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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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气得出去了，唐如霜急忙转身跟着，唐经纶在屋里众人恶狠狠的盯着的目光下也赶紧的出来，紧走追上了唐如霜，本想问问的，但是前面老太爷走的不远，两人急匆匆跟着，只恐说话声被老爷听见了，因此只看了姐姐一眼，并没有机会说话。
唐如霜也转头看他，同样没说话，只睁了睁眼睛。
两人跟着老爷来到了书房，老爷进屋就坐在了大案几后面生气，姐弟俩站在案几前也不敢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老爷子把自己那口气平了，这才问道：“什么八仙过海绡纱屏风，怎么还要你绣？”
唐如霜就道：“二太太那边说的，这是我的嫁妆，就该我绣……”
“还叫你绣什么了？”老爷马上就追问了一句。
唐如霜神情很是迟疑，呐呐的道：“祖父，孙女儿……是不是又哪里说错了？这些……二太太说过，是该出嫁的闺女绣的，我还有丫鬟帮忙，就是那小户人家的姑娘，全都是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呢……”
老爷闭了闭眼睛，没有回答只又问一句：“还让你绣什么了？”
唐如霜就呐呐地道：“还叫我绣花披、帐子、边褥、椅垫、杌套、镜套、镜帘、被褥枕套、靠迎枕套……还有几件大红金寿字的衣裳……”说到了这里又急急的道：“当然有丫鬟帮着孙女儿的，这些丫鬟们都帮着做。”
说到了这里停顿了一下，在屋里的老爷和唐经纶都以为没有了的时候，又接着道：“对了，除了那个八仙过海绡纱屏风，还有张四扇松柏梅兰纹缂丝屏风，说是那四扇松柏梅兰的屏风，配上了松木放在……”说到这里又娇羞的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放在未来的公婆屋里，祝他们健康长寿，是最好的……”
说完了，羞涩的低下了头去，仿佛是没有看到老爷那气的发青的脸。
唐经纶嗓子痒痒，总想笑，但是还得强忍着，一时忍得难受之极，脸都憋红了，赶紧也低头下去，把手放在鼻子下面揉了揉。
☆、第13章 查问
其实唐如霜在说那些话的时候，是耍了点心眼的，她说的那些东西里面，有些本就应该她新娘子绣，比方说帐褥、被褥枕套。而她把这些夹杂在了不该她小姐亲自做的什么椅垫、杌套、镜套、镜帘里面，叫老爷听了自然是气怒。
不过她说的，确实全都是二太太那边叫她和丫鬟们做的。
杌套、镜套、镜帘那些东西一般都是购置嫁妆的时候直接带着买了，主要是太繁琐了，伯府里丫鬟虽然多，可也没有闲的很的，做这些东西。而且叫绣房或者是丫鬟们做这些东西，自然占了人手，那别的就可能要买了。
尤其是屏风，确实有点太过分了。
而老爷问过这些之后，加上刚刚在那个屋知道的事情，心里头已经明镜儿一般的雪亮了！
女子的嫁妆，即使到了婆家也是她自己的财物，她自己收着，愿意贴补娘家还是愿意贴补婆家，全看她自己，便是公婆丈夫，谁都没有权利动用媳妇的嫁妆。
一般的女子嫁妆都是传给女儿，女儿出嫁的时候贴补。
这都是大面上的规矩，哪家的公婆要是把脑筋动到了媳妇儿的嫁妆上，不但是别人都瞧不起，背地里要戳脊梁骨，律法上面也是不允许的，女子可以去衙门告状，把自己的嫁妆索要回来。
就算是那蓬门小户，公婆也知道不能动用儿媳妇的嫁妆，何况是荣定伯府这样的人家！堂堂的一个伯爷，当然更不会去觊觎儿媳妇的嫁妆。
其实老太太那边也没有觊觎，但是规矩上来说，大儿媳妇去世了，她的嫁妆就应该长辈收管着，等大儿媳妇的女儿长大了出嫁的时候，给陪嫁上。
荣定伯是个要脸面的人，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去世之后，府里后宅也是经过了一次大调整的，尤其是上房院的下人调动，还有今后两位姑娘少爷的吃穿用度，荣定伯是专门的吩咐过老妻，一定要多加留心。
老爷当时还特意的提到了大儿媳妇留下的嫁妆，这些嫁妆，叫老太太亲自经手管着，每月田地庄子那边送来了账目，都要给唐如霜那边送一份过去。
虽然二儿媳妇管家了，但是这是大儿媳妇的嫁妆，不适合二儿媳妇管，所以不能给她管。
