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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苏默言敲了敲古月的本子,“谢文东十分中内一共提到了20次‘我不是凶手’,30次‘王贵才的死和我无关’。”

古月并不知道记录这些有什么用,却还是照做,然后小声转到刘一美身边,轻声问:“苏队让我记录这些有什么用啊?”

“人在面对心理压力时,会把注意力放在他所关心的事件上,刚刚从谢文东重复的话语以及次数可以确定,他十分急切想要撇清他和王贵才死亡关系,虽然不能单凭这一点判定他就是嫌疑人,从心理学角度可以断定他并非毫不知情!”刘一美懂苏默言的想法,解释给古月听。

古月嘟着嘴还在回味刘一美的话,苏默言突然喊了一嗓子:“那个谁,跟我走。”说完,他推开办公室门,进入到审讯室。

古月忙不迭地夹着笔记本跟上,嘴里嘀咕着:“我的名字真的这么难记?师父脑子里除了案子,难道装的都是浆糊吗?”

审讯室里,谢文东的嗓子喊的已经有些沙哑,面红耳赤的样子告诉苏默言现在就是审讯的最佳时机。

相比苏默言,古月没那么淡定,这是她第一次跟进审讯,她本就紧张得要命,谢文东的样子让她有些害怕,只能步步紧跟跟在苏默言身后。

苏默言一挥手,看押谢文东的同志离开了审讯室。他走到谢文东对面,双手扶在桌案上,目光死死盯着他,一如往常的绷着脸一言不发。

“警察同志,我没有杀人!王贵才的死跟我没关系,我们不熟,我们只是牌友……”谢文东看到苏默言后情绪更加激动,一直在为自己辩白,生怕苏默言会误会自己。

苏默言面无表情,对他说的话不感兴趣,敲了敲台灯,灯光直接照在谢文东的脸上。

谢文东习惯了昏暗的光线,被台灯一晃马上眯起了眼睛,他想要用手挡住强光,可双手都被铐着,他根本没有办法动,只能闪避苏默言的对峙。

“你这么聪明,别让我和你绕弯子。”苏默言嘴角微微挑起,“说!”

状若疯狂的谢文东,突然静下来,沉默半晌才,缓缓吐出三个字——“有烟吗?”

苏默言早有准备,掏出烟递给谢文东,并帮他点燃。

谢文东双指夹着香烟,贪婪猛吸了一大口,吐出浓重的烟圈儿,在台灯的照射下显得有些朦胧,让他看不清苏默言的面孔。

正享受着香烟带来的快感,苏默言冷漠的声音质问着:“麻子是谁?你们和王贵才是什么关系?”

第26章 审问谢文东

谢文东又抽了几口烟,吧嗒着嘴,说道:“他俩都是麻将馆的常客。王贵才人品臭,牌品也很臭,牌品臭就输钱,输完钱第二天还会再来。他经常向麻将馆的人借钱,经常在我那里玩的人都借给过他钱。”

谢文东缓了一口气,又抽了两口烟,用下巴指了指台灯,苏默言根本没理他。

“案发前一天,据你麻将馆的牌友说,麻子找王贵才一起喝酒?同行的人还有谁?”

“是!不,也不是,确切说是王贵才请麻子喝酒,至于为什么请他我也不知道。他那人平时人品也不咋样,麻将馆的人喜欢赢他的钱,却没有人喜欢他这个人,大家也都不愿意和他有什么交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俩为啥出去喝酒。”

谢文东交代事实态度诚恳,表情自然,并无做作的痕迹,和罗队调查结果几乎符合,苏默言可以肯定他这段没有说谎。

“王贵才和麻子几点离开麻将馆的?”

“啊……这个嘛……”谢文东故作回忆状,“好像九点多去了隔壁烧烤店,具体九点多少我不太记得了,毕竟那么多人,我也不能盯着他嘛!”

“你怎么知道他们去了隔壁的烧烤店?”

“我这人有吃夜宵的习惯,烧烤店就在隔壁,这不是方便嘛,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去点些串,带些啤酒,那天晚上我去点东西,看到王贵才和麻子在里面。”

苏默言思维跳跃式盘问:“麻子和王贵才关系如何?”

