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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爱,也许从未说出口,才愈加珍贵。——《这个杀手不太冷》

许维哲在国内的第一次采访,凯尔考虑再三,还是给了陶月。陶月私下里,给人感觉一般,但上了节目,还挺专业。重要的是,她背后的制作团队非常精良,这也是她的节目收视一直保持良好的关键。首场演出是成功的,现在再来一个高品质的访谈,再加上许维哲在国外攒下的声誉,这样的话,许维哲在国内的发展路线差不多就定位在古典音乐圈的最高端。

出于尊重,凯尔还是把这个决定和周晖说了下。周晖这回一反前面的强势咄然,笑咪咪地摆摆手:哎哟,这事你和维哲决定就好,我哪懂这些。她不是嘴上客套,她是真的不过问。华城她有个朋友,经常一大早就过来接她,一块出去逛逛街吃吃饭,要不开着车去山里纳凉喝茶。许维哲看她过得这般充实,建议道:妈,我们在华城买套公寓吧!日后我大部分时间在国内,总不能一直住酒店。周晖回道:华城有什么好,要买到南方买去,那边气候比华城好多了。许维哲说道:去了南方,想见你的朋友就难了!周晖哼了声:见他还不容易,我要是在南方买房,他必然颠颠地把家也搬过去。

许维哲只听过孟母为了孟子有个好的学习环境,三次迁居,还没听说过为了朋友,也跟着搬家的。许维哲想见见这位朋友,周晖不耐烦道:有啥好见的,你的时间多宝贵,可不能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说完,周晖又出门了。穿了件亚麻的无袖连衣裙,头发在脑后盘了个髻,脸上架着墨镜。从背后看,她的身材曼妙,不时有路人朝她投过来几眼。她今天要去游泳,没让朋友来接,自己打车过去。

许维哲换了衣服,也出门去电视台。

陶月知道他日程紧,一接到凯尔的电话,便安排他的访谈录制。电视台里大概都听说了他今天要过来,他刚出电梯,过道上便站满了人,有人过来和他握手,有人请他签名,有人就远远地朝他挥挥手。平时应该观众坐的地方,今天电视台就走了下后门,都留给自家员工了。

导演乐呵呵地向许维哲解释:“他们可不是不专业,而是像你这样的钢琴家,在咱们国内,有如国宝,咱们都为之骄傲。”

许维哲谦虚道:“真是不敢当,我会更加努力的。”

工作人员过来给许维哲别耳麦,陶月走了过来,一身浅粉的职业套装,脖子上随意地系了根宛若彩虹的丝巾。“许先生,访谈的提纲我发给你经纪人了,没问题吧?”

“没有。”许维哲低头摸了摸耳麦,很小巧。

“许先生不知道有没看过我的节目,在访谈过程中,我有时候会神经质发作,问一些提纲外的话题,你到时可不能扔下我,起身就走哦!”

面对陶月一脸恶趣味的娇媚,许维哲仍然温雅有礼道:“陶小姐不必担心,想问什么就问吧,我有问必答。”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陶月朝舞台做了个请的姿势,“许先生,请!”

访谈节目的布置通常就是两张对坐的沙发,中间会放个花架,也有时会摆张茶几。陶月的访谈选择的是花架,不过上面摆的不是花,而是一盘君子兰。她说:“青青子矜,悠悠我心。我觉得这盆君子兰和许先生很配。”

“陶小姐实在是太周到了。”许维哲在沙发上坐下。

一切就序,陶月和许维哲对坐,导演打板,录制开始。陶月面对观众,说道:“当我和许维哲先生确定了访谈时间时,导演就开始张罗着给咱们演播室添架钢琴,说难得请到许先生做嘉宾,怎么也得现场演奏一曲。我拦住了他,我说咱们这演播室太简陋,摆架钢琴也没有音乐厅效果,就别玷污人家许先生的琴声了。想听许先生的演奏,买票去看他的音乐会。许先生有在华城开独奏音乐会的计划吧?”

许维哲微微一笑:“有,不仅有音乐会,接下来我还准备开几节大师课,收几个学生。”

陶月夸张地捂着嘴巴:“导演,这不是广告插入吧?”

