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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他们!他们刺杀了国王!”

混乱的呼喊逐渐提高,街道两旁的居民们忍不住好奇心,偷偷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往外窥探。

但奇怪的是,虽然逃命的人逃得很狼狈,追捕的人追得声势浩大,可这么多人抓这么几个男人,竟然喊了一条街都没抓到。

那几个看似笨拙的人一举一动都充满章法,跑着跑着会一不小心摔一个屁股蹲,但同时也会躲过一颗子弹,或者会不小心摔倒打破街边的商店玻璃,但也恰好能让一个将要抓到他的人被扎的连蹦带跳。

尽管追了这么久都没追上,但因为他们看起来太笨太好抓了,所以后头的追兵不仅没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想要抓到刺客邀功的士兵们纷纷放下了手里的任务去抓这几个行走的功绩。

弗朗索瓦只是看了几秒,眼睛就眯起来了,敏锐的指挥官已经发觉了其中的异常,他停下马,审视着那几个快要变成小点儿的“刺客”,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士官长说:“将他们带到枫丹白露宫。”

话音刚落,他已经一夹马腹,朝着那几个壮汉消失的方向跑出了好几米。

站在枫丹白露宫王后卧室的窗口,俯瞰着巴黎市区的乱象,漆黑的街道逐渐亮起流动的火光,那些星星点点的火把和汽灯汇聚成河流,璀璨的光芒比平日里的灯火通明还要好看,小国王手里捏着一只珐琅茶杯,王后的侍女长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为他斟上一杯热气腾腾的新茶,又无声地退下,像个泥塑木雕一样站在茶桌旁一动不动。

王后的房间里单独留着一个男性——尽管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但也算是半大的成人了,这行为很不合礼仪,不过这时候没有谁会无知地去冲撞这个少年。

王后非常看重——乃至敬重他,其他人并不知道原因,可是在国王眼看就要不行的当下,忽然变得十分有魄力的王后是唯一能带领他们度过难关的人选,他们本能地巴结王后身边一切能巴结的人,尤其是爱德华——或许他就是王后的情夫,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巴黎人说实话并不在乎这个,他们甚至会因为能有这样一个门路而感到松一口气。

爱德华看见几个橘红的小点点在枫丹白露宫门口停下,越过偌大的方形广场,荷枪实弹的警卫们簇拥其中三个点点往城堡大门而来,于是再度将视线投向整个市区。

巴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棋盘,棋子在棋盘上行走奔驰,几颗散子一马当先冲锋在前,后头的乱棋像是头小肚大的洪水,如同闻到了腥臭血肉的鬣狗,傻乎乎地挂着涎水往前狂奔。

“希望你们能安全脱困,好心的先生们。”小国王端起茶杯,居高临下地对下方遥遥举了下杯子,“合作愉快。”

如果正在外面夺命狂奔的道森听见这南。风句话,肯定要气得吐血三升。

是的,他的确是想利用“国王”介入这个黑洞的重要场合,“国王”对他们而言就是一个最佳跳板,他们可以踩着“国王”获得这场黑洞生物博弈会的门票,甚至可以偷偷摸摸撇下“国王”去为白头鹰博得一张单独席位,在必要时刻,出卖“国王”也是选项之一,对黑洞生物讲什么人道和信义显然是非常愚蠢的。

毕竟它们根本就不是人!

只要“国王”肯带着他们参与其中……之后的事情就由不得它做主了。

道森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黑洞外的专家们也一致认为这是非常值得尝试的,大不了到时候再想办法缓和关系,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和朋友,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嘛。

于是在两方的各怀鬼胎中,海狮突击队成功从爱德华这里接到了袭击枫丹白露宫的任务。

而爱德华……他正在发愁要怎么帮助王后善后,抹平王后谋杀国王的痕迹呢,帮手就送上门来了,岂不是天助他也?至于故意和道森接触……那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可爱小方法而已。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再尽职不过的导师了,在费尽心思帮助阿黛拉重塑健康的三观后,还鼓励她勇于挑战自我,又勤勤恳恳地帮她解决一切后续问题,世上难道还有比他更好的人吗?

