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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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次郭常溪毅然决然,再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重重火光照亮郭家上空,亲人的漫骂、仆人的央求交杂其中,天明之后,所有人都会知道郭家被抄,但人们不会觉得亲自带兵而来的郭常溪此举大义灭亲,只会认为他畏罪自保,与卖国求荣无异。
可郭常溪挺直背脊,没有让任何难堪折弯了腰。
当他来到祖父面前,忠国公神情平静,与其余家人不同的是他没有表露一丝怒火,甚至还有了一丝赞许:“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
至此,郭常溪冰冷的面容方出现一丝裂痕。他想质问祖父,想问到底为什以,话到嘴边,辗转不能言。
就在此时,一抹黑影从天而降,他手持宽刀,在众人甚至郭常溪都没能反应过来之时,一刀斩落忠国公的首级。
鲜血溅地,惊恐的尖叫冲天四起,郭常溪双眼通红,目眦欲裂:“曹世浚!!!”
郭婉宁眉心一抖,双瞳骤缩。
在曹世浚斩杀忠国公之首便被重重兵马所包围。但他毫无畏惧,拼命杀出一条血路。
“阿浚、阿浚!”
身后的呼唤又急又重,带着失而复得的哭腔,可曹世浚没有回头,一跃冲上房檐,乌影绰绰,在月下尤其孤冷疏离。
郭常溪接过□□,这一次他不再保存实力,蕴含满腔仇恨的那一箭射穿曹世浚的要害,令郭婉宁难以自抑地发出尖叫!
月下乌影宛若断线的风筝,终究是落地凋零。
第154章 自白  “该从哪里说起呢?”
温浓并不知道这些日子宫外发生了多少事, 宫里倒是出了不少事。
听说泽润宫出事那天小皇帝偷偷摸出永顺宫找方周去了,但由于中途迷失方向,还是靠两只御猫引路才找去了泽润宫法坛的。
尽管泽润宫里伤亡惨烈, 万幸小皇帝运气不错, 除了受点惊吓,并未造成任何损伤。
也不知是误打还是误撞,当时容从落坛身死,昏死过去的太后随后也被陆涟青派人送返永福宫,小皇帝本来跟回去,却不知为何陆狮兜来转去流连不返。
小皇帝福至心灵,跟着梅花脚印进入正殿, 竟在神台下摆找到了被裹成一团昏迷不醒的小方周。
惊喜来得太快,不说其他人都看懵了,意外收获的小皇帝更是大喜过望。眼见方周被找回来, 左大夫和公明都能松一口气, 不过泽润宫暂时是不能住了, 但见众道无处安身, 小皇帝小手一摆, 把他们全收回了永顺宫。
万万没想到的事情还在后头,这天温浓正在陆涟青投喂下把药咽了, 糖渍梅子正含在口中, 大老远听见小皇帝急吼吼的呼叫声:“不好、不好了……”
陆涟青冷脸一板, 刚踩进门的小皇帝一滞,小心翼翼地站定:“小皇叔也在呀?”
“陛下为何如此不成体统, 大呼小叫?”
小皇帝吱吱唔唔:“朕找小皇婶。”
这个称唤让陆涟青稍稍舒眉:“何事找她?”
小皇帝瞄瞄他又瞄瞄温浓,温浓识趣地把陆涟青给推出门,示意他可以继续说。小皇帝乌溜溜的眼睛雪亮雪亮, 举起他的小拳头大姆指:“朕第一次见小皇叔这么乖,将来一定是个妻管严。”
“……”你小皇叔还没跨出门呢。
温浓好整以暇地请教有何指示,小皇帝手舞足蹈:“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方、方周是个小姑娘!”
温浓讶然:“你扒她衣服了?”
小皇帝腼腆小脸,正经八百地摆摆手:“怎么可能?是宫女给她换衣服的时候告诉朕的。”
原来如此,方周晕迷不醒这段时间有所不便,公明观主、左大夫又都是男人,更衣解带确实需要宫女来做,小皇帝发现方周的女儿身是迟早的事。
见小皇帝未露愠色,温浓放心调侃:“怎么?她是小姑娘你就不喜欢了?”
“方周是方周,不管是不是姑娘朕都喜欢。”小皇帝认真摇头,说着露出迟疑之色:“可她为什么要扮成男孩子?”
这事说来话长,温浓也觉得不应该由自己来告诉他,只作简单解释:“她的亲人俱已不在,这些年又随左大夫漂泊在外,扮成男孩在外走动更方便些,你也知道外面人贩子又多又坏,万一见她水灵把她抓走怎么办?”