“警察大哥,我不是都说了嘛,王贵才那人人品不咋样,脾气很暴躁,和麻将馆里的很多人都有过矛盾,如果不是因为他是这里的财神爷,我早就把他给撵出去了!”谢文东一脸不削,酸皮拉臭的性子暴露无遗,“他俩也都是打牌认识的,关系咋样我不清楚,要说起人际关系有个人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谁?”

“陈茂。”谢文东想都没想顺口说了出来,“我听说王贵才和陈茂是发小,陈茂那小子来这里耍钱还是王贵才带来的呢!这俩人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还能有啥秘密他不知道?”

苏默言眉头微皱,换了一个问法:“陈茂也每天都去麻将馆玩?”

“那没有。王贵才是个烂赌鬼,几乎每天都泡在麻将馆,陈茂要上班,只有休息日才会来玩两把。那小子人缘可好了,麻将馆的常客都叫他茂哥,他会做人,识相。”谢文东说到陈茂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随和多了,“这样的人不惹事儿,就来玩我也踏实,才不像王贵才那种倒霉鬼,每次吵的人仰马翻,烦死人了!”

谢文东对陈茂的评价让苏默言略感意外,他没想过,同样都是一起长大的人,脾气秉性竟截然不同,这样的两个人还能做朋友属实不易。

“既然你和陈茂这么熟,有他联系方式吗?或者……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上班?”

“啊?这我还真不知道,平时在一起打牌聊的都是金钱、女人,这么个人的事儿很少交流,”谢文东眯着眼睛,嘴角露出痞笑,“别人不说,我也不好打听不是?”

苏默言在心里把谢文东说过的每个细节都仔细筛选,脑海中回忆他在陈时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

突然,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在桌上重重拍着,目光瞪着谢文东,低声咆哮着:“撒谎!你们关系十分亲密,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你就在场!而且,你和王贵才、陈茂、小柱子关系本来就不一般!”

谢文东表情突然一僵,被苏默言吓了一跳,他猛咽了几口唾沫,哑口无言沉默下来,眼睛略显空洞好像是在为自己找开脱的借口。

实际上,苏默言并不知道谢文东究竟有没有和王贵才在一起,他若是想要弄清楚只要和饭店老板略微打听就能知道结果,他这只是在试探谢文东,看他有没有撒谎!然而,谢文东的表现正中他的下怀,微表情出卖了他的内心。

苏默言诈问起到了作用,谢文东沉默几秒后,再次开口,他一口说的并不是关于王贵才,而是——“能再给我根烟吗?”

抽烟的人都有烟瘾,烟瘾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习惯,这是一种潜意识,烟民对烟产生了依赖,随着这种依赖的逐步扩张,会习惯性用它来掩饰焦躁紧张的情绪,可这一点也恰好会暴露他的心理动向。

正是利用这一点,苏默言攻克了谢文东内心的慌张,他没给谢文东烟,反而步步紧逼,不断施压地继续说:“你想清楚自己的回答,做假证可是要判刑的!更何况,这点小事儿我们稍加调查就可以知道,你难道还能隐瞒下去?”

谢文东的双手在手铐里止不住地发抖,气息急促,神情闪烁了一会儿长吁一口气说下去:“我……”

“王贵才究竟是怎么死的,我们会调查清楚,可如果你的证词影响了调查真相的推进,你将要为你的证词接受法律制裁,你如果和案子没有直接关系,万不要妄加说谎,这只会给你找麻烦!”

“我……”谢文东抬起头和苏默言对视,他把双手握在一起,目光重新凝聚,却还有些犹豫,“我真的……”

谢文东已经开始松动,苏默言起身回到椅子上,抽出一根烟,点燃后递给谢文东。

“配合我们的工作,找到真凶,你自然就是清白,除非……”

苏默言的言外之意谢文东已经心领意会,他猛吸一口烟,最终还没逃过苏默言的法眼。

“是,我和王贵才、小柱子认识很久。以前,我们在一个单位工作,后来厂子黄了,也就各谋出路,陈茂真是王贵才发小,我没骗你。”

苏默言敲了敲古月的笔记本,让她把这段划为重点。

“厂子黄了之后,我开了个超市,经营不赚钱,就在后面开了一个隐蔽的麻将馆;王贵才始终游手好闲,没事儿就来我这里打牌,一开始我还为他来捧场高兴,可后来发现他成了烂赌鬼,赌光了家里的积蓄,就开始四处借钱,好几次与麻将馆里的人发生口角,如果不是我出面阻拦,估计他早就躺在医院了!”

