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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你呀,以后就多了个小师姑。……
林凯按下门铃,叮咚响了几声,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声:“来啦来啦!”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来开门接待他们的是陈女士,她跟林凯认识,一见面就热情地打招呼:“林医生好,好多年没见了,你还好哇?”
林凯笑着应道:“还行,陈姐你还是这么年轻,跟以前一模一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哎哟哪里啦,都老啦,我儿子都快三十岁了。”陈女士笑着摆摆手,又看一眼跟在林凯身后的年轻姑娘。
巴掌大的小脸眉目清秀,干干净净的,算不上很漂亮,但胜在气质文静乖巧,一看就是那种从小乖到大的、家长最喜欢的类型。
陈女士飞快地打量一番魏繁星,笑道:“这就是林医生你家外甥女吧?”
林凯点点头,介绍道:“这是我外甥女魏繁星,星星,这是回春堂的老板娘陈姐。”
魏繁星原先还微垂着眼有些紧张,闻言不由得一愣,这还没见着老院长,就先见领导了?
她顿时有些紧张,忙叫人:“……陈、陈姐好。”
陈女士笑呵呵地摆摆手,“哎哟,不要叫姐啦,我儿子跟你一样大的,你该叫阿姨才对。”
魏繁星闻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接话。
有时候人家自谦的话,听听就算了,最好别当真,该说好话还是得说好话。
倒是陈女士好奇,顺嘴就问了句:“星星是哪年出生的?”
头一次见面的长辈,还是领导,这样亲切地叫她小名,魏繁星差点没回过神来,愣了愣,才忙应声回答了问题。
陈女士一听就觉得惊讶,“哎呀,跟我儿子同一年的啊,不过他生日大,正月初三的,星星是几月份生日的?”
“腊八节。”魏繁星小声地应道,笑得有些腼腆。
她一面应,一面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孟李秋的住所在三楼,光线不算很好,加上家里东西多,便显得有些逼仄。
进门之后随处可见跟书籍有关的一切,狭小的客厅里甚至还摆着一座针灸铜人像,茶几上还堆着书。
看起来有些凌乱,但并没有让魏繁星觉得意外,她甚至觉得,一位治学几十年的人家里就应该是这样的。
“哦,差了快一年。”陈女士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就听见一阵轻轻的咳嗽声传来。
正在说话的几个人立刻循声看过去,看见正对着客厅的那间屋子开了门,一位头发全都白了的老人站在门口。
他先是问了句:“来啦?小刘呢?”
“去银行办事了,顺道去买菜。”陈女士应道。
这会儿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多,家里的保姆阿姨有事不在,所以接待林凯和魏繁星的才会是陈女士。
陈女士起身,扶他坐下来,好奇道:“我以为您还在午睡呢,打算跟林医生聊会儿再喊您的,怎么您倒是从书房出来啊?”
“哦,我出卷子去了。”老爷子笑了一下,看一眼魏繁星,“这就是我要收的学生吧?”
魏繁星一听就紧张起来,立刻就挺了挺腰,整个人坐得笔直笔直的,紧张到不行。
“是啊,长得齐整吧?精神面貌就很好。”陈女士应了句,看她一眼,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于是魏繁星就明白,自己在老板娘这里应该是过关了的,但是最终决定她是否能得到这份工作的,是孟李秋的考核。
孟李秋戴上老花眼镜,也看了她一眼,呵呵笑了两声,“别紧张,别紧张,咱们就随便聊聊,考个试。”
魏繁星点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干巴巴地说了句:“老院长好。”
孟李秋连连点头应好,“好,好,都好,我听说你以前在省中医上班,怎么辞职出来啦?”
他笑眯眯地问:“是在单位做得不愉快,还是觉得发展空间不够?”