导演大笑地接话:“这样的广告,可以再来几次。”

陶月忿忿不平道:“导演你真是区别对待,上次有个嘉宾在节目里替朋友宣传了下新书,你就硬生生把那段给掐了,浪费了我很多表情。哦哦,对,今天我们的嘉宾叫许维哲,一个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靠才华闻名于世的钢琴家,所以可以不走寻常路。我为什么没有一上来就向观众介绍?”陶月指着许维哲问观众。

许维哲不自然地用手虚握成拳,在唇边清咳了两声:“大概是等我来个自我介绍了。”他站起身,朝下面鞠了一躬,“大家晚上好,我是许维哲。”

“冤枉啊,我不是欺负人,是我觉得根本不需要介绍。大剧院的一曲《拉三》之后,还有谁不认识许维哲先生呢?”

整个演播室的人都笑了,现场的气氛立刻轻松了许多。

陶月今天稍微调整了下访谈模式,她并没有按部就班地跟着提纲来,提问很跳跃、很俏皮。当她问到许维哲在英国读书时,墙上的大屏幕出现许维哲那时候的照片,一些小视频。她感慨道:“许先生那时候真是好青涩啊,不过,已经有了帅哥的雏形。你们有女教授吗,会不会对你很特别?比如我,像嘉宾特帅,我就会特别对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又是笑声一片。

求学生涯结束后,她又聊起了钢琴大赛、国外的一些音乐节,许维哲合作过的一些乐团。这中间,大屏幕上播放的是一些音乐电影里的演出片段,她问你们演出时真的是这样吗,你们私下相处也和普通人一样,喝酒、八卦、聊漂亮女人?她像个好奇宝宝样,一惊一乍。

许维哲彻底放松下来了,话也多了起来。

陶月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朝导演看了一眼,状似不解道:“许先生,我有个发现,在你人生的许多重要场合,陪伴在你身边的都是你母亲。很冒昧地问一下,你父亲难道不赞成你学音乐?”

站在摄像机后面的凯尔脸立刻就绷紧了,录制前,陶月讲的神经质发作原来不是开玩笑,她的目的是想要一个独家爆料。

许维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让陶月有点失望。“我不清楚他赞不赞成。”

“你们不住在一起?”

“我从未见过他。”

演播室里瞬间像一场飓风掠过,一片死寂。

“你的意思是?”

“我是遗腹子。”

“天!”陶月双手捂胸,这个答案太出乎她的意料了,“我们看你的户籍资料上,父亲那一栏是空白,以为······”

“这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当然不会时时挂在嘴边。”窗户纸骤然捅破,斜风细雨涌进来,许维哲的语气有点发沉。

“是,很抱歉让你回忆起这么沉痛的往事。”

“我还好,因为没有得到,谈不上失去,而我的母亲则不同。”

“你的母亲非常伟大。”

“她是很不容易,不过,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以后,会越来越好。”许维哲说得极慢,像是在尽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不知是煽情,还是陶月真的被打动了,她的眼里闪烁着泪花,她感叹道:“许先生,你不仅优秀,还很励志,在古典音乐界,你是当之无愧的真正的偶像,不,是榜样担当。偶像这个词用在你身上,太浮浅了。”

“陶小姐的要求真不高。”许维哲淡淡地弯了弯嘴角。

长长的过道上载满了灯光,许维哲踩着灯光,走进了电梯。凯尔朝头顶上看了一眼,暗示他里面有摄像头。许维哲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在上车后,把安全带扣好,手指按着眉头捏了几下,看上去像是有点不舒适。

一路上,他什么也没和凯尔说,他已经习惯一个人默默整理心底的复杂情绪。当这期节目播出之后,媒体会如何大作文章,他可以想象得出来。也许他的关注度又会高一些,但这种卖惨的感觉很不好受。他不想这样,可是很多事由不得他。对于所谓的名人隐私,大众向来保持旺胜的好奇心。生活有时就是这般无奈,名人也只能妥协。