当然有,道森和他的海狮突击队就是。

“感谢你们帮助了我,我会永远铭记你们的付出。”小国王礼貌地颔首,他从来不吝于向为他卖命的好人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爱德华先生,为国王陛下做临终祷告的神父已经到了,就是您地叔父佩特罗沙神父,和他一起来的还有艾利亚诺拉。”

侍女在门口提醒了一句。

爱德华将茶杯放在桌上,轻快地双手一合:“是吗,刚好我也思念我的叔父了,还有那位美名远扬的艾利亚诺拉先生,我对他好奇很久了。”

第177章 巴黎之死(十二)

国王的会客厅里挤满了神情焦灼不安的贵族们, 他们虽然尽力维持着体面,但无论是没有扑粉的假发还是衣角的褶皱,都显示着他们此刻内心并不平静, 甚至有些过于惶恐不安。

路易十三是旧贵族们最后的底牌, 他可以成为贵族们和国民议会谈判的筹码,也可以作为贵族们的挡箭牌维护他们自身的利益——说到底,这个国王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傀儡,或许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即将被当作筹码牺牲, 所以前段时间才莫名其妙病得这么严重。

不管怎么说,国王还是活的好,一个活的国王可比死掉的墓碑有用得多。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王后在女眷们的陪伴下, 待在会客厅的套间里, 隔壁就是国王的卧室,紧急抽调来的医生正在努力延长国王可怜的性命,但就算是隔着一扇门,她们也能听见里头野兽濒死般发出的粗重撕裂的喘息。

“主啊,请您宽慰这个可怜的高贵女性,她为此受尽了折磨。”夏多布里昂公爵夫人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为王后祈祷。

她的表妹正是王后的侍从女官长,尽职尽责的女官长站在女主人的身后, 偶尔为悲伤害怕得晕过去的贵夫人们提供嗅盐和柔软的毛毯、滚热的茶水。

“……下午, 我的侍女过来告诉我, 陛下看起来不太好, 他一直在胡言乱语,大喊大叫, 守卫认为他发了癔症, 不允许我进去看他, 他甚至打算对我开枪,为此我的一名英勇忠诚的侍卫牺牲了。”

王后用手帕捂住脸,无法再继续讲下去,身旁的夫人们同时露出了感叹的神色,低下头默默地为那位勇敢忠诚的士兵祈祷了片刻。

女官长见女主人伤心得说不下去,代替她补充:“谋杀王后的武官,等同于要谋害王后陛下,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很恐惧,因此引发了混乱,我们的两名女仆被打伤,守卫在推挤中摔下了楼梯,仁慈的主带走了他的灵魂。枫丹白露宫马上就戒严了,但是没过多久,几名伪装成花匠的刺客冲进了城堡,刺杀了国王陛下。”

“天呐。”

尊贵的夫人们同时倒吸一口冷气,为这跌宕起伏的故事感到心惊胆战。

“这里可是枫丹白露宫!有国王陛下和您居住的地方,他居然敢对着您开枪!无法容忍!这是对王室的侮辱!”夏多布里昂公爵夫人低声喊起来。

“那些愚蠢粗鲁的平民,他们永远不会懂得如何去尊重一个人。我实在受够了他们的野蛮,如果连尊贵的国王和王后都得不到他们的尊敬,那我们日后难道要跪下来亲吻他们的鞋底吗?”

不知是谁抱怨了这样一句话,大多数夫人们的脸色都有了变化。

王室到底受不受尊敬其实她们并不关心,但一旦和她们自身的利益相连结,这问题立刻就变得无比重要起来。

“哪怕是所谓的‘组成了国家’的人民,也应该对为这个国家奉献了一百多年的王室献上敬意,没有王室的付出,他们就无法站在这里猖狂地对王后开枪,就连野狗都知道不应该对给它骨头的人吠叫,他们甚至比不上一只野狗。”坐在角落的一个女人冷冷道。

这话说得刺耳又尖锐,让习惯了含蓄讽刺的夫人们感到一阵怪异的不适,她们悄悄看过去,眼里闪过一丝同情。

那个颧骨高耸面色青白的女人是夏里伯爵夫人,夏里伯爵几天前被带上了国民议会的审判庭,以“擅自收取高额赋税”、“强奸谋杀无辜女性”等多重罪名被判处了死刑。

但是……夫人们撇了撇嘴,夏里伯爵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的死可算不上什么坏事。

“可是……国王陛下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呢?”一个女人怯怯地插嘴问了一句。

阿黛拉王后眼圈泛红,眼泪湿透了大半张手帕,嗓子沙哑:“医生说只是心情压抑,加上枫丹白露宫太潮湿,路易感到难受,想发泄一下。”

“我从来没有想过……天啊,我的路易,我是如此的爱他,每天睡前都会祈求天主保佑我的国王,可他居然遇上了世上最恐怖的事情,我无法作为一个合格的妻子陪伴在他身旁,假如我可以用我的生命换回他的——”

“请您不要这样说!王后陛下!”阿黛拉的女官长急切地跪在她脚边,诚恳地劝说道,“国王陛下与您在主面前共享王冠,如果陛下不幸蒙主恩召,那您就是高卢王冠最后的继承人,请您为了国家和人民,哪怕是为了国王陛下的期望,也不要有这样可怕的想法!”

