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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姐弟在离开道君的院子之后,正好遇到了在菩提树下与花教习对弈的陈夫子,棋盘上的输赢,决定了今年由他们谁来主持白玉京法会。

谢观妙在上前行礼之后,斗胆问了陈夫子一个问题:“道君沉睡之事举世皆知,这样真的不会有什么危险吗?”

陈夫子停下了执棋的动作,转头看向一身白衣的女剑修,对她的欣赏更甚,因为他当年刚入书院的时候,也有过类似的担忧。

虽然说整个白玉京就是一个阵法,迎年书院里也是藏龙卧虎、高手如云,但保不齐就会有一两个包藏祸心的二五仔,准备趁着道君沉睡,行一些不轨之事。陈夫子当年甚至考虑过给道君培养一批忠心耿耿的死士,把他紧密的保护起来。可惜,被道君拒绝了。

道君当时说的是:“他们大可以试试。”

“试试?”谢家姐弟脸上出现了一模一样的茫然。

对面的花教习忍俊不禁,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往事,书院里和陈夫子、谢观妙有过一样担忧的人不在少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她笑眯了一双眼睛,轻柔道:“是的,试试。”

试试就逝世。

青要道君是整个北域十洲的战力天花板,也是这千万年里唯一一个最接近于飞升的大能,上一个有这样过分逆天修为的还是戮至魔尊。虽然各大仙门一力否认,但事实就是,修真界已经由盛转衰,有了进入末法时代的前兆,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再没有人能够得道成仙。青要道君之下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合体期的老祖,两人差了快两个大境界。

修为越高,境界之间的差距就会越大。如果说炼期和筑基期之间的灵力差只是一捧清水,那青要道君和修真界的其他人隔着的就是整个银河系。

所以才会有“道君之下,皆为蝼蚁”的说法。

哪怕是沉睡过去的道君,也不是谁想动手就能够动手的。

对此,姬十方是最有发言权的那个。

就在宁执沉睡的当天,便有胆大包天的魔修,潜入了其实防守并没有多么严密的书院,毕竟连谢家姐弟这样的,都可以轻松出入道君的主院。

姬十方是最先发现的人,他太了解南域那些圣修的手段了。姬十方眯眼,非常不满这样的小动作,他明明已经警告过那边了,计划要暂缓。

随着对方一起潜入主院,姬十方就看到了青要道君毫无防备的睡在廊下,一脸的安详。这魔修深谙反派死于话多的真理,顾不得许多,二话不说便是手起刀落……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弹飞出了院外,不是主院的院,是书院的院。

血腥味在空中留下了一道弧线,对方非死即伤,而这一切只发生在转瞬之间。连姬十方都没有看清楚,这到底是防御法器所为,还是青要道君根本没有睡着。

姬十方比较倾向于是后者,因为他觉得宁执期就是这么一个虚伪的道修。他那日偷听完回去之后辗转了许久,决定对宁执期和赤炎子说过话采取一个字也不信的态度。道修都是虚伪的,作为道修的头儿,青要道君只可能是伪君子中的伪君子。那日会那么说,大概是知道他在偷听,故意说给他听的。

姬十方从来都不忌惮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这个世界,因为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相似的情况。他是不会上当的。

只不过,在看到有圣修意图对宁执期不利的时候,姬十方的脚步还是快过了大脑。在对方亮出本命法器时,姬十方也祭出了一把通体乌黑的匕首。只不过姬十方还没有来得及出手阻止,宁执期已经轻松化解了危机。

不,这对于宁执期来说大概根本不是什么危机,连蚊虫叮咬都算不上,毕竟对方连碰都没有碰到他。

姬十方五味陈杂的想着,宁执期才不需要什么保护呢,他掏出匕首也不是为了保护他!

是、是,呃……看着依旧大咧咧躺在庭中的宁执期,姬十方抄起匕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朝着对方的眼睛猛地刺了过去。但一直到匕首周身缠绕着的黑炎——只差一根头发丝那么细的距离——就真的要扎入宁执期的眼睛时,躺在躺椅上的人依旧纹丝不动,刚刚对敌的防御也并没有开启。

姬十方一边嫌弃着宁执期这样的人在南域根本活不下去,一边快速收起了自己的匕首,仿佛生怕无意中会伤到对方分毫,在那莹白的肌肤之上留下什么痕迹。

“哐当”一声,宁执期手里的远声玉,无意中滑落到了地上。

玉面自动投影了宁执期在陷入沉睡前,最后一刻还在看的页面。姬十方想尊重对方的隐私都不可能,帖子的内容就这么直接印入了他的脑海。

那是一篇野史,或者话本?说不好题材是什么。

重点是其中的一句:【执期道尊倔强的拦在戮至魔尊的前路之上,声嘶力竭的喊出了那句:“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这么多年来对你的憧憬,对你的爱。”】

姬十方:“!!!”