出名是要付出代价的,真理啊!许维哲淡漠的目光注视着虚空,鼻子里几乎无声地哼笑了一声。

很多时候,当他一个人发呆地坐着,脑子里会蓦地闪过一些画面,很模糊,他抓不住也看不清。他曾想尝试下催眠,据说催眠可以把记忆深处的东西挖掘出来。后来,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不知道挖掘出来后会给他带来什么。周晖有句话常挂在嘴边:现在这一切来之不易,你得珍惜。

过去的日子确实有些艰难。孤儿寡母,学的还是贵得要命的音乐。有次去上课的路上,街边有人在卖烤红薯,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他馋得直咽口水。他巴巴地看着周晖,说,你给我买一个吧,小的就行。周晖说不行,钱得留着给你交学费。他说那我们不要学琴了,这样就能想吃什么买什么。周晖挥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把鼻血都打出来了。我告诉你,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只有音乐这一条路,你别打别的主意。他记得周晖当时的神色因为愤怒而有点狰狞。

在许维哲很小的时候,周晖身边有过一位美国男人。那个男人将他们带到旧金山,让他们住在干净明亮的别墅里,给他找好的钢琴老师,还和周晖在教堂举行了婚礼。他问周晖那是爸爸吗?周晖把他拉到镜子前,对他说,你的头发是黑色,他的是银色,你说他是不是你爸爸?他仰着头,懵懂地问道:那我爸爸呢?死了,你一生下来就死了。这句话他不是很相信,可他不敢再问。过了很久,周晖又说了一句,他在你一岁的时候死,和在三岁的时候死,有什么区别?他为你做过什么?你要记住,给你吃给你穿、让你学音乐的人是我。

周晖和那个美国男人的婚姻只维持了两年,然后周晖带着他又回到中国,为了方便他学琴,他们没有回老家,而是在城市里租了套房子。周晖没有出去工作,生活虽然清贫,但还过得去。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他的学业上。他15岁的时候,拿到了全国钢琴少年组比赛第一名。周晖向伦敦皇家音乐学院申请奖学金,通过后他们就去了英国。直到他开始职业演出,他们的生活才算有所改善。周晖说得没错,得珍惜,至于过去,就将她放在旧时光里,任她变黄还是变淡。

酒店的前台叫住许维哲,递给他一个大大的果篮。不是水果店里卖的那种包装很美,其实里面很应付的果篮,而是一只实打实的果篮,里面的水果像是一只只特地挑出来的的,不仅大只,颜色正,一看就非常新鲜。

“有位姓柳的先生送过来的,他说他在医院和你见过面,是你的乐迷。”前台说道。

许维哲纳闷地看向凯尔,凯尔小声道:“那天去医院看江闽雨先生,和他的朋友聊了几句,他就姓柳。”

许维哲恍然大悟,哦,是那个大光头,对,他是蛮热情的。许维哲只当这是乐迷的心意,并没有放在心上,把果篮给了凯尔,看了看时间,急匆匆地进了房间。“你还要出去?”凯尔站在门口问道。

许维哲边解纽扣边答:“嗯,去酒吧喝杯酒。不要皱眉头,不是什么不良酒吧,琥珀也在那。”

“可是······你和虞亚小姐约好今晚一块看电影的。”看着许维哲在衣柜前仔细地挑着出门的衣服,凯尔真不想提醒他。

许维哲动作一顿,转过头:“啊,我给忘了。什么片子?”

“艾玛·斯通主演的《美女与野兽》。”

许维哲莞尔:“她看了九遍的电影。虞亚真是个矛盾结合体,一边沉迷于这种王子公主般的童话故事,一边又喜欢非常刺激的运动,蹦极呀,攀岩呀,她还学击剑呢!我大概是老了,根本跟不上她的节奏。她该和她的同龄人玩,找我玩多无趣啊!”

比他年长十多岁的凯尔:“······”你和虞亚小姐好像差不多大吧!