苏默言细心听谢文东的阐述,没有再打断他的意思。这次,谢文东总算说了点让苏默言感兴趣的事情。

第27章 黑旅店

“小柱子这人也没有啥特长,知道我开了麻将馆,就来给我打零工;陈茂和我关系没有那么近,知道他在外打散工,东家几天西家几天,这个年纪了也都干不长,来我这里都是为了释放压力。”谢文东抬头看了一眼苏默言的目光,他的五官顿时没有了精神,“那晚酒局,我的确没参加,当晚王贵才喝大了,麻子给我打电话,让我开车送他回去。可、可真不是我害死了他!”

谢文东这次的反应才是真正的他,无论是从微表情、行为学,还是心理学角度都可以看得出来,他不是犯罪嫌疑人。

在此次的审讯中,苏默言不止一次的试探过他,谢文东并不是一个具有反侦察意识,心里素质也很差,从体能上来看,也不具有把精壮的王贵才弄到顶楼的能力,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是一个完美案发现场的制造人?

谢文东和苏默言心中凶手的形象失之千里,一个不具备各项条件的人,不可能完成杀人后,完美的清理掉现场的痕迹。苏默言始终认为,那场雨不只是偶然,这或许根本就是在凶手的谋划之内。只是,若谢文东在案发前把死者送回家中,那他又怎么会出现在和麻将馆距离那么远的案发现场?

“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说明!”苏默言面色凝重,他清楚谢文东接下来的话,很可能推翻他在此之前所有推断。

“那晚,麻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快十一点了,牌友也都散的差不多了,我就去了隔壁。我看到王贵才的时候他已经喝大了,这让我觉得有些奇怪。王贵才这个人干别的不行,喝酒相当厉害,平时和他喝酒十几个啤酒打底,喝白酒两斤半也是稀松平常。可那天,我扫了一眼空瓶,喝了不到一斤白酒,啤酒两三瓶,这根本就不像他的量啊!”

苏默言提起了兴致,点着头,示意古月这里重点记录,催促道:“继续!”

“我还挺奇怪,问麻子他这是咋了,麻子说他也觉得奇怪,没喝多少就趴下了。我以为王贵才输了钱心情不好,也就没当回事儿。我打算开车先把王贵才送回家,刚把他弄上车,就接到我老婆电话,她说家里有急事儿,让我赶快回去,那娘们性子急就把电话挂了,我也没敢再回电话问。没办法,老婆的话就是圣旨,我就随便把王贵才安顿在附近小旅馆了。”

“什么旅馆?”苏默言圈重点,“叫什么名字?”

“额……没名字。就是小区里的黑旅馆,常客才知道的地儿,没牌子,没执照,也不登记,就是那种俗话说的炮房,你懂的。”谢文东贱笑了出来,“我知道这事儿干的不地道,可我也不是没办法嘛!他又没钱,我总不能自己掏腰包给他住酒店去。”

“炮房?”苏默言用手指摩擦着鼻尖儿,“你还真是够意思。”

“警察大哥,我这不是,”谢文东惭愧低下头,“我这人别的不怕,就是这老婆吧,哎呀,你结了婚就懂了……”不言而喻,这又是一个怕老婆的男人。

在婚姻中,长期占主导地位的人,才有资格先挂电话,说话就如圣旨,这的确是谢文东的写照,更是罗队的写照,苏默言对此深信不疑。

“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家了,再往后的事儿我就真不清楚了,”谢文东露出惋惜的表情,“我真没想到他……他就死了……”

“算你诚实。”苏默言将台灯摆正,站起身来,“感谢你配合警方,稍后会有人来移交你去其他部门,聚众赌博,罚款还是要交的!”