她言辞恳切,有几个女眷却不约而同眯起了眼睛,心念电转,开始附和女官长的话。

她们正说着话,一名侍女悄悄走进来,对王后屈膝行礼,轻声说:“去教堂的人回来了。”

阿黛拉擦去脸上的泪痕,吸了吸鼻子:“请他们去见国王陛下吧。”

“是神父到了?”有人随口询问了一句。

“是的,还有艾利亚诺拉先生,”阿黛拉脸上一点异样都没有,似乎并不认为在丈夫即将去世的时候让他的情人来探望他有什么不好的,“路易之前一直在呼喊他的名字,我的丈夫深深地爱着艾利亚诺拉先生,我必须满足他的这个愿望。”

“您真是仁慈宽容。”阿黛拉的大方把这群贵夫人们都震惊到了,她们心悦诚服又带着古怪的感觉对阿黛拉俯首赞美,因此也错过了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冷酷。

医生们被带出了国王的卧室,国王身上的被子被换过了,大量的乳香、没药、胡椒和柑橘被扔进炉子里焚烧,以掩盖室内浓重的血腥味,具有刺激性的香料也吊住了国王的最后一丝神智,让他在喉咙被切开了的剧烈痛苦中撑到了现在。

医生们用粗劣的手法强行缝合了国王的喉咙,床单上还有大量黑红的血迹,路易十三壮硕的身躯陷在松软的床铺里,肥胖的身体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干瘪地摊开在上面,满是胡茬的脸失去了红润健康的血色,属于死亡的青灰如同挥之不去的雾气笼罩在了正值壮年的国王脸上。

他的两腿痛苦地弯曲着,又被仆人们强行掰直——拧成安详的、适合于去“面见天父”的姿势,他直挺挺地躺着,枯如腊肠的手指不自觉地发着抖,侍女跪在床边往他手里塞入细细的蜡烛,用力将他的手弯曲,使他握住蜡烛,但她失败了好几次,蜡烛跌进了被血染红的床铺里,侍女只能再次拿起它,用裙角擦干净上面的血迹,再次尝试将它插进国王的手里。

国王的喉咙里不再流血了,粉色的细小泡泡毕毕剥剥地轻轻裂开,贴在他的皮肤上,干成一片片鱼鳞似的小小纹路。

他开始用力向上翻白眼,好像要把整个眼珠子都翻到后脑勺去,爱德华无声地垫着脚走到还在努力的侍女身边,从她手里接过蜡烛,示意她离开这里,得到了侍女充满感激的一个眼神。

“全能仁慈的天父,你慈悲为怀,从不拒绝向你呼求的人……”

佩特罗沙在国王额头、手心、脚心上涂抹了冰冷的圣膏,爱德华把蜡烛直接立在了床头。

艾利亚诺拉站在离床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见床上的景象,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虔诚者,你是否有未尽的心愿或嘱咐,要交托你的至亲至爱?”

不知是那句话被国王听进了耳朵里,也许他冥冥中听到了神父的祷词,终于模糊地意识到这就是生命的终结,一股不甘的沸腾的力量驱使着他睁开眼睛,用狂暴的视线扫视着四周,被切开后又强行缝合的喉咙里嘶嘶啦啦地咆哮出了魔鬼般的声音:“爱——丽丝——!”

这声音绝不是人能够发出来的,只有吞下过火热滚烫的木炭,在地狱里烧灼过喉咙的魔鬼,才能发出这种可怕的回响,像是幽灵的召唤、报死女妖的尖叫。

他的视线最终定在了床边那头灿烂的金发上,浑浊的眼珠里爆出狰狞的狂喜,一种不容忽视的恶意从他心里弥漫上来,一时间让他忘记了身上的痛苦,迫不及待地拉开了沾满血的嘴巴,露出血红的牙齿。

“陪我……呼、呼……嗬……跟我一起……”他试图用手去抓艾利亚诺拉,滚着唾液从喉咙里呛出来的血泛着小小的泡沫,从鲜亮的红慢慢变成了一种怪异的粉色,黑色的混杂羊肠的粗线像是破布娃娃上的缝合线,歪歪扭扭地刻在路易十三的喉咙上。

