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再见(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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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好疼……
身体有如被人撕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剧痛,嘴里似是含着一片刀刃,而刀刃正在割绞她的唇舌,令她苦不堪言,甚至连倒抽一口凉气也做不到。
耳边二号系统的嘀咕声模糊不清,白凡凡明白,这是原身受伤太重,顺带影响了她。
这样的疼痛持续了不知多久,身体一侧忽而升起一阵暖意,暖意十分微弱,却也令受尽严寒疼痛之苦的她有了些许缓和。
她在黑暗与痛苦中沉睡着,倏地,一股强大的热流源源不断流入体内,那热流仿似能抚平一切痛苦,令她头脑一瞬清明了不少,原本模糊不清的系统声,此刻也清晰在侧:
【胡来,太胡来了!】
“你在说我?”
【……】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了?!】
眼前混沌一片,自己意料之中处在梦境中,白凡凡捉摸着系统语调中的急切,忽而一笑:“当然能听见,我还没这么容易死。”
【你也知道你会死!你在做什么?拿命去跟恶鬼斗,不想完成任务了?】
她一愣,心下不以为然:“依照廖芥的性格,以命相搏,不正是她如今的脾性么……”
系统闻声怔住,紧接着便是更汹涌的怒气:【所以你真把自己当成了廖芥?】
“我不就是廖芥么……”话音刚落,感受到系统的沉默,白凡凡咧嘴一笑,十分的没心没肺,“你看我现在好好的,是死是活下手轻重,我心里有数。”
这话也就哄哄系统,连她自己也不信。
她还没忘系统给她的5%经验任务,习得魔族锁魂咒。至少在她真正十六岁踏入魔道之前,这具被剧毒烧毁灵脉的身体无法修习,习得锁魂咒乃一大难题,能否活着待到十六岁尚且还得走一步看一步。
系统陷入长久的沉默,他轻叹口气:【我知道任务难度,若是可以,愿意提供尽可能的帮助……】
有这话已然足够,白凡凡轻轻一笑,不再强求。
体内的热流汩汩而动,与幻阵中杜照卿将灵力输入体内的感觉相差无二,她眼见面前混沌意料之中的扭曲模糊起来。
头脑昏沉得仿似被一团云雾罩着,她睁不开眼,身体的热流彼时已然褪去,恍惚之中,她听见耳畔噼里啪啦的柴火燃烧声。
约莫过了半刻钟,她终于察觉自己的手脚能够略微移动,白凡凡蹙了蹙眉,挣扎着缓缓睁开眼。
映入眼帘是错综的巨树枝丫和璀璨的夜空,她扫视一眼,发现自己处在林间,夜风袭来,令她瑟瑟发抖,如此星光夜景,她心中却没有半分欣赏的愉悦。
巨树……他们没有出去吗……
她怔怔地盯着繁星流光,心下嘀咕,也不知那女鬼死了没,若是没死,再次遇上岂不又得咬破一次舌头……又或许下一回,就不是咬破舌头这么简单了。
想着,白凡凡只觉口腔内麻木一片,说不出的难受。
“呵,你竟然没死。”耳边,是冰冷毫无波澜的嘲讽声。
她应声侧头看去,火堆旁,一身黑衣的女修面上光影斑驳,正一边将手中柴木扔入火中,一边面无表情地上下打量她:“这么重的伤都没死,你可真是命大。”
语气中隐约还有几分惋惜。
这是什么话?
白凡凡动了动胳膊,发现自己身上端端正正地盖着一片雪白的披风,披风上隐约还留着几分温热,她吃力地撑地而起,身上疼痛褪去了大半,动了动发麻的嘴唇,吐出一句:“小时候我爹娘带我去算过一卦,说我命带福星、生来命硬。”
她冲君月笑了笑,转而小心翼翼地问道:“神仙姐姐呢,她去哪儿了?”方才起便见周围未曾发现那道倩丽的身影。
君月的脸色一直不怎么好,似乎很不待见她,闻言也只是将白皙骨感的双手离那火堆近了些,企图汲取几分温暖,并不回话。
白凡凡也知对方将自己当作了拖累,并不喜欢自己,她收敛了些笑意,撑着一旁巨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步伐有些虚浮,短短至火堆的距离,她便已然差点儿摔倒三次,见黑衣女修甚至没有向自己投来半分目光,她干脆蹲下身子,一点儿一点儿地挪至火堆旁。
她寻了块石头坐下,一边瑟瑟将冰冷的双手伸向火光,一边抬眼打量四周。
不知为何,她忽然察觉自己耳清目明,纵然是夜间视物也一清二楚。他们确实身处林间,只是璀璨的星空并不仅仅居于头顶,远远望去,繁茂的枝丫偶尔还能透出几分光亮。
白凡凡登时松了口气。
好在,他们出来了。
听闻她的松气声,君月幽幽投来视线,明黄的火光在她清逸的脸上斑驳跳动,漆黑的眸子沉得好似一汪黑水,她的目光在白凡凡脸上无所顾忌地流动,忽而一挑眉:“我见过你?”