推开审讯室门,苏默言对古月说:“把刚才的笔录分成两份,一份作存档,一份交给刘一美,让她再过一遍,看看还没有没有遗漏,需不需要二审谢文东。”

“完美!”罗队开门把苏默言迎进来,“你小子还真可以啊,能让谢文东这种老油条配合工作,亏得你是个警察,不然啊,你可能就是我们警察最头疼的混混儿!”

苏默言回报给罗队一个白眼,用这种词来形容他的“干练”,罗队可能也是全刑侦队头一号敢这么和他说话的人。

“你们在这边研究的如何?”苏默言环视了一圈,最终把目光定格在罗队身上,“有没有什么遗漏?”

“都说了是完美,当然没有遗漏。”刘一美插话进来,“你的审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确是刑侦队头一号人物,当之无愧。”

“好,那我说说。按照谢文东在审讯中的反应,基本上可以确定他不是凶手。”苏默言拿过罗队手中的激光笔,在谢文东几处小动作上做了标记,“按照谢文东的供诉,死者遇害时间在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三点之间,谢文东见到死者前,死者就已经出现昏迷状态,这说明在喝酒之前,死者就已经服用了安眠药,可是他为什么要吃安眠药,究竟是自己服下,还是被别人灌入?这是个疑点。”

苏默言停下脚步,双手撑在桌案上,陷入深思状,然后抬头继续往下说:“现在重新构建死者关系网,死者和谢文东、小柱子、陈茂是老相识,谢文东提供了小柱子的联系方式和住址,陈茂的地址下午我去查,邢鑫调查渔具店还没回来,罗队帮我转达一下,小柱子交给他了!”

苏默言这根本就是在下命令,目光看向罗队的时候,罗队的脸都绷不住了。

“行!”罗队抿嘴咕哝,“好像你小子是队长,我是副队长!不过还有一点,谢文东说的黑旅馆要查查,凶手应该是从旅馆把他带走的,或许能找到目击证人。”

“查是要查,只是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凶手亲自动手把死者转移的,也不排除是……”苏默言的话才说一半,办公室门被人推开,邢鑫喘着粗气跑进来。

“苏队,案发现场附近的渔具店老板说,的确有可疑顾客!”

罗队拦住要发飙的苏默言,开口道:“说说具体什么内容。”

“渔具店平常出入的大多都是常客,基本上都是都住在附近的居民,偶有生面孔,老板一开始也没想到,”邢鑫拿起放在桌子上刘一美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继续说,“我提示有没有来买高强度的尼龙线,他想到有一个很奇怪的顾客有特殊要求。”

钓鱼爱好者都清楚,鱼线分很多种,尼龙线最结实,它的强度韧性要远远超出传统鱼线,而高强度鱼线,是在其中混杂了一些化学物质,平时钓鱼根本不会用到,购买者也是少之甚少。

第28章 炮房

“就是这种鱼线!”邢鑫从口袋里掏出半截鱼线,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上面。

那条鱼线呈透明状,比普通的尼龙线更细一些,比一般的鱼线稍粗一下,除此之外从外表上几乎没有办法分辨出两者之间的区别。

“看着没啥区别。”刘帅目光从鱼线上扫过,技术宅男根本不会明白钓鱼这行的事儿。

当然不单是刘帅自己,其他人也没发现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区别,连喜欢钓鱼的罗队也看出其中的名堂来。

邢鑫擦了擦脸上的汗,看到大家一脸迷茫的样儿解释道:“这种鱼线看似与普通鱼线没什么区别,却结实得很,承受一个成年人的体重不在话下!要是不信,你们上手试试。”

苏默言从邢鑫手里接过那半截鱼线,在手里搓了搓,手感的确和普通鱼线不同。邢鑫带回来的这条消息,更加让苏默言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死者真的很可能是被鱼线拖拽下天台的。

“把它送到鉴定科鉴定一下里面的成分!”将半截鱼线递还给邢鑫后,苏默言又继续说,“如果它能够承受成年人的体重,那我的推论就成功了一半,我相信凶手就是利用这种鱼线实施犯罪的!”

邢鑫拿着鱼线转身刚要离开,一把被罗队拉住,吼着:“你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等下我把小柱子的住址发给你,弄完鱼线的事情,抓紧查清楚!”

邢鑫知道任务艰巨,一刻都不敢停留,小跑着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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