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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的那个情形如何?”师庭逸听炤宁说了陆掌珠落水的事情之后,便命手下直接将人送回了陆府。此刻问起,却是连她的名字都懒得提及。
庆国公夫人此刻心念转动,反思种种,感觉像是吉兆,又像是危险的示警——装疯的好了,装病的却真病了,实在是叫人看不清对方这是打的什么算盘。她迟疑间,陆骞已在别处忙里偷闲地扬声道:
“刚听人提了,她现在只是虚弱得厉害,将养三五个月大抵就痊愈了。”
师庭逸又问:“若是谁与她叙谈几句,不妨事吧?”
“不妨事,不妨事。虽然病情严重,说几句话的力气还是有的。”这次抢先搭话的是庆国公夫人。
她的想法偏向了乐观的一面:是燕王的人把掌珠送回府中,意味的一定是燕王时时留意大表妹的安危,虽然那些人不能防患于未然,却能尽快送掌珠回城中得以寻医问药,这表明的是什么?其次就是,都说燕王战捷后回京是为着寻找江炤宁,要真是那样的话,怎么会那么快就回来?再有,美人性情各有不同,江炤宁一定是最好强最绝情的那一种,怎么可能回头再与放弃过她的燕王携手?——就是为这些,他才从速回京转而对掌珠侧目的吧?
一定是。
思及此,她不由窃喜,掌珠这三年,果真是没白付。
师庭逸颔首,“将人抬到此处,你们退下。”他总该亲口问问,陆掌珠因何助纣为虐。
“啊?”庆国公夫人惊讶不已,随后才意识到他此刻态度强硬。终究是有着身份的高低差别,当下她也只得低头行礼,“是。”
第012章 回家
第012章:
陆掌珠倚着美人榻,盖着厚厚的锦被,由四名婆子抬进暖阁。看到师庭逸,她强撑着坐起来,“表哥……”刚吐出这两个字就咳嗽起来,忙用帕子掩住嘴。
师庭逸摆手遣了四名婆子,望着陆掌珠,视线凉凉的。
陆掌珠咳了好一阵子,心头怆然。这次会落下一辈子的病根,迟早的事,她会变成动辄咳血、晕倒的病秧子。察觉到师庭逸的视线,她抬眼对上,片刻后会过意来,什么都明白了,“你是来责问我为何要害江炤宁。”
“你作何答复?”
陆掌珠惨然一笑。昏迷很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回到家中,母亲告诉她,是他的手下将她送回,想来他是很关心她的。处境不好的时候,人会生出不切实际的希冀,她愿意相信母亲的说法。此刻看来,无疑是自作多情。
“作何答复?”她拥着锦被,语气飘忽,“害她又何须理由?有多少人欣赏她爱慕她,便有多少人嫉妒她憎恨她——难道你不知道这些么?我恨了她很多年,看到可以毁掉她的机会,怎么能不抓住。”
师庭逸不动声色:“彼时陆骞怎么跟你说的?”
陆掌珠勾出嘲讽的笑,“他说江炤宁一定会被毁掉,之后会被杀掉,而我会如愿嫁给意中人。”随后反过头来质问师庭逸,“江家也有人极力促成此事,难道你就没想过江炤宁的品行有诸多不妥么?怎么单单是她这么招人恨?她绝对有你所不了解不曾看到的至为恶毒的一面。”
师庭逸端起茶盏,指腹摩挲着上面的梅兰竹纹样。男人若和一个女子打口舌官司,是最不可取甚至可耻的行径。尤其眼前这一个,是病重之人。
陆掌珠给出的原由是妒恨和儿女情长,对于很多女孩来说,已经是最充分的害人的理由。但是对于她这样一个饱读诗书向来聪慧的人来说,很可能是推搪之词。
想辨别真伪,还需另想法子查证。
想想自己也是多此一举——炤宁就是没法子知道更多,才这样处置陆掌珠的。
他放下茶盏,起身举步。
“表哥!”陆掌珠眼中含泪地看着他,“你为何不看看别的女子?为何单单认准了江炤宁?知不知道我的意中人是谁?”
师庭逸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只觉得她莫名其妙。他认准谁,关她什么事?
陆掌珠哽咽道:“我的意中人是你,难道你从来不曾察觉么?都是为了你,我才变成这样的……”
师庭逸的直觉是:这是不遗余力地对他做的又一场好戏么?随后生出满心嫌恶。为了得到一个人,就要毁掉别人?哪个混账灌输给她的混账心思?
他脚步微顿,凝了陆掌珠一眼,“我以识得你为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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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爷回到府中,只让江予茼先行回房,自己去了书房,唤两个管事说话,先是得知陆骞进宫的事,随后知道内宅出了一档子事:
江素馨的贴身丫鬟小翠找到大夫人、三夫人面前认罪,自行招认此次江予茼、江素馨染病是她所为。原因是她尽心竭力地服侍了江素馨多年,眼下到了出府的年纪,江素馨却要把她许配给一名下流猥琐的别院管事,已经得到太夫人的首肯。她宁死也不肯嫁给那样一个人的,又知晓兄妹两个这三年做的好事,索性让他们假戏真做,眼下唯求一死。
大夫人、三夫人当即着手查证,证明此事非需,因为事情牵连到了江予茼,要等他回内宅之后亲自处理。
大老爷详尽地询问了小翠的认罪说辞、查证的细节,结论是皆无可疑之处,合情合理。
应该说是过于合情合理,都不容得人为江素馨找到疑点辩驳一句。
越是这样,越让大老爷认定这是炤宁的手笔。
他即刻做出决定,命管事去传话:江予茼、江素馨禁足一年,小翠杖毙。
之后,他便伏案写折子,详述炤宁之事始末,一是请治家不严教子无方的罪,二是弹劾庆国公陆府四处散播流言、污蔑江府闺秀。当然,后者才是重点。
于公于私,这都是他目前必须要做的事,陆府何尝不是让江府也随着炤宁摔了个跟头,陷入流言蜚语之中。虽然并没影响到江家根本,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在恰当的时候认真计较、给予打压。
之所以能胸有成竹地这样做,是他了解皇帝是分外念旧的人,处于较有利的情形的时候,不妨加以试探——陆皇后是故人,江式序也是故人,他想知道,在皇帝的心里,更偏向哪位故人身在的家族。如果说三年前皇帝对于两家的情分是不相伯仲,所以才一言不发置身事外,那么现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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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炤宁了无睡意,沐浴歇下之后,披衣起身,坐在书案前忙碌。
值夜的红柳静静站在一旁,时不时凝眸看着自家小姐的容颜、黑发。小姐似是得到苍天分外眷顾样貌的那种人,何时何地,都是美丽绝伦,可到底是有遗漏或是无从避免的瑕疵。小姐痛失父母之后,不过几个月光景,一头乌黑青丝生出少许霜白,颈间发际情形最为严重。
调理了三二年,总算是好转了。之后三年的际遇,又让小姐生出些微白发。
白发总是发质坚硬,有着想要鹤立鸡群的那种叫人生恨的秉性。
让红柳忍不住侧目凝眸的,正是炤宁头顶发际线上一丝突兀的雪色。
炤宁无法忽视贴身丫鬟这样的频频瞩目,放下手里的笔,“怎么了?”
红柳只好说出原委。
炤宁失笑,“那你帮我拔掉吧,省得总记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