“爱丽丝——我的!”他挣扎着发出了最后的声音,满怀期待的眼睛死死盯着艾利亚诺拉,脑袋歪成了一个古怪的姿势,彻底躺在那里不动了。

听见动静围拢在卧室门口的贵族们一片死寂,各自心怀鬼胎地思考着自己的事情,最终,站在最前方的阿黛拉王后开口了。

“何等感人的爱情啊,”国王的遗孀轻轻地感叹,声音轻柔温软,像是在歌剧院吟唱浪漫的咏叹调,语气里的伤心、感动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就让我们满足陛下最后的遗愿吧。”

她重复了一遍:“国王陛下的遗言要求艾利亚诺拉先生成为他的所有物,这有违天父面前人人平等的旨意,但艾利亚诺拉先生可以再次接受洗礼,以新生者的身份居住在修道院,作为一名虔诚的修士,谨守戒律,保持七美德,为国王陛下和你的来世福祉祈祷。”

居住在教堂和居住在修道院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最为严苛的修道院甚至还要求修士们苦修,每日穿着遮蔽全身的长袍,用苦鞭抽打自己,只饮用清水,食用最粗糙的黑面包,远离音乐、绘画等一切美的享受,来使自己达到最“洁净”的状态,保持对主的虔诚。

艾利亚诺拉并不介意吃喝,也不在意是否被鞭打,但是……

神父合上国王的眼睛,恍若一个初来此地的陌生人,站在人群之外,一言不发,爱德华熄灭了手边的蜡烛,安静地在这里当起了围观的透明人。

他们的沉默仿佛给了阿黛拉巨大的力量,她盯着艾利亚诺拉,语气轻柔:“你不愿意为国王陛下祈祷吗?即使他在蒙主恩召之时还牵挂着你?”

艾利亚诺拉霍然抬眸。

路易十三爱他,只不过是在爱一个假想的完美人偶,一个菟丝子般依附在他身上,为他要死要活的美丽女人“爱丽丝”,这个想象能赋予他极大的男性自尊感,至于艾利亚诺拉愿不愿意做他想象中的玫瑰小鸟儿,这与艾利亚诺拉本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露出了一丝冷笑,这个笑容如同一束光,点亮了他本就璀璨夺目的面容:“是的,我不愿意。”

阿黛拉王后点点头,用充满遗憾的眼神看着他:“你美丽的面容下,是这样无情无义的心灵,真是令人感到惧怕。”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阿黛拉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段折磨了她这么久的婚姻彻底因为路易十三的死去而结束了,在这个冷酷的男人嘴里,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年的自己竟然还不配拥有一个名字,她其实对艾利亚诺拉并没有什么恨意,只不过恰好——凡事都是这么恰好——她需要一个人,来转移人们在国王之死上的注意力。

国王死于政治谋杀,和国王的香艳轶闻比起来,后者对她更为有利。

巴黎敲响了国王逝世的丧钟,在失去了一个国王的短短几个月后,又一位国王死去了。

路易十三并没有留下子嗣,在废除君主制度的法案尚未出台之前,高卢还需要一位新的君主。

年长的壮年男性继承人被不约而同地排除在了王位的继承顺序之外,在各方为此打得不可开交时,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渐渐响起。

——作为在主面前以婚姻缔结盟约的对象,路易十三将权力和荣耀与王后共享,其中自然也包括至高无上的王冠,那么阿黛拉王后岂不是最恰当的王位继承人?

这呼声不知来处,但却莫名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最终成为了席卷巴黎的呐喊。

“我们要阿黛拉女王!不要不懂事的小国王!”

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起来,贵族们斟酌再三,国民议会的成员们各有思量,阿黛拉的继承权一点都不稳定,她可以被轻易地确立,以后也就能被轻松拉下王座,作为一个混乱时期的傀儡君主,她居然拥有了旁人无可匹敌的优势,于是这个原本最不可能的选项,竟然获得了全票通过。

阿黛拉王后,成功被加冕为了高卢女王。

此时,距离路易十三逝世只过了三天。

这三天里,艾利亚诺拉作为“和国王逝世有关的人”,得到了巴黎人的瞩目,谣言从“国王死前希望能与他殉情”,变成了“国王想和他殉情,但艾利亚诺拉却在死前改变了主意,深情的国王来不及收手,于是只有国王为爱情付出了生命”,混乱的流言交织在一起,逐渐被添加上了各种不可说的香艳内容,艾利亚诺拉本就带着粉色的名声瞬间跌倒了谷底,事关一个国王的死亡,人们避之唯恐不及,所有剧院都撤销了他的演出预告。

路易十三逝世四天后,艾利亚诺拉成为了巴黎城中那个“以美艳让一个国王为他而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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