老爷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当时是这样吩咐的，老妻当时也是连连点头答应了的，可今天才知道，原来当时自己一转身出去，老妻就把这些给二儿媳妇管了！自己说的话全白说了！跟放屁一样！
而刚刚大孙女说的绣活儿的事，老爷也听出来了，二儿媳妇那边，分明是起了贪墨嫁妆的心了！既想面子上面光鲜，又想把钱省下来，因此给大孙女派了这些绣活儿，夹杂在她本应该绣的嫁妆里，到时候当然是全都算她的嫁妆，看着什么都不少，但是却省下了买这些绣活儿的钱！
老爷原本是不管这些后宅琐事的，毕竟，老妻也在，还有能干的二儿媳妇，下面大孙媳妇也已经能管着一些了，这些后宅的事情根本就不用老爷操心，所以，一点消息也传不到他的耳朵里。
因此今天冷不丁的知道了，二儿媳妇就是这样省钱的，登时气坏了。
听了唐如霜说的话，呆了半晌，老爷叫人进来道：“去找二太太，把大姑娘的嫁妆单子拿过来，我现在要看！”
下人出去了，老爷摆手叫姐弟俩坐下，唐如霜和唐经纶依言坐下了。
老爷便问唐经纶：“你那边……月钱一个月是多少？之前闹出来个什么三十两银子，说是你……是怎么花了？”
这话题唐经纶已经和唐如霜对过口供的，因此忙道：“月钱还是二两一个月，这个没问题的。那三十两银子，是姐姐那边用的，跟我没关系。”
老爷就转头看唐如霜，唐如霜就忙把之前说的那一套又说了一遍。因为之前编这一套谎话的时候，就有挤兑二太太的意思，因此现在虽然也不是有意在老爷面前继续排揎二太太，可话说出来之后，老爷还是听得脸愈发的黑了。
想了想又问了姐弟两个平常的一些事情。
其实姐弟两个是老太太的亲孙子亲孙女，上面老太太就不可能刻薄两人，因此二太太也不敢太过于刻薄。日常该给的，肯定不会少给他们，落人口实。
只是也不会给他们多给，有些事情突然的出了，就像皇太后过寿，寿礼自己准备这种事情，二太太那边也不会替他们想着，能给她自己亲儿子亲女儿，却不能给唐如霜他们姐弟两个。
姐弟俩也没有夸大其词，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今天唐如霜大部分说的都是实话，二太太那边确实是如老爷猜到的，为了省钱，把一些该买的东西，从库里翻出来压箱底用不着的料子，当成嫁妆叫唐如霜这边绣出来。
这些全都算上，到时候妆奁一样不少，看起来还挺多，二太太那边就神不知鬼不晓的落了笔银子。
丫鬟进来了，手里捧着单子，给了老爷，老爷拿过去看，翻到了最后一页，眉头就皱了起来，抬头问唐如霜：“你的嫁妆单子，你看过没有？”
唐如霜心里头连说着可惜！摇了摇头：“没看过……”真可惜！要是看见过就好了，料想二太太给自己的嫁妆一定是少了不少的东西，这会儿老爷看着神情还算是自然，想来刚刚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二太太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什么单子添上了，若是自己看过，就能当面戳穿了……
心里正可惜呢，旁边半天没说话的唐经纶却冷不丁的道：“祖父，我看见过。上一次去二太太那边，二太太说叫我看看，心里有个数，我就瞄了一眼。”
唐如霜心中一喜！二太太还想掩人耳目，既想贪东西，又不想落人口实，还把唐经纶叫去看单子，以期用这个举动堵住别人说闲话的口！不过……唐经纶那时候自己又不和，未必关心自己的嫁妆，即便是看了，能认真的记住吗？她有点担心。
老爷已经把单子递给唐经纶了，叫他看看，唐经纶也是从前往后看了看，同样也是看到最后一张有些奇怪，挠着头想了想，指着最后一张说道：“这一张当时好像没有……我当时也就是扫了一眼，只记着没看到首饰，当时心里还纳闷，怎么没首饰……也就是那么想了一下，过后也就忘了，这会儿再看，确实没见过这一张。”
老爷呼了口气，叫唐经纶直接把单子给唐如霜，道：“这个你留着吧！自己看看。”
唐如霜忙答应了一声，低头去看，这一看才知道为什么刚刚老爷怀疑最后一张，前面一张写的全都是些子孙桶啊，手炉、食盒啊这些东西，还有大件的桌椅板凳、床、柜子这些陪嫁大家什。
中间一张，就是料子缎子一类的东西，这些都没有金银首饰，只在第二张上面记着胭脂水粉，头花手巾一类的，大约就把这些当首饰了。
而现如今多出来的最后一张，上面写的全都是金银首饰，但是这一张的纸张明显和前两张不一样，后面这一张，看起来写的时间久了，纸都有些微微发黄。
