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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抛下手边的事情投身到这个属于全国的狂欢中,每一天都有游=行、各色的活动、表演和纪念,横幅和彩旗四面都是,气氛远胜过过年,即使大部分人都穷得叮当响,营养不良面黄肌瘦,扛不动旗子拉不动横幅,可这并不妨碍他们调动全身力气来笑闹。
纵使夜夜被莫名的情绪支配到以泪洗面,白日里大家见面还是喜气洋洋,谁也不想再带丝毫负面情绪面对同胞,因为整条街上都是共苦过来的人。
当然,盛世的表面下,也不乏暗流在涌动。
仿佛一夜之间,“他党”的人都销声匿迹了。
申请停职的人纷纷收到复职命令,不仅要复职,还要求更加严阵以待,同时,入“党”申请表格再次被秦梓徽和二哥带到家中,薄薄的纸片白里透黑,还带着丝丝的血光,此时来这么一出,背后含义不言而喻,顺者昌,逆者……只有黎嘉骏觉得会昌而且还不是现在。
一家人围在那儿愁眉不展。
“这时候严阵以待,防谁?”大哥问了一个大家都明白的问题。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二哥道,“嘉骏说得对,只能走,而且要越快越好。”
“那必须尽快到上海,嘉文,你可以复职,去找卢先生,请他帮个忙,战事结束,航运肯定要尽快回复,而且是政府大力扶持,你尽快将自己调到航运部去,这样我们反而更有机会离开。”
“我也可以复职。”秦梓徽道,“一次性都走太不保险,我可以申请到江浙去接收日本人物资,现在这个任务是被派给附近的保卫团,但是已经有命令下来,要派中央的军官去组织接收和监管,炮兵事务特殊,若是可以,我有把握能争取到。”他握住黎嘉骏的手,“嘉骏是军属,我们一家可以一起去。”
“江浙的事务,不会很吃香吗?”黎嘉骏心里隐隐激动,却忍不住疑惑。
秦梓徽无奈一笑:“虽然你喜欢浙江没错,但你得承认江苏才是政治中心啊,去那儿的工作才是别人打破头都要抢的,我的等级,去江浙等于自我发配,别人高兴还来不及。”
黎嘉骏都快跳起来了:“还有这好事儿!去去去!你加油啊!要争取啊!我正巧想回一趟杭州呢!”
“回杭州?”二哥抓住了关键字,“你这么喜欢那个女校?”他阴阳怪气的,“都用上回这个字儿了。”
“哎总之有要紧事儿!”
“骏儿,浙江大得很,我可不能保证一定在杭州啊。”秦梓徽苦笑。
黎嘉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眨眼:“你一定不忍心我跟着你四处奔波的对不对!”
“……果然是亲老婆。”秦梓徽剩下那只手抹了把脸,毅然点头,“对!到时候你当然是在杭州当官太太的!”
“嘿嘿嘿嘿!”
“梓徽,你能保证吗,如果没什么把握,我们就通通门路,最后一搏了,不能出岔子。”
“为什么不能直接去上海?”大嫂忽然问,“不是说最有可能首先启用的港口肯定是上海吗?”
“现在不合适,那儿还有汪伪政府的残余,我们已经无党派了,不能自己给自己惹一身腥。”
“问题倒是有一个,”秦梓徽斟酌着,“冯卓义似乎想拉拢我们,他想使把劲把我往南京调……我就是从他这儿得到的消息,我们得想个说法,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这个容易啊,不就想个理由嘛,喏,你老婆,相比上海,对杭州感情更深,就说她挂念那些女学生,还怕去不了?”二哥半是嘲讽,“反正你妻管严之名人人皆知,也不怕这一次。”
“谁妻管严谁妻管严!”黎嘉骏一爪子挠过去。
“你去外头问问,民=国怕老婆协会绝对有他一份!”二哥躲来躲去。
秦梓徽却跟没事儿人似的和大哥商量起来:“冯卓义忙于打点关系,最缺的就是钱,所以现在死死的盯着我们,我以为千万不可让他知道我们的家产已经转移,否则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大哥点头:“这几年他追随那位戴先生,行事愈发乖戾了。”
两人这般说,便是没什么法子的意思,刚一沉默,大嫂却笑了:“你们别把事情想那么复杂啊,这些天大家那么高兴,什么事情不好商量?”
“你也未免想得太乐观。”大哥反驳。
大嫂的回答却是笑吟吟的站起身,披了一块纱巾,望着大哥:“当家的,仗打胜了,那么好的日子,是不是该拜访一下这些年同甘共苦的战友啊,我想着冯队长家就该去拜访拜访,我与他夫人啊,可有不少家常话要聊呢。”
大哥还在怔愣着,黎嘉骏却已经跳了起来:“对!冯大姐还提过她大女儿最喜欢一碗水的辣子鸡呢,可得带点儿!”
她见几个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很是恨铁不成钢:“枕边风啊枕边风,男人不好说的事情,女人来说嘛!嫂子,要我陪着去不?”
