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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允将剑往地上一扔,转头问:“灯光怎么暗下去了?”
赵安忙答:“回世子,院子里一共十盏灯,方才是十盏,现在也是十盏。”
钟允不信,突然任性起来,站在院子中间,一盏盏数了起来。他在较劲,又不知道在较什么劲,跟谁较劲。
钟允数出来十盏,依旧不信,这院子分明没有方才亮堂,于是又数了一遍。
赵安偷偷把身侧这盏吹灭了。
钟允数出来九盏灯,满意了:“我就说变暗了,原来是灯少了。”
赵安心说,不是的,是方才世子妃在,世子妃身上有光华,将这院子照亮了。
钟允数完灯,又嫌院子太静,死气沉沉的,让赵安说书给他听,不然跳个舞也行。
赵安:“......”
钟允嫌弃了赵安一番,回房拿了壶酒,往凝风轩去了。
第11章 我没醉。
江琇莹乘着马车到了侯府,没让人提前通报,是悄悄来的。
她熟门熟路地来到饭厅,老远就听见里头传出来的笑闹声,离近了闻到饭菜香,她甚至能闻出来是哪些菜。
江琇莹站在门口,透过门缝往里面看,江璃儿正在被嫂嫂逼着表演节目,唱小燕子穿花衣。母亲正在教训哥哥,嫌他衣裳穿得少,父亲恭敬地看着桌子中间一道花炊鹌子。
必然是皇帝赐菜了。
安远侯府,侯爷江景越掌兵部,从皇帝还是皇子时就在暗地里帮他办事了,皇帝登基后,侯府成了功臣,受尽恩宠,每年都会得到赐菜。
江琇莹悄悄打开门,手放在唇边,让屋里的大人们不要说话,绕到江璃儿身后,蒙着他的眼睛。
江璃儿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兴奋地大喊出声:“姑姑,是姑姑回来了!”
江琇莹松开手,捏了下江璃儿的鼻子,笑着说道:“璃儿是怎么猜出来的?”
江璃儿仰着头,在江琇莹衣裳上蹭了蹭:“姑姑香,手软。”
江琇莹身上常年带着一股梅花暗香,很容易就会被分辨出来,她给父亲母亲兄长嫂嫂各问了好,让悦瑾把礼物拿进来,一样样分了下来,满屋子欢乐。
林玉清上前,握了下江琇莹的手,没觉得凉,又拉着她坐下来:“今日冬至,你不在夫家陪着,怎么能跑回娘家,这于理不合。”
江琇莹答:“是世子准我来的,我让他一块来,他不肯。”
林玉清嘴上说江琇莹没规矩,心里头还是高兴,自从女儿嫁出去,她没睡过一天好觉,整天担心了。
林玉清又问:“世子带你如何?”
江琇莹还没来得及答,江璃儿钻了过来,奶凶奶凶地说:“钟允那厮敢对姑姑不好,我就咬他,把他咬疼,他就不敢了。”
说着还亮出了自己的武器,那豁了两颗的门牙。
贾婷兰忙捂住江璃儿的嘴巴,低声训斥他:“休要胡言。”贾婷兰便是江琇莹的嫂嫂,贾家的嫡次女,有个姐姐在宫里,是正三品月妃。
江琇莹把江璃儿抱到自己腿上抱着,给他擦了擦鼻涕,捏着他肉嘟嘟的小脸:“璃儿说得对,咬他。”
林玉清看了江佑安一眼,警醒他:“不要什么话都在小孩子面前说,迟早闯下祸害。”江璃儿才五岁,许多言语和待人的态度都是从大人身上学来的,钟允那厮,这几个没规矩的字,必然是听他爹说的。
江琇莹拿起桌上的砚台,对江佑安说:“这砚台是从世子那拿来的,回头哥哥就用这砚台写字,参他。”
江佑安是个妹控,前几天见妹妹对钟允那坏人护着的样,心里头不爽。
江琇莹此番话深得江佑安的心,两人商讨起来,明日参钟允一个什么好。
江琇莹说,要不参他一个姿容过于清俊,引得许多女子心痒又心碎,是个罪恶昭彰的偷心贼。
江佑安瞪了江琇莹一眼,又十分无奈地笑了一下,剥了个橘子递给她:“兄长尝过了,甜的。”
江琇莹一边跟家里人说笑,一边吃橘子,不时投喂一下江璃儿。
一个橘子吃完,她抬眸看了一眼窗外。
月牙挂在天边,依旧是那几颗星星,连位置都没变。她想到在院子里练剑的钟允,那棵大树砸下来时发出的声音,又闷又重。
江景越吃了几口赐菜,说出去散散步,嘱咐了江琇莹几句便走了。
林玉清知道,他那哪里是去散步了,定是去了郭姨娘那,陪那娘俩吃下半顿饭了。
林玉清不敢让江琇莹在侯府耽搁太久,让人打包了几盒宵夜,赶着她走。
又趁江琇莹不注意,悄悄拉了悦瑾说话。
悦瑾说小姐和姑爷和睦,偶尔闹些小矛盾小脾气,也都过不了夜,基本哄哄闹闹睡一觉就好了,暂时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心事。
林玉清说自己的眼皮子跳得厉害,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嘱咐悦瑾,倘若王府那边真出了事,定要叫人快马过来送信。
江琇莹坐上马车回王府,行到一半,被巡逻的官兵拦了下来。
王府护卫亮出腰牌:“黎王府的,里头坐的是世子妃。”这样便不用下车被检查了。
为首的官兵看了一眼腰牌,仔细打量了一遍马车,躬身:“此次捉拿的是朝廷叛贼,每一辆都要搜,请世子妃下车。”
王府护卫:“哎,你这人,怎么这么古板呢,难不成怀疑我们世子妃在马车里窝藏犯人?”
