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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国上下数万名官吏,能穿紫服绯者却不多。

不过士人一旦穿上浅青公服成为流内官,便都会有更换服色的志向,许稷也不例外。赵相公给她所指之路,足以让她换下身上的浅青袍,走到台省中层官员的门外,假以时日,便可踏进这道门。

而倘若她不走这条路,下下等的考课结果亦能令她难保身上的浅青官袍。

从政事堂出来,天色已将入暮。廊庑下的灯笼被风吹摇着,远处紫铜铃声叮叮咚咚,光与声音都有些虚渺。

许稷闷头去牵了马,在接连不停的街鼓声中迷迷糊糊穿过了朱雀门。抵达崇义坊时街鼓声落尽,天也完全黑了下来。

千缨做好晚饭等了一会儿,刚要出门去迎许稷,却见一陌生郎君走到门口。那郎君看看她,问道:“比部许稷可是住这里?”

千缨抬了抬眉,心想怎会有人找许稷找到这来呢?她遂问:“敢问郎君是?”

“同僚。”

“哦。”那一定是有公事了。千缨说:“可三郎还未回来。”想了想又道:“郎君若有事某可代为转告。”

“恐是不方便。”

千缨好意被拒绝,却并没有不高兴,反而是贴心劝来客:“天冷风大,郎君不如进耳房等三郎。”

那人正要拒绝,千缨忽闻得马蹄声传来,立刻喜上眉梢:“三郎回来了!”

那人循声望,只见深曲中正是许稷骑着高头白马而来。

一声低低马嘶,许稷勒紧缰绳下了马,她甚觉可疑地看了一眼来客:“练御史为何会至此?”

练绘道:“练某特意前来道谢。”

“练御史不必这样客气。”许稷握紧手上缰绳,“许某并没有做什么。”

“练某已略备薄酒,还望赏光。”

“不用了。”许稷有些不近人情地拒绝道。

可练绘言辞诚恳,又长了一副很好心好意的模样,旁边千缨遂撺掇道:“三郎快去吧!”

许稷无可奈何看一眼千缨,千缨却完全没读懂夫君眼里“诶你不要添乱哪”的意思,忙道:“去罢去罢。”

练绘淡笑:“尊夫人都发话了,你还要客气么?”

千缨拼命朝许稷使眼色,大意也不过是“有饭赶紧蹭,千万别浪费,家里没好吃的”,且她又是行动派,赶紧闪回门内,甚至将门给关上了。

“尊夫人真有意思。”练绘看向蹙着眉的许稷,淡淡地说。

许稷终没再推辞,再度上了马,同练绘一道走。

千缨回到宅内,收拾一番正要喊韦氏吃饭,却见王夫南走进了院内。王夫南站到堂屋前一看,见无许稷身影遂问:“妹夫呢?”

“同僚喊他去吃饭。”千缨不死不活地回他。

“哪个同僚?”现在还有人愿与她一道吃饭?

千缨捧着碗想了想:“好像是甚么御史,叫甚么我倒是没问。”

“练御史?”

千缨忙点点头。

“千缨,上回我与你说过甚么?”

“上回?”千缨稀里糊涂地想想,忽然吓了一跳般跳起来,语无伦次道:“难道是你说的那个练绘?!啊?完了完了,那人肯定不怀好意哪!他带三郎回家喝酒去啦!十七兄你快去将三郎带回来!”

王夫南出门时,许稷已在练绘家的堂屋坐了下来。火盆烧得甚旺,庶仆忙前忙后上菜暖酒,一张大食案上摆满佳肴,香气扑鼻。

不过饿极了的许稷,却没太多胃口。

她心事重重坐着,反正也不会给好脸色与练绘看,空口喝了两三杯酒,便听得练绘道:“铨选之事我已听说,深感遗憾。”

许稷面上带笑,言辞却一点也不温和:“遗憾能让许某由‘放’改为‘留’吗?”