作者有话要说:

瞎扯淡的小剧场:

同人话本的原作者:一个平平无奇的过审小天才。

青要道君=执期道尊。

第9章 打工人的第九份工作:

宁执在现实世界差不多待了五个小时,也就是说修真界距离他上次离开已经过去了十五天左右。

这一回他醒来,外面刚刚天光大亮,晨雾从山间褪去,留下余露与下了一夜的白雪,压弯了院中的松枝。

宁执是在房中的拔步床上醒来的,对于这个登陆点他已经习以为常,从没有深究过自己下线和上线的地点为什么不一样,毕竟这只是一场梦。就像只要他坐在这里想一下,他便可以凭空推开门窗,卷起廊下的高帘。

窗外,是狂仙乱把白云揉碎的冬日美景。

事实上,白玉京的四时之景都是极美的,只不过这些节气好像并不是按照世俗规律来的,宁执上次睁眼还是秋天,下回就有可能回到了初春。

春夏秋冬,随机播放。

陈夫子本来正在院中擦琴,看着宛如一键换肤的苍茫大地,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只是老怀欣慰的想着,道君这一次竟醒的这么早。然后,他便拿出随身的远声玉,通知了徒弟记得去更换城内的告示。

——我们白玉京又换季节啦,欢迎大家一起煮酒赏雪。

——普通凡人和修为低的修士,请及时更迭冬衣,注意保暖,谨防风寒。

——最后,迎年书院宣布对本次的气候不齐负全责。

住在白玉京,就是这么刺激。

宁.“罪魁祸首”.执对此一无所知,他的印象认知还停留在十五天前,在给自己披了一件春衫后,他便在雪景中愉快的开启了再一次的网上冲浪。

通过问道,宁执获得的信息量呈几何倍的增多了起来。

他知道了白玉京法会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初赛和百强赛都已经过去,如今正在选手的休息期,十六强的决赛名单对战表倒是已经提前张贴公示了出来。

他同时还知道了,迎年书院就是白玉京法会的发起人和主办方。

在此之前,宁执根本没考虑过迎年书院的盈利模式,仿佛只要他的梦一直存在,书院便屹立不倒。不过,宁执至少是知道书院不是以收取学生的束脩为主要营生的。如今他总算懂了,书院是通过承办各种大型法会、赛事来挣钱。

不要小看这种活动承办,只要操作得当,也是很暴利的。既有了名气,又有了实打实的钱。

如今的问道上,大半的帖子都是白玉京法会相关,有科普内容的,也有回忆往昔的,甚至还有直播近况的,总之,整个页面就宛如被白玉京血洗了般。俨然是北域十洲当下的头等盛事,不知道为什么,这莫名让宁执想到了春节联欢晚会。

春晚,咳,不对,是白玉京法会的造星能力很是强悍,杀入十六强的每一名选手,都已经有了固定的粉丝群体。当然,在修真界这叫追随者。

追随者会在问道上或为选手摇旗呐喊,或与别家隔空对骂。问道上,一扫十五天前宁执看到的正经,拉票、diss、同人衍生应有尽有,不过,在火药味极其浓厚的同时,娱乐性也一点没被拉下。

这与白玉京法会的赞助方——富甲商会旗下的赌坊,在问道上增设了胜负下注贴,有着不小的关系。

只要线下在富甲钱庄里开过户,就可以线上用灵石下注自己看好的选手。有了比较之争,也就有了高下之分,每届还会根据选手的胜负赔率,评选出最受欢迎的选手奖。这几乎瞬间便掀起了全民参与的热潮,不局限于白玉京,其他大洲纷纷下场。人不在,灵石在。

不出意外的,宁执在十六强的金丹弟子中,看到了上善宫的观妙仙子。

当然,他也看到了华阳仙宗的玄田生。

他俩之间的对决,是十六强赛的开幕战。战况的精彩程度会如何,如今还不好说,但至少在民间的受关注度高的吓人。因为玄田生和谢观妙那点狗血的前尘往事,因法会而再一次甚嚣尘上。玄田生的迷弟,自然还在坚持是谢观妙不安于室,但谢观妙也已经有了仰慕她战斗英姿的追随者,她们旗帜鲜明的开始大骂玄田生是个渣男。

至于围观群众,他们采取了一贯的吃瓜态度,觉得这事就是个罗生门,谁也不干净,各打五十大板就得了。

谢观徼经常会刷与姐姐有关的帖子,差不多就住在问道上。看的出来,他对现在的这些流言很是气愤,但重点却不在于吃瓜群众觉得这事双方都有责任,而是这些人竟然觉得他姐姐打不过玄田生。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但现实是不会以谢观徼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这倒不是因为还有人在针对谢观妙,而是在北域,人们普遍觉得女修在斗法方面要稍逊于男修。就和现代一些奇怪的性别偏见一样,这边的某些修士也总觉得女修更适合医修、丹修、御兽等辅助类的后勤大道。经过一代又一代的潜移默化,走上攻击类大道并功成名就的女修就相对少了一些,恶性循环之下,大家也就更是觉得女修不如男修了。

哪怕在这次白玉京法会的十六强里,男女的比例其实是趋于平衡的,也没能打破这个传统成见。

宁执当下就披着小号,撸着袖子上了,誓要与这种歪风邪气作斗争!