唐如霜一想就明白了，这张也许是从之前娘的嫁妆单子上面抽下来添上的！肯定就是刚刚的事！老爷这边要嫁妆单子，二太太那边知道光前两张交不了差，火气头上的老爷看了肯定更恼火了！于是赶紧加上了这一张。
而且还是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出来了，说明这张单子原本就在老太太这边，老太太拿出来的。
老爷是成天拿笔写字的，纸张的不同，字迹的不同，一眼就能看出来。二太太那边慌里慌张的添了一张，这点小动作自然瞒不过老爷。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就算是下人跑也不可能跑回二房院那边取单子，这张单子原本在谁那儿，这一点，老爷肯定也是想到了。
老爷叫自己收着，这是给二太太那边留面子，装没看出来。但是嫁妆却顺势给自己这边添上了。
唐如霜也收了起来，这一张首饰的，十之七、八就是娘的嫁妆，不然不可能这么齐整的一张单子随手就能拿出来，娘的嫁妆，就正应该给自己的。
老爷这会儿坐下了思考，心里头气也是一阵阵的往上冒。原本只是个小事，自己老妻那边不应该把过世大大儿媳妇的嫁妆交给二儿媳妇来管理。谁知道就这么点事，查了查竟然越查事越多！
先是查出来二儿媳妇那边欺骗大孙女，图谋在置办大孙女嫁妆的时候弄银子，然后又查出来，干脆贪墨了一部分已经有的嫁妆！
这要是再查下去，二儿媳妇那边肯定还有不少的事！她不要脸，老爷还要脸呢！这事就算是查，也不能当着孙子孙女的面查了。
☆、第14章 庶子身份
老爷想了想，便对两人道：“没事了，你们回去吧，过年给亲家那边回礼的事情，我亲自处理，你们谁都不用管了。”
唐如霜和唐经纶便忙站了起来，答应了，两人行礼告退出来。
从书房出来，唐经纶正要问什么，唐如霜拉着他急忙的往外走：“现在先别问，回去了咱们再说。”
唐经纶忙闭上了嘴，跟着她也没有再去那边，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长房院。
看到姐弟两个出了门，老爷这才站起身，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的，一会儿就叫人：“来人，去二太太那边，把西山那边田地庄子的账本拿过来！”
丫鬟答应着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便回来，福身道：“禀伯爷，二太太回说账本在二房院呢，您是现在要还是等明天您有时间了，她叫二爷把账本全都拿来您一一过目。还有，她还问刚刚拿来的嫁妆单子怎么没见拿回去？她那边要照着单子准备东西呢……”
老爷刚坐下，听见了这话又气的怒叫道：“她这是叫我给她回话呢？！”
丫鬟吓得不敢出声，伯爷提声喊了一声：“叫她去拿，我现在就要看！”丫鬟吓得忙答应，赶紧的转身跑了出去。
长房院这边。
一进院门，唐经纶便道：“姐，这下可以说了吧？你到底想干什么？当面告状，你只是想看看嫁妆单子？二太太今后怎么饶得过你！”
唐如霜转头看他：“饶不过我又怎么样？除了短我的用度，她还能做什么？总不能打我杀我？不过短我的东西，也不是从现在开始的，以前就这样做了。所以，不管我告不告状，她还是会从我这边弄钱弄东西，我还倒不如告一状，你也看到了，告了一状，嫁妆单子就多了一张。”
“可是现在弄来了，她以后还能弄回去啊！她是管着后宅的，肯定有办法在弄回去，何况……母亲的田地都在她手里。”唐经纶说道，不过他其实以前真的没想到这个，他不是大太太亲生的，因此大太太的东西谁管谁操心也轮不到他操心。
唐如霜笑了，和他一起进了屋子：“你想到这一点，我也想到了。”进了屋子，丫鬟们跟着进来忙活着端炭盆，洗手盆，服侍他们洗了手，唐如霜吩咐：“叫厨房做点饭菜。”这么一闹，他们连饭都没吃。
丫鬟忙答应着去了。
让这边余下的几个也都出去了，唐如霜这才道：“所以，我之前想的是，把准备嫁妆这件事要过来，自己准备……”
看到唐经纶已经是一脸的惊讶，张嘴要问，唐如霜摆摆手示意让他叫自己把话说完：“最重要的，是把母亲的嫁妆要过来，自己管着。尤其是那田地庄子，不能再叫二太太管着了，每年田地庄子的东西，全都添进了府里，说不定还添进了二太太自己的什么地方！偏咱们姐弟一点捞不着！今天已经提到了这些东西，咱们走了之后，老爷肯定会查，只要有问题，我就一定想办法要过来自己管着！”