“自然不能。”练绘兀自添了酒,“只不过铨选落败也未必是坏事,制举在即,你仍有大好机会可握。”

许稷听明白了他这话中话,只淡笑笑,饮尽了杯中酒。

堂内烛火明亮,冷了一天的胃腹终于暖和起来,许稷轻叹一声看向堂外庭院。

忽有脚步声传来,紧随着便是庶仆的阻拦声:“我家郎君正与客吃饭呢,容我去禀告一声哪!”

但区区一庶仆哪拦得住王夫南,还没嚎几声,王夫南已然登堂入室,走到了大食案前。练绘抬头看他一眼,吩咐庶仆再送碗筷来。

王夫南也不客气,撩袍便往许稷身旁一坐。

他的忽然闯入,忽令许稷感受到一丝丝活气。

练绘则因心情大好,完全不打算与他计较,反而还起身给他盛了一碗汤。

双方还没来得及交锋,这时庶仆又紧张兮兮冲了来:“不好啦,老太太又发热了,郎君快去看看哪!”

孝子练绘立刻起身,与王许二人打了声招呼,急匆匆往外去。

“十七郎为何会来这儿?”

王夫南端起汤碗不徐不疾喝着,淡淡回道:“来给练绘庆功。”

“庆功?”

“铲掉一堆蛀虫难道不该庆贺吗?”王夫南说着忽偏头瞥她一眼,“也正因他觉得值得庆贺,才抓了你来一起喝酒啊。你不知道练绘此人已经到了‘惨无朋友、想喝酒只能随便抓个人来陪’的地步吗?所以说,他只是觉得无人同饮寂寞了而已,你千万别将他的谢意当真。”

许稷怎么听都觉得这话刻薄,她又空口喝了一杯酒,说道:“若这件事没有扯上我,或许我会为他秉持正义而变成‘没朋友的御史’感到可惜。”

“正义?”王夫南淡笑,“你细看就会发现练绘的所谓正义也并非公正无私。明面上看铲掉了一群蛀虫,但类似的清洗也不过是换一批‘自己人’上去。练绘是庶族出身那一派一手拉上来的,他有他的局限。哪怕他也想做得更公正,但他所处的阵营要求他效忠,他就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

字字正戳许稷心头大烦。

“庶族进士,致位公卿,便成宦门新贵,拉拢同出身的人,对抗阀阅世家或朝中其他势力,再寻常不过。这拉拢包括座主提拔,也有婚姻关系上的走动。就练绘而言,他的婚姻大事恐怕轮不到其母做主,大约也只能接受其座主赵相公的安排。”

王夫南毫无顾忌地接着说:“不过站队自古有之,不必避之如蛇蝎。一个人既然靠近了权力,总需要立场,这没有错。”

“那么十七郎站在哪儿?”

“你当我傻吗?”王夫南朝她笑了笑,“我为何要告诉你?”他脸上竟有浅浅笑窝,眸光分外明亮,在这满室亮堂中看着令人心神恍惚。

许稷只知道,他绝非平白无故说这一番话。

这是所谓提点吗?教她不要畏惧站队?可她不愿,也不打算成为第二个练绘。

她默不做声看王夫南将一碗汤喝干净,自己则又喝了一口酒。

“练绘家定是换了饔人1,味道比先前好太多。”王夫南起身又打算去盛汤,但他的手却忽然停住,盯住那大陶罐:“这是甚么汤?”

许稷动也不动,上嘴皮子轻抬:“蛇汤吧。”

王夫南脸色煞变,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出,一只翻倒的陶碗悠悠在桌上转了个圈儿。

许稷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哎呀王郎君是吃坏了吗?这是怎么啦?”庶仆望着庭院暗处不停干呕的王夫南,瞪圆眼睛手足无措地瞎嚷嚷。

“他是觉得蛇汤不好喝吧。”练绘从后厢房走来,路过时轻飘飘地对庶仆解释道。

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且无心插柳般顺利‘报复’了王夫南的练绘,当然也没有什么轻松下场,据说之后几日都告假在家待着,似乎是因为被揍成了肿眼睛。