因为这就是宁执总结出来的进度条的推动条件——人人平等。

在道门大兴的前提条件下,他对赤炎子说,南域也未必都是坏人;在谢观妙和玄田生的问题上,他对谢观妙说你并不比男人差。

当然,宁执的原话不是这些,但背后透露的引申意思可以是这个。

由于实在是太过隐晦,所以才只有0.1的进度。

至少宁执的推理是这样的。

南北两域的矛盾由来已久,不好化解,宁执便选择了先从相对容易的“女修也能撑起一片天”入手。

宁执在问道上发了一篇不足千字的古文,这当然不是他写的,他没那个文采,也没有那个共情能力。他是在现实里找的,古文的作者是几百年前一位非常具有划时代女性独立意识的长公主,名叫闻战,她同时也是历史上有名的女将军,随父征战多年,在大启皇朝大厦将倾时力挽狂澜。

闻战长公主常年驻守边关,只能与家人通信交流生活中的偶得。比较著名的就是这篇家书,她和身为皇帝的兄弟说,自己最近读了一本神话志异,觉得非常奇怪,为什么话本里的人都修仙了,还在觉得女子不如男。

宁执上学时就全文熟读并背诵过这篇古文,正好拿来投石问路。署名人自然写的还是闻战长公主。

既试验了性别平等对进度条的推动,又能从舆论上声援谢观妙,一举两得,简直完美。

帖子刚发,如果没有外因介入,暂时肯定是引不起太广泛的关注与讨论的。于是乎,宁执打算走个捷径。

他传音了赤炎子同学,请他来书斋一叙。

宁执这才发现,炎炎小朋友竟大小也算个名人。

在【最遗憾错过了白玉京法会的知名修士】提名里,赤炎子的呼声是最高的,屡次被提起的便是他尴尬的年龄。上一届白玉京法会时他还是个孩子,无法参加,这一届白玉京法会……他已经是元婴期的真君了,条件过高,一样无法参加。无数迷弟迷妹表达了饮恨之情,但凡赤炎子修炼的再稍微慢一点点,他就能横扫这一届的法会了。

宁执是做公关的,最是了解名人效应。他也不用赤炎子做什么,只是希望赤炎子能用自己的大号,发一篇看完长公主家书后的论道心得。

帖子内容都不需要赤炎子自己写,宁执已经给他写好了,只需要发上去就行。

赤炎子在传音之后,便风风火火的来了,身后的大刀换成了两柄板斧,头上扎了个中分后再束起的发髻,整个人都显得更加魁梧硬朗了起来。唯有络腮胡上的几条五彩线绳,证明了他只是个长得有点过于着急的小朋友。

宁执还没开口,就先发现了赤炎子在踏入书斋后的扭捏,一脸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炎炎?”宁执也不是特别着急,便想着先关心一下小朋友的心理健康。

赤炎子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这和他信奉的归一大道有关,对于他的道心来说,万事万物,莽就完事了,以力破之,三千归一。随着他对道的理解越深,他就越不爱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弯弯绕,根本藏不住心事。既然道君问了,那他也就说了。

每一次道君陷入沉睡,负责把道君用术法送回房中的人,基本都是赤炎子和他的师兄明明子。但这一回不知道为什么,谢家姐弟明明说道君在院中,等赤炎子来时,道君已经回了房里。

赤炎子粗中有细,怕出现什么意外,便踏入房中检查了一番。结果这不看还好,一看……就发现了很不得了的东西。

宁执在短暂的错愕过后,也跟着想起了自己房里有什么——那个戮至魔尊的推理木板。

知道的,这是侦探在查案时,经常会用到的线索关系图;不知道的,单从那事无巨细的内容整理来看,制作板子的主人必然得是个变态。

赤炎子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把自己的心理话哆哆嗦嗦的说了出来。

中心主旨就一个——虽然您是个变态,但我依旧崇拜您。

这就是我们书院的企业文化。

宁执:“……”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与此同时的姬十方,也在听闻了宁执期醒来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了主院。在过去的十五天里,他一直在思考,宁执期为什么要看问道上那些瞎写他俩的东西。等他好不容易用“也许是无意中点进去的”来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后,就在门外听到了这番虎狼之言。

瞳孔地震。

作者有话要说:

瞎扯淡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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