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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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短信的人是薛宇。

影视城周围配套设施非常完善，老板经常见到明星出没，也不会大惊小怪，薛宇和程嘉牧坐在一家小咖啡厅里，这个时间人不多，冷气开得很足。

程嘉牧握住带着温度的杯子，问薛宇：“薛老师，找我来有什么事？”

薛宇对他见外的称呼皱了皱眉：“你叫我宇哥就行，如果不介意的话，也可以叫我阿宇。”阿宇？这个称呼他很久没有叫过了。

程嘉牧想了想，叫了一声：“宇哥。”

薛宇有一点不易觉察的失落，程嘉牧则低着头看着自己眼前的拿铁，原本他做好了再见他的准备，可是见面之后，仍旧没办法完美地掩藏自己的情绪，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坐着，有一点尴尬。还是薛宇打破僵局，说：“我看到你演的电视剧了，非常不错，评价也很好。”

程嘉牧仍旧盯着自己的杯子，说了声：“谢谢。”

薛宇看着他的脸，程嘉牧的睫毛落在脸上，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像极了袁牧，“我去你的贴吧看过，还有论坛、微博，你现在人气很高，甚至成立了官方粉丝后援会，还有名字，好像叫‘超级萌’，是你名字的缩写……”

程嘉牧突然抬起头打断他：“宇哥，你为什么看这些？”

薛宇顿了顿，说：“我在你的贴吧里看到了你唱歌，很好听。”程嘉牧说：“是《曾经沧海》么？是袁牧老师的歌，很多粉丝说我长得像袁牧。”

薛宇听到袁牧的名字，明显变了表情，程嘉牧看着他神情的变化，心中闪过一丝恶意的痛快，继续说：“可是我非常不喜欢，长得像也不代表我就是，袁牧已经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够了！”薛宇音调不由得拔高了，小咖啡馆里的顾客不由得往他们这个方向看了过来，两人都戴着墨镜，在到处是剧组的影视城里，这样的打扮明显就是“我们是明星啊，快来看我啊！”的意思。

薛宇意识到是自己失控了，低声说：“对不起，我……”程嘉牧看了眼那几个跃跃欲试，犹豫着要不要过来一看究竟的游客，对薛宇说：“没事，快走吧。”

然而还是太慢了，当天晚上就有娱乐公众号接到路人“爆料”：大明星薛宇和新晋小鲜肉程嘉牧在某影视城内的小咖啡馆私会，举止亲密。

配图不大清晰，却刚好看得出来就是这两个人，标准的偷拍照片，图中两人对坐在一个小小的方桌两侧，方桌很小，其中一张里，薛宇身体前倾，在帮对方加糖浆，可是从照片的角度看起来，就像是恋人间的亲吻。

这个角度，两人脸对着脸，差一点就贴上了，看起来确实举止亲密，因为袁牧将他保护得非常好，薛宇入行以来没有任何绯闻，履历干干净净。

然而两人都没想到的是，男艺人到了三十岁还是没有绯闻的话，就会被外界认为是ｇａｙ，薛宇就这样被普罗大众歪打正着地怀疑到了同志的身份。

“袁牧”还在的时候，不得不说控制欲还是比较强的，非常在意对方对自己的看法，他做了很多铺垫，就是想有朝一日可以光明正大地和薛宇出柜，不想谈个恋爱像做贼一样，两人要尽量避免合作，甚至连出席活动，不得不同框的时候，也要离开一米远。

程嘉牧受够了。

可是薛宇不这样想，他和袁牧不同，袁牧是影帝，有演技有资历，可自己呢？快到而立之年，还是只能演偶像剧，角色都是富有而痴情的大少爷，戏路太窄了，如果有一点负面新闻，就能毁了自己的事业。

相比于暴露在阳光下的恋情，他宁愿一直偷偷摸摸下去，保持现状就好。

可最让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个八卦公众号发布了之后，很快有不少家大大小小的媒体第一时间跟帖，生怕漏掉大新闻，抢不到头条。

本来就被暗暗猜测性向，如今被偷拍与程嘉牧这样俊朗年轻的“小鲜肉”举止亲密，媒体开始纷纷猜测：两人并不是一个剧组，也不是一个公司，按理来说不应该有任何交集，那么，这是不是要出柜的节奏？薛宇心情非常复杂，这事儿怪不到程嘉牧的头上，分明就是自己主动邀约。

更令他头疼的是，这次约程嘉牧出来，当然没有告诉姜思竣，袁牧还在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已经在一起了，说出来没人相信，虽然那一天是他打电话叫袁牧务必马上赶过来，袁牧才会出现在那一条要了他的命的死亡公路上，可以说杀他的不是出主意的姜思竣，不是开车的户鹏，而是他薛宇，真正的凶手只有他而已，可是薛宇心中一直爱着的人只有袁牧。

