礼的世子殿下轻轻扯了扯陈榕的胳膊,拉着她走入一旁的雅间。
许久之后,那姑娘眼圈红了,什么谈生意啊,骗人!这两人都这么亲密了!
婉儿心不在焉地随意敷衍安慰了前手帕交几句,颇有些归心似箭——她要告诉姨母,表哥竟然对一个姑娘那样!
燕黎一进雅间就松开了陈榕:“失礼了。”
陈榕笑道:“你刚刚可是伤了一个女子的心。”
燕黎道:“伤便伤了。我与她们并无任何干系,也不会给她们不该有的希望。”
陈榕眉头微挑,燕黎这模样,倒有几分冷酷霸总的意思了。
也不排除他是专门做给她看的可能。
当然,即便如此也无可厚非。她还在现代的时候,曾看到过一个男生为了追女生,花钱雇人假装混混去找那女生的麻烦,可惜没等那男生出手“英雄救美”就翻车了——那女生业余爱好是拳击,那两个没练过的男人刚要动手动脚就被她打翻在地报了警,然后那男生便被两男人卖了,这事后来弄得人尽皆知。
因此,燕黎若是为了给她一个好印象才故意在那姑娘面前表现得冷酷、不近人情,她也能理解。
陈榕竖起了大拇指:“你这感情观我很欣赏,请保持。”
这话她很真心,给她十个吴彦祖一样帅又各有特色的美男子,她都不一定能忍住诱惑。
燕黎漂亮的双眸看着陈榕,含笑颔首道:“好。”
这醉春风酒楼的春风醉鸭确实名副其实,再加上其余的九绝,这一餐陈榕吃得相当满意。
这里距离齐王府不算远,吃完后已是华灯初上,二人慢慢地走回去。
燕黎给陈榕安排的住处在他的院子旁边,他倒是想把人直接安排到自己院子里来,但那毕竟太过唐突,他只好遗憾地作罢。
陈榕在齐王府这一住,便是半个月。
正如燕黎所说,她其实并不用担心会遇上齐王妃,因为齐王府特别大,进出的门包括前门后门侧门边门旁门小门之类的,足有十几个,完全碰不着。
而陈榕除了在齐王府睡觉,白日里一半会去找相广成,两个人一起想办法解决技术问题,进展很不错。燕黎有时候会一起跟去,有时候会留在府内处理要事。
齐王燕雄在前线,但如今战争形势大好,进入了对峙阶段。
沥王死在战场上,他的心腹将领也死了不少,能跟齐王对抗的将领,一个都找不出来。之前,齐王乘胜追击,使得沥王的兵马不断后撤,最终回到沥王府所在的津利城,固守不出。
为了减少己方伤亡,目前齐王还只是在围城,并未强行攻城。
但时间也不能如此拖下去,就怕有第三方来收渔利。
这一天,燕黎处理完公事来接陈榕时,发现陈榕和相广成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很快他就得知了原委。新出来的火炮刚才试射过了,没有炸膛,射击距离也达到了设计标准。
“再给我们十天。”陈榕对燕黎道,“我们可以造出至少五十座火炮。”
有齐王府的资源倾斜,花大力量办大事,火炮的技术问题解决后,规模化生产反倒是简单的事。
而有了这些火炮,津利城可破!
十日后,燕黎亲自运送火炮及炮弹前往齐王大军处。
陈榕要求随军。
她想要在城破的第一时间,确认周大义他们的情况。她知道,这么久过去了,他们或许早已死去,但她不想失去最后的希望。
她天天跟相广成讨论技术细节,想要及早造出火炮,就是为了早日攻破沥王府,查明周大义他们的下落。
之前她已弄清楚,整支商队总共六十五人,找到的尸体有三十四具,侥幸逃得一命的有十三人,剩下的十八人怀疑是被沥王府抓走了。
五天后,运送的火炮到达了津利城外一字排开。
操作火炮的,是临时训练的士兵,因为时间上不够充裕,陈榕并未教他们如何计算抛物线,如何设置火炮口角度,短时间内他们也学不会。
她只是亲临战场,远远地预估了火炮摆放位置,到城墙的距离,估计了后坐力等的影响,计算好角度,让动手的士兵们只要傻瓜式地维持炮筒跟地面的夹角就行了。
陈榕自然也见到了燕黎的父亲齐王燕雄。他还是个英俊的中年美男子,身形与燕黎相差无几,行事粗中有细,对她亲到战场给与技术指导一事高度赞扬。
不过因战事拖不得,陈榕也没跟齐王多说什么,当一切就绪,她便去了战场后方。
这一场战斗,不需要她在阵前指挥。没有陈家堡那些城防利器,齐王府这方虽有火炮相助,但要打下津利城,损失也不会少。
从第一声火炮轰响开始,这场战斗持续了半天。
津利城城门被轰开,城墙上到处有坍塌,齐王府的士兵喊杀着冲入津利城,将城中负隅顽抗的沥王军逐一绞杀。
陈榕是在城内战斗结束,沥王府被全部控制后才入城的。
她没去看城破之后的惨像,越是靠近沥王府,她就越是心怀忐忑。
燕黎陪着陈榕到了沥王府,又将沥王府的下人问了一圈,才有人说许久之前被抓的商队的人,都在县衙大牢里。
陈榕没听燕黎的劝说,满怀希望踏入县衙大牢。
里面阴暗潮湿,又脏又臭,她一路走一路分辨着牢里关的人。商队是周大义组建的,她眼熟的也就几个,但她一个个都看得很认真,希望能看到让她眼熟的。
不知看过几个牢房,陈榕突然发现一张眼熟的脸,连忙在牢房前停下。
牢房里有三四人,年龄都不算很大,陈榕停下时,那个正睁着眼茫然看天的男人,慢慢转过头来,他起先眼中毫无神采,可在看清楚陈榕的面容后,他蓦地瞪大了双眼,艰难地翻过身爬到牢门边,哽咽道:“是、是陈姑娘吗?您来救我们了吗?”
陈榕眼眶蓦地一红,她点头道:“是……对不起,我来迟了。”
狱卒小心翼翼地跟在这座城新主人身边,听到陈榕和牢里人的对话,他立即上前将牢门打开。
牢房里其余几人,在听到呼喊后,也看了过来,纷纷露出激动之色。周总管没有骗他们,陈姑娘真的来救他们了!
陈榕见他们又笑又哭,眼泪也快忍不住了。待他们情绪稳定了些,她才问道:“只有你们几人了吗?其余人呢?”
最先认出陈榕的男子哭道:“他们都死了……还有、还有周总管,他在那边!”
陈榕顺着男人的指点看去,只见牢房更深的位置,躺着一个仿佛毫无生机的身影。
狱卒机警地跑去将牢门打开。
陈榕走进脏污的牢门,走到那身影跟前蹲下,他背对着她,她碰着他的肩将他翻过来。
只一眼,她就觉得无法呼吸。
这是周大义,不知受了多少酷刑,浑身皮开肉绽,连呼吸都微弱的周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