小皇帝深有体悟,重重点头。
方周长得又灵又好看,真的很容易招坏人的!
“方周醒了吗?”既然见到皇帝,温浓顺势问起他。方周被发现的时候昏迷不醒,也不知道失踪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恐怕只有等她醒来才知晓。
“左大夫说她失踪这段时间可能一直被人灌迷药,迷药|磕多了到现在都醒不过来。”小皇帝蔫蔫摇头,又义愤填膺:“左大夫还说他们要跟公明观主出宫了,要把方周也带走。”
“带走不是挺应该?方周本来就是他们同门。”温浓不觉这有什么问题。
“朕还没跟她和好呢。”小皇帝吱吱唔唔,不乐意不高兴。
原本秉持有重大发现打算跟温浓分享的小皇帝见她早就已经知道了,说话还句句不中听,登时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趣,双眼频频往外眺:“不知小皇叔走没走远?朕还想给容欢求求情呢。”
容欢?温浓耳朵一竖:“求什么情?容欢怎么了?”
话说回来自泽润宫出事至今温浓没听说容欢的事,心里还曾想过容欢知道容从的死将作何感想,现在又是不是待在永福宫里陪伴据说精神失常的太后?
小皇帝犯愁,这才跟温浓说起他当日之所以能够溜出永顺宫全靠容欢的掩护,而且正是容欢将他带去了泽润宫。
在小皇帝看来,认为小皇叔正是因为这事才把容欢收押天牢的。
尽管说话本人的小皇帝并未发现,温浓却能从他的童言稚语中发现几个重点。
容欢在泽润宫出事当日曾经去过永顺宫!温浓下意识想到的杨眉的毒,容欢与杨眉本就不合,会不会杨眉的毒是他下的??
而且容欢以带小皇帝去找方周为由将他带去泽润宫,却在遇见郭常溪带领援兵赶到泽润宫宫门之时改走偏僻小道进入泽润宫。最重要的一点是,小皇帝说进去之后便与容欢走散了,该不会容欢是故意的吧??
以她对容欢善于搞事情的行事作风的了解,温浓非常赞同陆涟青把他收押了,不管容欢的目的是什么,他将小皇帝带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足以给他定个罪。
可小皇帝坚决表示要保容欢,并且义无反顾要去找小皇叔帮容欢求情。
见小皇帝这般坚持,温浓没再多劝什么。
如今容从已经不在,太后又病成这样,容欢无从依傍,也不知今后将会变成什么样……不过看小皇帝这么护他,八成问题也不大。
温浓默默送走小皇帝,没过多久就听见小皇帝嚎啕大哭着回来了,后边跟进来面无表情的陆涟青。
“小皇叔不答应!”
一阵风奔进来的小皇帝伏在温浓的衾被上哭,受他牵连,温浓也被陆涟青瞪一眼,颇是无辜:“我发誓我绝没有怂恿陛下。”
陆涟青面色稍霁,不过语气还是很强硬:“阿浓需要静心休养,陛下请回。”
小皇帝气得蹬鞋子,把床边平平整整躺在地上的一只鞋子给蹬翻过去:“容欢是朕救命恩人,朕不许你伤害他!”
陆涟青森森看他撒脾气:“他救你一次,你把他当一辈子的救命恩人。那若是他害你一次,你是不是要他填命?”
小皇帝被他恐怖的语气给唬住,但他仍然坚定不疑:“容、容欢绝对不会伤害朕。”
“他将他带走并独自遗落在泽润宫中,无论是存心还是过失,都足以要了他的命。”陆涟青露出讽笑:“更何况他涉及宫里宫外多起命案,这其中还包括魏梅的死,你真愿意原谅他?”
小皇帝龙躯一震,就连温浓也惊了:“魏梅的死与他有关?”
陆涟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等着小皇帝给出答复,小皇帝皱起小脸扁着嘴:“朕要见他,朕亲自问他。”
“行。”陆涟青挑眉,摆明等着看他到时候怎么死心。
随即他视线一偏移,对上双眼亮晶晶的温浓指着她自己。
“……”
事前得知皇帝及信王大驾光临,天牢被收拾得一干二净,容欢被单独隔在最外间,进来多义一身宦袍就穿了多久,确实脏了也皱了,好歹比没有好。
天寒地冻,地下牢狱实在太冷了。
容欢待遇这么差,小皇帝气坏了,非要让人给他送棉被送热食。地监令见信王没吱声,赶紧指使手下把东西给送进去。
蜷缩身体抱膝坐在石床里的容欢这时才终于动了下,卷起棉被呼噜把那碗面给吃了,脏兮兮的脸上这才露出令人心疼的笑颜:“还是陛下待奴才好。”
从没见过他这副惨状的温浓终究是没出息地对他生出恻隐之心,容欢似是才发现被陆涟青护在身后的温浓,眉眼含笑:“阿浓姐姐也来了,我就知道你是真的关心我。”
温浓没好意思承他此言,躲在陆涟青背后不说话。隔着木栅栏,于心不忍的小皇帝泪眼汪汪:“容欢,都怪朕连累你。”
容欢张口要说什么,陆涟青的声音森森传来:“容欢,你现在可以把你这些天招供的所作所为一一告诉陛下了。”
小皇帝不赞同地扭他一眼,怀疑小皇叔想屈打成招,给容欢安些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容欢吃饱裹暖,又靠回石床里边:“该从哪里说起呢?”