官兵再次躬身,朗声道:“请世子妃下车。”
江琇莹撩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来人,认出来是禁军。
禁军不从属于任何机构,直接听命于皇帝,办的差都是关系到朝局稳定、皇室安危的大事。
江琇莹捧着一铜手炉站在马车旁等着,那官兵亲自带人进了马车,出来后对江琇莹道:“打扰世子妃了。”
江琇莹让悦瑾拿了些梅花糕来,给在场的每一位公差分了两个。
梅花糕是从侯府带出来的,暗香扑鼻,还冒着热气。
官兵本不想收,可天气太冷,他们跑了半个平京城,此时都是又累又乏,他自己无所谓,有些忧心属下,便收下了:“谢世子妃赏。”
江琇莹上了马车,看见官兵手上拿着通缉令,问来往的行人。
通缉令上画着一个样貌颇为精致的男子,长得比许多女子还好看,平京城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那是已经潜逃了两年的顾家余孽顾瑛。
顾家曾领护国大将军一职,大将军带着他的几个儿子、孙子东征西跑,打了无数胜仗。后来竟通敌叛国,密谋造反,顾将军不认这罪,他麾下八万大军与他同仇敌忾。
最后顾将军与顾家一门男丁自刎于凤凰岭,八万大军被朝廷收编。
顾家老小、女眷被满门抄斩,护国将军府血流成河,血腥味经久不散,那一场大雪足足下了半个月,整个平京城一片雪白,如同披了层素白缟服。
顾家灭门,独一个孙子辈的小公子顾瑛被人救了出来,禁军封锁城门,搜遍了整个平京城都没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地。
顾家除了是一代将门,还是前朝太子妃母家,家门十分显赫,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难免让人感到唏嘘。
江琇莹回到王府,怕带来的宵夜凉了,忙去找钟允。
她先去了饭厅,钟允不在,桌上的饭菜也都被收拾干净了,酒柜里少了一壶酒。
下人说:“世子在书房。”
江琇莹提着食盒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没关,江琇莹走了进去,闻到一点酒味。
钟允坐在窗边,桌上放着那把他常用的剑,没看见酒壶,剑旁边是那只碰都不让人碰的紫檀木匣子。
江琇莹快走到书桌前了,他还没发现她,他很少有这样出神不警惕的时候。
钟允躺在椅背上,脊背微微有些弯,垂眸盯着一片虚空处,漆黑的眸子像夜色中的悬崖,深不见底,显出几分危险的苍凉感。
此时无风,连他身上的衣摆都是静的,映着窗外的一大片月光,像一具没有温度的石像。
察觉到她来,他抬了下眸子,声音低沉:“你还知道回来。”
江琇莹将食盒放在桌上,直接坐上了他的腿:“是夫君让阿琇回的娘家,这会怎又怨上了。”
钟允:“他们只给我点了九盏灯,院子太黑了,我看不见,就剩我一个人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他的声音很低,像一只被抛弃的猫。
江琇莹闻着钟允身上的酒气,猜他醉了,嘴上说的都是她听不懂的糊话。
她从他身上起来,扶他回卧房:“世子醉了,回房歇着吧。”
钟允收回手,正色道:“我没醉。”
江琇莹用她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仔细看着钟允,踮起脚尖,莹润饱满的樱唇微微嘟起,朝着他的嘴唇去了。
钟允偏头躲了一下,十分无语地看着她:“我没醉,你不要趁机轻薄我。”
江琇莹确认了,他的确没醉,他的脑子清楚得很,惦记着怕她轻薄他。
江琇莹看着钟允微微泛红的脸颊,笑了一下,唇边漾着一对如糖似蜜的小酒窝:“世子害羞起来像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一样可口。”
钟允被调戏,摸了下自己的俊脸,低声道:“我喝了酒。”
第12章 占有欲。
江琇莹抱着钟允的胳膊进了卧房,抬眸看见挂在衣架上的那件苍蓝色绣白鹤的大棉袄,想到今日在宫里,钟允和二皇子抢这件大棉袄。
又逗钟允:“世子这大棉袄阿琇瞧着喜欢,也想穿,世子可否割爱?”
钟允把那棉袄拿下来扔给江琇莹:“先把破洞补上。”
江琇莹拿了针线,坐在桌边灯旁,可惜没找到一样的布料,只便挑了件颜色和质感接近的:“补丁上绣一朵梅花吧,用灰色的暗线。”
钟允斜靠在窗边,低低嗯了声。
江琇莹做好绣架,开始在布料上绣梅花,一边说道:“阿琇绣工不好,绣得不好看,世子别嫌弃。”
钟允没说话,倚窗看着给他缝棉袄的灯下美人。
她身上穿着一件浅蓝色襦袄,白色锦带束着纤纤小腰,三千青丝用一支白玉兰簪子馆着,低头时露出一截雪白天鹅颈,他的那件苍蓝色棉袄铺在她腿上,与她身上的蓝白色连成一片。
被绣针扎了一下,她拧着眉,轻轻吮着手指上的血珠子。
他盯着她的嘴唇和手指看,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身上生出一股燥热,眼眸不自觉深了几分。
江琇莹刚绣好一个梅花枝子,房里突然一亮,接着连亮了好几下,耳边听见似近似远的炸裂声,抬眸看见天上升起无数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