许维哲脱下身上质地精良的衬衫,换了件墨绿色的t恤。“这样好了,你帮我给虞亚打个电话,就说电视台那种录制晚了,我赶不过去。下次我遇到大卫·葛瑞特,帮她要张签名cd,算是我给她的赔礼。上次我听她说,她看了葛瑞特演的《魔鬼小提琴家帕格尼尼》,就迷上他了。”

凯尔有点头痛,这是许维哲第二次放虞亚鸽子,那位娇宠的大小姐怕是要大发雷霆了。让凯尔很意外,电话打过去,虞亚非常的善解人意:“录制要紧,电影什么时间都可以看。我们下次再约好了!谢谢凯尔先生。”

虞亚挂了电话,她没有告诉凯尔,此时她就在酒店外面,半个小时前,她看进许维哲进了酒店。别人想对你说谎,戳穿了,难堪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又过了十分钟,许维哲出来了,上了一辆出租车。

虞亚发动引擎跟了上去。出租车的方向像是去商业圈,那儿有好几家特色酒吧!没过多久,出租车靠边停车,许维哲下了车。

虞亚看着前方霓虹闪烁下的“华城之恋”四个字,脸瞬间阴得像暴风雨即将来到前的天空。

**

忽然之间,心里面长了棵树,季节都变得不一样了。明明是夏季,酷热难耐,心中却是一片春暖花开。

这像是另一种恐惧症,和演出恐惧症不同,很惊恐,却又隐密地欢喜着,矛盾得让人坐卧不宁、无所适从。

只要和盛骅呆在一块,琥珀就像满脸长满了疙瘩,希望他看到关心一下,又希望他不要看到,发现她好丑。她不敢和他对视,也不能自如、从容地和他说话,一开口,便脸红心跳。她整夜失眠,第二天起来精神却很亢奋。她长吁短叹,但好像没有什么伤心的事发生。她一遍遍地听埃尔加的《爱的致意》,听着听着,就流下了眼泪。

裘逸轻拧着眉头,目光朝琥珀探过去,椅子上有钉子么,整个晚上,都在动来动去,也不看红杉林的演出,捧着个手机一直在刷。他小心地瞟了眼屏幕,琥珀看的是几年前snow的一个旧新闻,最上面是向晚和盛骅的合影。向晚比盛骅矮半个头,手里捧着一束花,身子微微地侧向盛骅,笑靥如花。盛骅神情很平和,但能感觉到他对向晚的珍视。

“唉,真是可惜,他们竟然分了。”裘逸撇了撇嘴。

琥珀讶异地抬起头,看着裘逸。

“不可惜么,两个人哪方面都很般配!”

“他们在一起过么?”琥珀又看了下两人的合影,如果两个人在一起,那么盛骅的手应该搭在向晚的肩或腰,他没有,他们之间还有一点距离呢!

裘逸歪着头,琢磨了下:“应该一起过吧,日久生情。”

“那只是你的推测,不是真的。”她就坚决不相信。她演出的时候,也有固定的钢伴,她就没对人家日久生情。她直接忽视了钢伴的年纪和怀特先生差不多大。

裘逸的表情像在看一个笨拙地说中国笑话的外国人,明明是个玩笑,她却说得一脸的严肃,让人觉得非常奇异。哦,忘了,琥珀本来就是外国人。

“你干吗那样看着我,我说错了么?”

“没有!”裘逸可不想惹恼琥珀小姐,她可是盛骅看重的人,每天都要问几遍她干了什么、说了什么、心情看上去怎么样啊!

今晚酒吧的气氛没有上一次那么热烈,是另一种画风。不少人特地为红杉林而来,他们静静地坐在桌边,听着音乐,喝着酒,偶尔低声交谈一两句。很轻松、很愉悦的周末。

天气预报今晚会有雷阵雨,雨还没下来,空气非常的闷热。

琥珀把目光从手机上分了一缕给吧台,今晚盛骅也来了,他认识的人真多,打了一圈招呼,留在吧台和老板说话。他真是无时无刻都在炫耀他修长的十指,此刻,他托着脸腮,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关节轮廓清晰。说话时,食指无意识地打着节拍。琥珀感觉那节拍像打在自己的心上,暗合着她的心跳声。

“发什么呆呢?”身边的椅子被拉开,有人坐了下来。

琥珀一脸很难相信地看着许维哲:“这么巧?”