魏繁星摇摇头,实话实说:“单位挺好的,跟领导和同事相处很愉快,辞职主要是我自己的原因。”
“我以前身体就一般,去年受了伤,一直没彻底恢复好,前段时间又脑出血住了半个月院,我觉得以我的状态,已经没办法再承受医院那样高强度的轮值班,而且,我爸妈也希望我换个轻松点的岗位,所以我就辞职了。”
现在回想,辞职可能是一时冲动过头了,没有考虑太多以后的事,但魏繁星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后悔的。
孟李秋有些惊讶,详细问起她的事,然后哦了声,“去年那个被人捅了一刀进icu的就是你啊?”
魏繁星点点头,他就叹口气,“你这情况是特殊了点,你跟我说说你以前跟的老师是谁?”
魏繁星忙应了声,从包里抽出提前准备好的简历递过去,然后开始吧啦吧啦地介绍自己的学习和工作经历,包括跟过的项目有哪些,发表过哪些论文,拿过什么奖之类的。
“挺好。”老爷子听完,点点头,把一张纸递给她,指指一边的饭桌,“去吧,写个卷子,没有时间限制,想到什么写什么,做完就行,实在不会写空着也行。”
魏繁星微微怔了一下,然后乖巧的嗯了声,接过卷子和笔,从自己包里掏出一支笔,坐过去开始写试卷。
刚坐下,就听见老爷子问陈女士:“阿时今天在回春堂?”
“说是有好几个病人预约了今天复诊,晚上他还要跟朋友出去吃饭,早早就去诊所了。”陈女士回答道。
魏繁星低头看着卷子,卷子上的字迹都是手写的,黑色的行楷字体苍劲有力,应该是老爷子自己出的卷子。
上来第一题就是默写,“肾何以能聚水而生病?岐伯曰:____”
《黄帝内经》里的原文,这一段她记得最牢的只有一句“阳化气,阴成形”,至于前面的,还真是要仔细回忆。
于是魏繁星根本没有心思去听孟李秋跟陈女士到底说了什么,埋头努力回忆着背过的书,一路做得磕磕绊绊的。
等到日光西坠,她终于做到了病案分析题,那是卷子里最后一道题,是个大题。
魏繁星这时忍不住鼓着脸松了口气,幸好这考试没有时间限制,要不然她肯定不及格。
她埋头读题,没发现客厅里坐着闲聊的三个人其实一直都在关注她,孟李秋甚至还评价了一句:“坐得住,不浮躁,这点就很好。”
做学问也好,学技术也罢,最怕就是心浮气躁急于求成,孟李秋倒不强求学生一定要学得多好,或者医术能有多高明,只要肯脚踏实地,终究有滴水穿石的一天。
魏繁星至少到目前为止的表现都很让他满意。
试卷最后一道题,是一则医案,大概内容是:一男性患者,37岁,晚上盗汗多年,每每醒后,汗湿衣背,有时半夜惊醒后再难入睡,烦躁不安,长此以往,精神疲惫不安,他在其他医院求诊,按盗汗以滋阴办法治过,也按自汗以玉屏风散巩固表气治过,都收效甚微。
“遂求诊回春堂,切脉得知其双寸脉亢进,余(指孟李秋)以火麻仁、艾叶……加桑叶、泽泻……经过调理,患者汗症消退,问:患者汗症的病因病机是什么?为什么没有用滋阴的药物患者的汗就能止住?”