唐经纶惊讶的看着她，原本是有话急着说的，此时却已经说不出来了。姐姐是大太太亲生的，要大太太的东西合情合理，他也不知道怎么说。
唐如霜看他没什么问的了，就点着头道：“田地庄子，这些说不定今后就是咱们姐弟吃穿用度的依仗。如果现在还稀里糊涂的，真有可能我出嫁的时候，这些田产地契的被二太太那边给贪墨了！”
唐经纶呆了呆，半天才点点头：“好吧，没想到姐姐你倒是胆子挺大的，敢在今天这样的时候说这事，好好的一个全家宴给搅合了。”
唐如霜就冷笑：“二太太自然是有心情高高兴兴吃全家宴，我可没那心情！她手里拿了多少东西，我和你今后靠什么？一想到这些，我连饭都吃不下去……真没想到，就这么随便一问，都能把嫁妆单子问的多出来一张，可想而知，平常里日常的随便什么事情，都有不少贪了的！随随便便一查，没准又能查出来一大堆。”
唐经纶抿着嘴，过了一会儿才道：“只是自己置办嫁妆，怎么听着都有点不靠谱……哪家的小姐姑娘能自己置办嫁妆？那样不成笑话了？老太太那边也不可能答应啊。至于老爷，即便是查出来二太太在你的嫁妆上面动了手脚，却也不可能答应，叫你自己准备嫁妆。”
唐如霜点了点头道：“如果不答应也没事，这原是我最开始的想法。”
她看了看放在一边的嫁妆单子，站起身把单子去放在了她梳妆台上的一个八宝匣子里：“我也没想到老爷能把嫁妆单子给我，这样我倒真不用非得自己置办嫁妆，到时候照着单子上的对东西就行了。老爷和老太太那边既然知道了，自然会过问，这嫁妆上面想来她是不能太亏待我了。而且说不定，经过这一遭，老爷会要以前母亲的嫁妆单子，那就更好了，二太太什么都别想捞着。”
唐经纶点点头：“这倒还差不多，你刚刚说的自己置办，那肯定不行，别人知道了会笑话你的。”
唐如霜笑了，看着他又道：“那这样就行了。不过还有件事，咱们走了，这会儿老爷肯定对二太太起了疑心，会查大太太留下的庄子和田地的账目，明天或者后天，老爷肯定会叫你去，跟你说说……”
唐经纶就愕然的打断了她的话：“怎么会叫我去？我到底不是大太太亲生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唐如霜听他这样说，反而也是很惊愕，看着他道：“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虽然不是大太太亲生的，但到底是长房院的长子，大太太在的时候，你总得喊一声母亲。”
唐经纶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也不错……”
唐如霜坐下了，也叹了口气，今天的事情，从开始怎么提出来，到老爷把自己叫去，自己该怎么说，她也是千算万算过得。老爷会查帐，就会给长房院这边一个交代，猜想一般老爷会把唐经纶叫去交代交代。本想跟唐经纶说好，老爷叫他去的时候，就很随意的建议一下，把田地和庄子的账本给自己这边管着。
千算万算，可真就没想到，唐经纶竟然还有这样的想法。可他这么一说，唐如霜却也十分的理解。以前自己的作为，不就是把唐经纶和自己分得清清楚楚？用什么分得，不就是身份？一个嫡女一个庶子，不一样的，不就是亲娘？
如今需要唐经纶帮着自己了，于是就把这个茬给忘了？
当然，之前的原主的那些想法，不能怪到现在的唐如霜的身上，可是，这事唐经纶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着，自己这边突然的对他和颜悦色，完全就是为了利用他，让他配合自己拿回来母亲的嫁妆？
想到了这里，唐如霜只能叹气，真的是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想了半天才道：“你是长房长子，这一点是谁也不能否认的。你同样也是我弟弟，我之前说过，咱们虽然隔母，但总是同一个父亲。母亲那边的东西，虽是应该留给我，不过只要有我的，我就不会不管你……”
这话说到这里，她也有点说不下去了。
唐经纶也没说话，姐弟俩安静了一会儿，唐如霜便笑着道：“好了，先不说这事了，还是吃饭要紧。”
这会儿屋里已经暖和了起来，于是将自己的大衣裳脱了，去后面洗了手脸，出来正好丫鬟就说饭已经做好了，问端不端上来。
唐如霜点头叫端上来，丫鬟出去了，唐如霜过去叫唐经纶一块到桌上坐下等着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