许维哲看了眼台上的红杉林,把目光收了回来。“确实是个美丽的意外。”他看着琥珀面前的柠檬水,打趣道,“你来酒吧不点酒,老板都没把你赶出去?”

“大概是看我们红杉林给他带来不少客人,只得咬牙忍了吧!”琥珀端起面前的水杯,不无调皮地一笑。

我们红杉林?她忘了么,她是琥珀,是一个耀眼的个体,怎么能这样低下尘埃,将自己与这个低劣的三重奏连在一起?许维哲低下眼帘,掩饰住眼底的一丝不适。他没有疏忽一边的裘逸:“晚上好,裘少。”

裘逸当然认识许维哲,但他记得酒会上虞亚和他熟稔的样子,就不愿往前凑,不然那个大小姐又要脑补出什么剧情呢!他淡淡地朝许维哲点了下头,并没有好奇许维哲怎么会认识他。他是裘氏集团的大少爷,认识他是应该的。

“你和谁一块过来的?”琥珀抬起头朝许维哲的身后看了看。

“一个朋友,在门口接了个电话,说有急事,走了。我本来也想走的,一抬头看见了你。你和他们一起来的?”许维哲又抬眼看了看台上的红杉林。

“还不错吧?”

“嗯!”在酒吧演出足够了,不过从酒吧到音乐厅,可是一段不短的距离。“碧玉挺好长的,是不是?”

琥珀一下支吾了起来:“好像······是!”

许维哲瞪大眼睛:“这才几天,你不会把它给养死了?”

那倒没有,因为她根本没捞着养。她心里面其实有牵挂碧玉的,第二天一下楼就去看。奇怪了,碧玉竟然不见了。她问了很多人,都说没看到。热心的拉美帅哥还帮她四处找了找,断定那盆碧玉失踪了。她无法理解谁会偷一盆不值钱的碧玉,琴园里随便一株花,都比碧玉名贵。拉美帅哥很哲学地告诉她:各花入各眼,情有独钟呗!

许维哲气乐了:“我就没指望你能养多久,罢了,过两天我再给你买一盆。”

“不要了,我忙,顾不上养它的。”主要是家里已经有一盆,她就差每天写养育日记了,甭提多小心。

许维哲了解她,没有再坚持。“我昨天给你发了腕表那边拍摄内容的邮件,你有仔细看么?”

“我没收到啊!”她没有习惯看邮箱,一般的工作邮件都是发给怀特先生的。

许维哲托着额头沉默了半晌,认命地拿过她的手机。“别动我的手机!”琥珀慌忙抢了过来。

“小声点!”许维哲是很低调地进来的,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琥珀这一声,隔壁几桌的客人纷纷看了过来。这一看,有人认出了许维哲。一个认出,然后一桌就全知道了,再然后,整个酒吧的目光都全聚到了这边。这一异常,把聊天的盛骅和老板也惊动了。

老板激动地直搓手:“我们华城之恋已经这么有名了么,连许维哲都慕名而来了。”

盛骅摇晃着酒杯中的冰块,慢慢地喝着。夏天,白葡萄酒里放点冰块,口感清凉明快。“我去打个招呼。”

老板从吧台里面走进来,跟在他身后,小声请教:“盛教授,你说我待会请许先生演奏一曲,会不会太冒昧?”

“你可以请,他可以拒绝。”

“是这个道理。”老板悄悄握了下拳,自己给自己鼓劲。

看到盛骅朝这边走来,许维哲连忙站起。这儿是酒吧,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两人没有握手,只相互点了下头。许维哲坐在琥珀的右侧,裘逸把自己的椅子让给盛骅,这样,盛骅便坐在琥珀的左侧了,一抬臂,蹭着了琥珀的手。

不好,又发病了,身子僵硬,掌心冒汗,口干舌燥,呼吸都紊乱了。要不要假装去洗手间缓一缓,不然她会死在这儿的?琥珀正想起身,就听到老板向许维哲提出了请求。

许维哲并没有给老板难堪,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我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啊!我在盛教授面前弹琴,那就是班门弄斧。”