姜思竣也知道，袁牧死了，薛宇的心里就永远亏欠着袁牧，永远记得袁牧。他怀着连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思，出来见和袁牧那么相似的程嘉牧，当然不敢告诉姜思竣，可是依着姜思竣的火爆脾气，现在看到媒体曝光，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薛宇一下子就有点焦头烂额。

同时，程嘉牧看到新闻的时候，也是无语凝噎，他看着图片里举止亲密的自己和薛宇，思维有点跟不上，明明两个人一直规规矩矩地坐着，甚至结束的时候，还有一点不欢而散，但照片里反应的跟事实完全相反，这照片究竟是怎么拍的？真有这么巧，还是故意的啊？

佟怀瑾安慰他：“没关系，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几天热度就散了。”程嘉牧点点头：“希望如此吧。”虽然他乐于看薛宇倒霉，可是却不希望自己再跟他扯上什么关系了。

与自己演对手戏的田甜，也来安慰：“牧哥，别往心里去，不过要我说，薛宇还真的配不上你。”程嘉牧哭笑不得，田甜这妮子，长着一张清纯甜美的脸，性格却像个男孩子，几天就跟程嘉牧混熟了，说话也口无遮拦。

相比之下，女一号李紫芃就委婉地多了，她仿佛根本没听到这则新闻，完全不参与讨论，可是见到程嘉牧时，却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似乎不愿意与他多说一句话。

这就是真的信了，程嘉牧心里叫苦，还不如真的说出来与他对峙一番，社会上对同志的接受度，其实还是很低，虽然娱乐圈里见怪不怪，可是一些异性恋，就是莫名有一股子与生俱来的骄傲，不由分说地就是歧视你。

被剧组里的同事们纷纷“慰问”过之后，程嘉牧不愿多说话，抱着台本躲到一边去，袁桃桃正坐在他身边，抱着手机跟着一直刷，心中甚是愤愤不平，脸色一直不大好，干脆质问程嘉牧：“你是不是跟他好了？”

程嘉牧：“？”

袁桃桃厌恶地说：“薛宇。”

程嘉牧没有立即否认，而是说：“桃桃，你是不是看不起同性恋？”上辈子随着袁桃桃渐渐长大，就渐渐地跟自己不亲了，他和薛宇的事情，虽然很隐秘，却也没有想过瞒着自己的亲妹妹。

可是袁桃桃一直不喜欢薛宇、不喜欢姜思竣，她曾经尖锐地坦白过：“同性恋好恶心。”从此以后，程嘉牧再也没有把薛宇带回过家里，自己也搬了出去，偶尔才回家看望桃桃，桃桃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愿意让她难过，不愿意让她看不起他，却也觉得心寒。

上辈子真的没有一天是为了自己活的。

袁桃桃却开口说：“我不歧视同性恋。”

程嘉牧愣住了，明明几年前是她亲口说的“同性恋最恶心了，两个大男人在一起，想想就没办法接受，你不要把他带回家来！不然我就去住校！”

看来桃桃长大了，知道不能那么直接地表达自己的不满，程嘉牧略带苦涩地笑了笑：“你误会了，我跟他没什么。”

袁桃桃却说：“牧哥，如果你真的是gay，也不要跟薛宇在一起，我不觉得同性恋有什么不好，真的，相反，我很后悔没有早一点意识到这一点，伤害了一个我最重要的人……”

“总之，不要跟薛宇在一起，他、他人品不好！”

程嘉牧简直震惊了，袁桃桃讨厌姜思竣也就罢了，本来他的性格也不招人喜欢，可是薛宇，至少薛宇表面上是温和有礼的，妹妹在不知道薛宇和自己的关系时，对他还是有说有笑的。

袁桃桃含糊解释道：“你不要被他的外表蒙蔽了，其实他是个薄情寡义，根本没有感情的人。”她愤愤地想：我哥才去世没几天，他不守寡就罢了，竟然这就按捺不住，出来勾引别人了？

程嘉牧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舒服了一点，不过又想：如果桃桃知道了薛宇早就出轨，并且现在跟她最讨厌的姜思竣卿卿我我地在一起呢，是不是更加生气了？

算了，自己这绿帽子一戴戴了两辈子，还是不要闹得人尽皆知了。

这一点风波，并没有影响剧组的正常拍摄，可是事情就是这样，往往就会按着你不希望的方向发展。拍完一场戏，程嘉牧刚卸了假发，换了衣服，走出片场，就觉得后脑被什么击中，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