“那就说说,上回我是怎么哄骗陛下出宫,然后暗中勾结曹世浚,利用他将陛下偷偷带出信王府,然后用陛下引来魏梅并杀了他的吧。”
小皇帝的表情呆了呆。
他假意献计,怂恿小皇帝出宫,迫使魏梅配合。出宫当日魏梅假装折腰下车离开准备车马,他直接到信王府与小皇帝配合并想办法留宿一夜,当晚则让曹世浚潜入信王府把小皇帝带走,找到按计行事的魏梅并杀死他。
从头到尾容欢都不需要出手,并用曹世浚掩饰自己,从中摘清嫌疑,即便信王与温浓都曾怀疑过他,但却找不到任何能够指证他为幕后黑手的据证。容欢甚至不需要过份掩饰小皇帝是受他怂恿,即便是,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温浓没想到的是容欢与曹世浚竟私下有所联系,就连陆涟青也是在容欢亲口承认之下才得以确认,因为曹世浚由始至终都不曾在他面前提到容欢。
“他当然不能提我,因为是我救了他,他欠我一个人情。”容欢大方承认,他与曹世浚的接触还在更早之前,早在当日妙观斋出事之时。
令人意外的是,容欢与曹世浚是通过郭婉宁才有了接触。
当日妙观斋出事,容欢救下郭婉宁之后便一直跟着她,但郭婉宁似乎早就知道台上的关山班少班主是曹世浚假扮,甚至在混乱当中她还试图去接见曹世浚,直到后来曹世浚与手下发生冲突被刺重伤,在郭婉宁的苦苦央求之下,容欢答应救下曹世浚,并帮她将曹世浚藏入瑶光阁的暗室当中。
“话说回来,没想到姓杨那个死丫头竟也知道那个地方,陛下心心念念的‘方周’正是奴才耗费大量精力给弄出来的。”容欢笑露得瑟,仿佛只要能让杨眉吃鳖,心情就说不出的舒畅。
可是小皇帝却没有笑,他不再像从前那些事事附合、任由着他:“你为什么要害梅梅?”
容欢回他一眼,不紧不慢:“不为什么,就是想让他死。”
“他死了,他的位置才能空出来,给我空出来。”容欢扯出一抹嘲讽:“谁成想半路杀出程咬金,竟被姓杨那个死丫头给捷足先登。”
就因为这样的理由?小皇帝不解地眨动眼睛,豆大的眼泪不停往下涌:“你怎么这么坏?梅梅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怎么能这么坏?”
容欢歪过脸,反而质问皇帝:“你怎么知道他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你以为他就不坏吗?难道你以为对你好的人就全是好人吗?”
他敛起笑:“我也救过你,可你现在却只会觉得我是坏人。”
小皇帝难过得说不出话来,扭头负气地跑了。
陆涟青让纪贤跟出去照看皇帝,容欢见皇帝被他气跑了,剩下硬茬子不好碰,扭头跟温浓装乖。可惜温浓听完这一切却不怎么想同情他:“也就是说因为你救过曹世浚,所以他帮你打掩护从信王府带走陛下,这就算是两清了?”
容欢泄气:“不,他还欠我一个人情,你忘了那把钥匙吗?”
钥匙?温浓心头一跳,想起当日还在信王府时,郭婉容来还手镯的时候藏在暗格里的钥匙:“难道是郭婉宁给我的那把钥匙……”
“正确来说,是我给她的。”不然以郭婉宁的能耐,她又怎么可能找到关押曹世浚的地点,还有钥匙?这势必得有潜伏在信王府的细作暗中接应。
就在陆涟青在前往曹家埋伏曹世浚的时候被叶师刺入毒剑伤重昏迷,被放出来的容欢趁机找到钥匙并通过与郭婉宁的接触将钥匙交予她的手中。
“我是没想到她把钥匙给了你。”容欢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