老板嘿嘿笑了两声,看向盛骅:“盛教授,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话间,外面一声惊雷咣当一声,紧接着一道闪电掠过,大雨哗哗地下了下来。盛骅语带戏谑,却不只是开玩笑。“看,这是天意,人不留人天留人。既然都走不了,许先生不妨来一曲吧!至于我,你直接当我不存在好了。”

许维哲倒也干脆:“盛教授这样一说,我好像不能推却老板的美意了。行,一曲就一曲,不过,就当我抛砖引玉,盛教授可否也给我一个聆听你现场演奏的机会?当年,你和向晚小姐世界巡演时经过西班牙,我恰巧也在,可惜买不到票,只能在音乐厅外站了站。我有一次遇到向晚小姐,也和她说起这事,她说那种时光已经不再了,很惋惜的样子。”

琥珀握着手机的指头倏然一紧,微湿的空气痛进她的鼻腔,酸酸的,凉凉的。不可否认,不管向晚和盛骅是不是在一起过,即使他们分开了,她在他的人生里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是时光抹不去的。

盛骅的目光在许维哲的脸上的停留了片刻,随即嘴角一掀,点了下头:“如你所愿!”

许维哲脸上的笑容猝不及防地一僵,他答应了?

琥珀也是一愣,虽然两个人很平和,可是他们都是中国古典音乐界很有影响力的人物,当他们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弹琴的话,不免就会被放在一起比较,这不亚如是一场斗琴!只要斗,就会分上下。人家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音乐也是如此,全世界是有各种各样的大赛,但那是指定的同一作曲家的作品,有可比性。难道让他们也弹同一作曲家的作品,或者像《海上钢琴家》里那样,三个回合,六支曲子,比炫技,比速度?幼不幼稚啊!琥珀没忍住斜了许维哲一眼,真不知他搭错了哪根筋,不想弹,直接拒绝好了,还绑上盛骅一起上船。

许维哲朝她笑了一下,还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挤了下眼,好像在说“放心吧!”

得知两位钢琴家要为大家现场演奏,整个酒吧都沸腾了。红杉林连忙让出舞台,老板当时装璜的时候,在钢琴上方就装了盏聚光灯,平时不开,这会连忙打开了。

许维哲优雅地走到钢琴边,在第一个音符出来的时候,琥珀的脸色变了。

李斯特的《鬼火》!李斯特那个变态,写了12首超技练习曲,《鬼火》是第五首,也是最难的一首,就连长着一双如蒲扇样大手的拉赫玛尼诺夫,都表示对它望而生畏。它拥有高难的双音技术,内容虽然单调,却技术刁钻,还要弹得轻灵有趣,需要演奏者极高的演奏技术。

许维哲的速度太快了,只见琴键上无数手影翻飞,就像一列高铁在快速飞驰,乐曲达到高潮并戛然而止,整个酒吧鸦雀无声。

许久之后,才有掌声响起,稀稀落落的,不是弹得不好,而是大家还没彻底回神,不知道此时鼓掌合不合适。

“献丑了。”许维哲走到盛骅面前说道。

看着盛骅向钢琴走去,很多人都不约而同露出同情的神色,输定了吧!

盛骅坐下之后,没有立刻开始,而是闭上了眼睛,像是在沉淀。

他抬起双臂,指尖缓缓落下。

众人神色一愕。

《f大调钢琴奏鸣曲》,作曲:莫扎特。

如果说许维哲的鬼火是一列飞速的高铁,那盛骅弹奏的莫扎特的《f大调钢琴奏鸣曲》就是一个热闹的大广场。喜剧的开场,街头的小调,小丑的调侃,嘹亮的号角,灵巧的走句,以及突如其来的阴郁心情······在盛骅的指下,一幕幕地出现了。

音乐有如莫扎特的母语,什么风格,什么流派,他随心所欲,信手拈来。只是动听是动听,流畅是流畅,明朗是明朗,和刚才那首《鬼火》比,就显得没有什么冲击力,不那么震撼了。原以为是一场硝烟弥漫的恶剧,却没响一枪一弹,连个水花都没溅起,就结束了。这就像一个小孩和一个武士决斗,赢得一点都不酣畅淋漓,众人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失望的神色。