而许稷,也在大年到来之前,离开长安回了昭应。

不过她并未在昭应久留,办完事仅待了一日便又回了长安。

许稷回长安那天,到了灞桥便又下起雪来,纷纷扬扬状如鹅毛,远近百步内,皆无迎来送往的行人。

她下了马,远眺雪中骊山,想起某个一去不返的人,心中也下起了鹅毛大雪。

陪着她的白马似能读懂她的心意,低头贴近她,让她感受到一点热度。许稷转过身,伸手轻轻揽住白马的头,分外认真地顺了顺它的鬃毛,竟是长叹了一口气。

雪花被朔风裹挟着贴到她脸上,虽坚持了很久,却还是融化了。

这一日她回家,连千缨都察觉到了她的反常。

千缨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许稷,她不知许稷在昭应这两日遇见了什么事,也不知如何开解她。千缨搬了胡床在许稷面前坐下,见她闭目不语的样子,忽心生感叹:原来自己对她也不甚了解啊。

为什么她卯足了劲做官?为什么要辛苦过成这样?

她心中的志向与信念,又到底是什么呢?

千缨伸过手去,将她凉凉的手轻轻握起来,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时,却瞥见了她袖口露出来的信封一角。

喔,是谁写的,又是写得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王夫南v:喂我蛇汤者死死死死死死

1 人:厨子啦。

☆、第17章 直谏科

许稷兜里那封信成了谜,千缨自那晚后就再也没见过它。

但这算不上甚么大事,因那晚的反常之后许稷又变回了老样子,该干活干活,该读书读书,千缨问起来,她也就说制举在即,多少要做些准备。

这个新年过得稀松平常,对于长安城的大小官员而言,也不过是多了几日假期,放纵喝酒玩乐,或是被爱叨叨的家里人捏住耳朵灌了亲朋同僚的是非,又或者跑去南山吃吃道观里的仙丹,总之无趣,无趣也。

一年年的流逝对于仍生活在太平长安城的大多数人来说,是重复也是消耗,他们已不记得几十年前被方镇变军攻陷的长安城,也不关心当下朝廷与淮西、成德1的战事,更不关心西戎三天两头对边境的敲敲打打。他们只关心眼角多出来的岁月纹路和变长变白的头发,关心东西二市的铺子里能买到甚么,关心自家的小儿有没有好好读书,关心小女能不能钓到金龟婿……

而官员们仍照例在初七纷纷回了公廨干活,尚书省更是为了制举之事早早忙活了起来。

制科举虽然是以天子名义下诏,但多都是委令中书门下、或尚书省举办,至于考策官,则多由朝中四五品的官员担任,可以是中书舍人,也可以是吏部侍郎,他们负责评卷,再与辅弼大臣共同讨论后做出初步取舍及等第,密献于上,最后再以天子名义诏敕天下。

在这之前,一年一度的考课终于出了结果。许稷仍抱得上上等而归,虽在意料之内,但只有许稷知道这结果是她决定去考制举换来的。

王家五房因此顺利迎来了最太平的时期。就连一向爱挑刺的王光敏,也因“女婿考课上上等、又肯踏踏实实考制科”而笑逐颜开,甚至一反常态,讨好起许稷来。

这日天还未亮,王光敏便起来去拍女儿女婿的房门:“今日制科开考,居然还睡得着!”

千缨翻了个身朝向床里侧,捂住耳朵不情愿地坐起来,却见许稷已开始穿衣裳了。她穿得极厚实齐整,又理了理头发,最后戴上幞头拎过书匣,转头与千缨道:“我在坊中随意吃点就好了,你继续睡罢。”

“搜身你一定要小心哪,记得带好我给你求来的符。”

“你那符还能防搜身不成?”许稷淡笑,转身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王光敏,遂道:“岳父请放心,儿一定好好考。”

王光敏听这话听得舒服,嘴上却说:“考不好便不要回来了!”

许稷无奈笑笑,最终只身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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