白凡凡想起那夜对方为抓血妖时毫不犹豫地下死手,弯起眉眼一笑:“很多人这么跟我说……长着大众脸有时也很让人头疼的。”
“大众脸……”君月暗暗嘀咕了一声,她瞧见女孩儿干瘦发黄的脸颊透出几分丑陋,许是想起她身旁的女修们,轻哼了声,“你可一点也不大众。”
白凡凡:“???”
这又是什么话!
被言语鄙视的白凡凡正要讨个说法,耳边随即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君月的视线几乎一瞬便落在了不远处款款而来的白衣女修身上。
“师姐……”
自夜色中缓步而来的杜照卿依旧一身月辉步履从容,令周遭万物黯然失色,然她面色苍白,憔悴的模样好似失了几分神采,闻言挤出一个淡淡的笑,连笑容也带着些疲态。
白凡凡瞧见她如此模样,忽然心虚地低下头去。
可方才醒来时望见君月、内心分明毫无波澜,为何换作神仙姐姐,她会这般在意和自责。
她在白衣女修身上感受到的强烈熟悉感又是怎么一回事。
心底的思绪如乱线缠绕,白凡凡攥着膝头粗布衣摆的手,松了紧、紧了松。
忽然,一只青色包裹从她眼前缓缓落下,搁在了她的腿上,她一愣,忙抬起头对上来人的视线。杜照卿低头凝视着她,眸中的光彩比之月辉还要澄澈干净。
“里面是一些我方才采的果子,你许久未进食,想必饿坏了。”说罢,她在一旁坐了下来,正襟危坐间,如一座只可远观神圣高贵的仙人像。
白凡凡解开包裹,殷红的果食如美人唇瓣一般诱人,肚子几乎当即便咕咕叫了起来。
她拿起一枚在衣袖上蹭了蹭后递给杜照卿,弯起眉眼笑得灿烂:“你也一起吃吧。”
杜照卿的目光停留在她瘦黄的小手上,片刻,接了过来,只是她将果食拿在手中把玩,并没有要吃的意思。
而后,饿坏的白凡凡迎上几乎要剜了她的君月的视线,无奈地取出一枚递给她:“你也……”
“啪”的一声,话未说完,君月便冷哼一声抬手打翻了她递来的果子:“我们是修士,辟谷多年,怎会吃这种东西。”
说话间,果子骨碌碌在地上滚了一圈,杜照卿的视线也一并扫射而来。
白凡凡抬着手的动作僵在了空中,她素来以为自己脾气不甚好,没曾想遇到个脾气比她还差的,她对上君月面无表情的脸庞,眼珠忽而滴溜溜转了一圈……
只见她诚惶诚恐地弯腰拾起果子,又惊又怕地看向君月:“我不知道修士们不用吃东西,是我太鲁莽,姐姐不要生气……”
“你!”君月豁然站了起来,她瞪着一脸无辜的白凡凡,气得脸色发青,可她偏又看不出对方究竟是演还是真,只得堵着一口气与她大眼瞪小眼。
“君月,坐下。”气氛僵持间,杜照卿果然沉声开口叱责了她,君月只觉胸中满是不甘和委屈,她盯着眼前这个相识不过一面的陌生人,咬牙切齿地轻哼了一声。
见她最终不甘心地落座,杜照卿略过白凡凡眼中的狡黠,往火堆中加了几根柴火:“还未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白凡凡啃咬着果食,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廖芥,我叫廖芥。”
“廖小友,今夜一过,咱们便要分别了。”
啃食果子的动作蓦然顿住:“你们要去哪儿?”
“我们有任务在身,不便透露。”
她收起了果子,垂着眼帘好似在思考,周围静得风声可闻,只见她弯眼点了点头:“神仙姐姐救命之恩,廖芥不会忘,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
是啊,总会分别的,她总不能赖着人家一辈子吧。
见她没有分毫不舍或害怕,杜照卿终于松了口气:“说起来你也帮了大忙,报恩便算了,山高水长、望有缘再见。”
她不知白衣女修为何将话说得这般沉重,直到第二日被初阳唤醒,醒来发现周身空寂只剩她一人时,白凡凡终于没忍住闷闷地嘀咕了声:
“就这么走了……”她踢了一脚边上石子,心中是浓重的不舍和空落落,“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想起她尚且有任务在身,也没敢长吁短叹地耽搁,当即收拾了东西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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