要不是沙楠他们仨把手掌都拍红了,盛骅差一点是在一片寂静中走回座位的。

许维哲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抖动,他张了张嘴,还是把在心口堵了好一会的话说了出来:“施纳贝尔曾经说:莫扎特的音乐,对孩童太容易,对音乐家太困难。可能是因为大师成名太早,作品里总带有一丝稚气。其然不然,不同的年纪,弹奏莫扎特,就会有不同的感受。今天听了盛教授的演奏,我才醒悟莫扎特的音乐不仅仅是优雅瑰丽,其中还贯穿着深刻而扣人心弦的内涵。谢谢你给我上了这一堂课。”

什么情况,很多人都蒙了,难道这首弹得比刚才那首好?

盛骅的黑眸静谧如一面深潭:“你是一位出色的演奏家,不必如此贬低自己。”

雷阵雨来得急也去得快,雨刚住,许维哲便告辞了。“我和你一起走。”琥珀跟着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她突地一折身,走到盛骅面前,压着音量说道:“你、你不该这样,你一点都不尊重他。”

盛骅眼里闪过兴味的轻讽:“心疼了?”

琥珀的视线突然静止不动,眼中一片岑寂。“你真的很过分。”说完,她一阵风似的追许维哲去了。

裘逸有些不明所以地眨巴着眼睛问盛骅:“琥珀小姐在生气么,她到底是哪一边的?”

“嗯,生气了,还气得不轻。”盛骅笑得意有所指。

琥珀气的那个人可不是他,而是许维哲。他的得失心太重,这是有多想赢啊,在这样的场合里演奏《鬼火》。他真的把这里当成战场,把他当成他的对手不成?这首曲子通常是音乐会里的高级曲目,仿佛钢琴演奏艺术的象牙塔尖,即使在这个钢琴大师如过江之鲫的年代,也很少有演奏家敢于挑战。

许维哲想挑战是他的事,他却无意也不屑于迎战,因为许维哲还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他说想听他的现场演奏,他就演奏给他,这是礼尚往来。莫扎特的曲子很弱么?连贝多芬都非常仰慕莫扎特,在很多方面直接继承和发扬了莫扎特的艺术。李斯特,一个靠炫技挑战人类极限的家伙,靠墙站去吧!

斗琴,是演奏家之间了解对方技术的一种交流方式,炫技可以体现音乐绚烂的一面,但不应该成为最终目的,不然音乐价值和意义何在?音乐应该是美好而又令人心旷神怡的,很多人喜欢看《海上钢琴师》里面斗琴的桥段,他们却不知影片里面有一句经典对白:钢琴键盘有始亦有终,你确切地知道八十八个键就在那儿,错不了。它们并不是无限的,而你,才是无限的。你能在键盘上表现的音乐才是无限的。

音乐,就该如浩瀚的大海,它不能带给你好运,但可以让你的心胸更加宽阔,视野越来越高远。

琥珀怎会不明白这些呢,可是许维哲是她朋友,虽然他极力保持着风度,却还是认为被他羞辱了。不被公平对待的对决,就是一种羞辱。琥珀不能在这个时候指责许维哲,她只能迁怒于他。他可没有一点愧疚感,只是心里面有那么丝丝缕缕的酸溜溜,终是亲疏有别啊!

老板给盛骅倒上一杯酒,叹息今晚两人演奏的气氛炒得不够热,没有达到他想达到的效果。“盛教授,你觉得许维哲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指琴技之外。”在商业圈盘下这么大个店面,做的是有乐队现场演奏的够档次的酒吧,老板可不是等闲之辈,他揶揄地问盛骅。

盛骅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地看着门外。又是一记惊雷倏地在黑暗中响起,闪电如游龙般略过,刚歇了一会的雨又下了起来,一阵紧似一阵,天空像裂了个口子,倾盆样向下倒着,很快,门外就挂起了一道雨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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