魏繁星看完题干信息,想了一会儿,提笔开始写:“汗为心之液,长期流汗就等于伤心血……所谓盗汗阴虚,自汗阳虚的说法在临床上并不全面,很多汗症患者其实是表气不能入里,阳气不能入阴所致……”
她洋洋洒洒一通写,写了半张纸才写完自己的答案,然后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错别字了,这才满意的盖上笔帽,把卷子拿给孟李秋批改。
孟李秋重新戴上老花镜,仔细的看了她写的卷子,重点在最后一道病例分析。
魏繁星的思路并没有问题,回答得十分全面,将每一味药在处方里的作用都提到了,他满意的点点头,“我们中医治病就是要这样,抓主干,不能被单纯的症状蒙蔽,要从整体论治……”
魏繁星一边听,一边点头。
阳光的威力慢慢减弱,平时照顾孟李秋的刘阿姨终于办完事提着菜回来了,孟李秋停下跟魏繁星之间的病例讨论,笑道:“我跟繁星师徒俩第一次见面,晚上在这边吃饭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同意收魏繁星这个徒弟了。
魏繁星不禁心里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喜色来,抿着唇笑了一下,陈女士看过去,有些惊讶。
她才发现,这个女孩子放松地笑起来和平时是不太一样的,脸孔像被点亮了一样,格外好看。
林凯也大喜过望,但却忙道:“还是先回去,家里其他人也一起过来了,我们先回去把好消息告诉大家。”
好消息当然是魏繁星通过了考核,成了孟老的学生,也得到了一份新工作。
孟李秋闻言没有再留他们,“行,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对了,五一假期结束之后去上班,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魏繁星赶紧点头答应。
陈女士一边加魏繁星的微信,一边笑呵呵的道:“我家那个小子还说怕有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师姑,我看他这回真该哭了。”
顿了顿,又继续笑:“我大孙子就这样多了个小师奶奶,哎哟喂——”
魏繁星一时腼腆地笑笑,又觉得好奇,怎么老板娘看起来还这么年轻,就已经有大孙子啦?
哎,真是人不可貌相。
魏繁星和林凯从孟家出来,已经快到傍晚时分,比起来时的紧张和忐忑,尘埃落定后他们的心情轻快又愉悦,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林凯还道:“要不然打电话叫晶晶他们都过来,在你学校附近吃点?你给介绍介绍?”
魏繁星爽快的点点头,“附近有一条小吃街,挺多吃的,去那儿吧?”
“行,听你安排。”
等周妙和魏东来夫妻俩一到,魏繁星跟林凯就被围住了,七嘴八舌地问:“怎么样?顺不顺利?”
“我姐能继续留在容城了么?爸,你别卖关子,快说呀!”
魏繁星眨眨眼,和林凯对视了一下,笑眯眯地点点头,“通过了,以后我就是老院长的学生了。”
林晶闻言第一个跳起来,手舞足蹈地喊道:“噢耶!我就知道我姐是最棒的!”
一家人总算是放下心来了,个个都喜上眉梢,这趟五一的容城之旅,总算可以开心轻松地吃喝玩乐了。
容城的夜晚永远是灯火辉煌的热闹,晚上十一点,纪时结束朋友聚会,回到独自居住的千江悦,纪总被纪未柊带回了纪家,他这边静悄悄的。
洗完澡出来,他裸着上半身,睡裤的裤腿从木地板上擦过,一边擦头发,一边还想起他老妈今天去师爷那的事,忙打了个电话过去。
“妈,今天师爷面试学生,结果怎么样?”
陈女士在那头笑道:“还能怎么样,当然是成功了啊,你呀,以后就多了个小师姑。”
“对了,人家年纪还真是比你小,虽然是同一年,但你是正月生的,人家是腊八生的,身份证上年份都比你小一年,以后你可不许因为人家比你小,就不尊重长辈。”
纪时:“……”噩梦成真,突然觉得有点心梗。
第十六章 魏繁星?你怎么在这儿?……
一直到第二天,纪时都还沉浸在自己即将有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师姑这件事里有点回不过神来。
工作间隙他上网去搜,有一个比自己还小的长辈是什么感觉,看到了几千条回答,什么跟自己一样大的小叔叔,比自己还小三岁的姑奶奶之类的。
看完之后他觉得……爽了爽了,原来自己不是一个人!
果然幸福是比较出来的,开心建立在别人的血泪痛苦之上!
他小声哼着不成调的歌,从二楼诊室下来,刚走下楼梯,就看见纪总立刻从门口一路小碎步地跑回来,整只猫挤进他怀里要抱。
纪时一把推开它,义正言辞地拒绝:“白大褂脏,不抱。”
顿了顿,又伸出手,“来,好朋友,握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