大嫂摇头:“可不能太刻意,我也就随口提提我们家小姑子想杭州那帮女学生了,估摸着我那痴情的妹夫会卸了任去陪着,到时候冯队长往不往心里去,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痴情”的秦梓徽立马站起来:“我去买鸡。”
全家立刻又都动了起来。
重庆这几天人心思动,日军撤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校长要回南京重振河山,一大帮子军政人员动起来,半个重庆几乎都在翻腾,更兼数万难民归乡心切,伸长了脖子想回去看看家里的庄家和房子,民生公司的船停在岸边,再现了当年人人争相上船的景象,只是方向完全反了一反。
大嫂的“枕头风”计划大获成功,她和冯卓义的夫人一顿忆苦思甜,两人讲到后来又抱着哭了一个下午,结果竟然惹得冯家家庭不和……他夫人一直没吃惯重庆的口味,被大嫂这么一撩拨,也闹心挠肺的想回去,冯卓义正值事业转折期,是龙是蛇就在这一念之间,哪里肯听,到后来被挠了一脑袋乱毛,焦头烂额的下死力,弄来了秦梓徽的调令,着他到浙江的地方保卫团收拢日军的物资。
调令来的飞快,黎家人的准备则更快,确认了二哥也已经重新坐进了航运局的办公室,一家子便约好了一个月后在上海老宅见面,不容多想的上了新的征程。
秦梓徽属于空降的长官,他连副官也没有,就带着一纸任命和一家子上了去上海的船,到时候转道去杭州,带上同去收物资的兵开始各处的工作。
黎嘉骏心情相当激动。
她拿出自己已经破破烂烂的笔记本,小心翼翼的翻开了最后一页。
那里她用只有自己能看明白的简体狗爬子凌乱的写了一个笔记。
有关她的外公。
也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在以为自己背负了什么特别使命时,唯一能记起的,自己的家人,与这个时代有关的事情。
她的外公,以前经常突然激动的说许多话,说到后来热泪盈眶,她听不懂外公那口因为以前常年跑船而多元的方言,有时候忍不住好奇了,就问老妈一两句,经过老妈有一句没一句的翻译,她大概知道了外公的一些故事。
他是个典型的贫苦孩子,曾经给地主放羊,大冬天穿单衣,冻得全身是病。
他和他亲弟弟,也就是小外公,两兄弟老大的人了还娶不起媳妇,最后两人攒的钱只够娶一个外婆,小外公牺牲了自己,一辈子未婚。
他曾经被抓过壮丁,当时他的儿子刚刚出生,他实在不愿意去打仗,硬是趁乱逃了出来,途中被一个草药店的老板救了,才躲过一劫。
……那大概是他一生最深刻且伟大的壮举了。
而随口细问了一下这件事,也成了艾珈穿越前最深刻且伟大的壮举。
那是刚签订了《双十协定》之后,可没两天郭军就开始抓起了壮丁,那时外公只是路过打个酱油就中了招,他对这件事记忆犹新,时不时就要坐公交路过那儿,黎嘉骏偶然陪他坐了一回,发现那条路竟然就是她上小学的地方,只是后世,那儿已经成女装街,早没了救他的草药店。
在弘道女校助教的那段时间,她早就打探好了那条路,此时那条路甚至和后世不一个名字,而叫西大街,因比邻昭庆寺,所以略显僻静,没中山路那般热闹。
即使知道外公是后来迁到杭州的,可在杭州那四年,她还是把有印象的地方都踩了个遍,算是给自己画了个谱。
她觉得,这次自己能见到外公。
相比之前那些坎坷艰难,守株待兔什么的,简直不是事儿,她连用日期命名那个协定的人都感激上了,还能有比双十协定更明显的日期吗,只要那一天后等,她肯定能等到。
这个唯一能牵连起她前世今生的人,这个贫苦了一辈子的小老头。
作者有话要说: 热,成,狗
热到想不起要说啥了嘤嘤嘤
哦,想说所谓日军的“玉碎”
虽然经常听他们叫玉碎玉碎,要死要切腹,可却很少听说他们宁死不屈咋咋
后来知道,霓虹君啊,抓起来,暴打,让他们在阎王门口转一圈后,回来简直是竹筒倒豆子,问啥说啥
对他们来讲,他们的“玉”就跟节操一样,还在的时候不能碎,真碎了ho~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都“碎”过了,没死,那我就不在玉碎队伍里了吧!这样~
想想故事里那些烈士,真是哎……
听说一个小道消息
其实鹰酱扔蘑菇蛋的时候,脚盆鸡也在研究蘑菇,而且还有了一定进展,结果被先下手为强了
可想而知如果他们研究成功,试验场和主要目标会是谁
所以关于广岛长崎被炸,从各方面来讲,就一句话:天佑中华!
☆、第222章 杭州逗留(病句修改)
杭州的十月,正是一年中最舒适的时节,云淡风轻,天高气爽,即使西湖的荷花已经凋谢,但尚未枯死的荷叶依然碧绿,掩护着即将被摘走的莲蓬,点缀着天空色的湖水。
湖边秋游的学生们在和带队的女先生玩游戏,她点哪,学生就大声吟诵相关的诗词,十多个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边猜边笑,好不热闹:“接天莲叶无穷碧……”
女先生笑着点了点不远处一根花茎上的蜻蜓,学生们立刻反应了过来,改口道:“早有蜻蜓立上头!”
刚诵完,先生又对着路边围观群众黎嘉骏牵着的小三儿作了个请的姿势,母女俩愣神间,学生也呆了一下,随后七嘴八舌的发言:“闲看儿童捉柳花! ”
“儿童相见不相识!”
“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错!”黎嘉骏大喝一声,她迎着一众惊诧的目光,清清嗓子吟道,“应该是,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片被无耻之人吓到的表情。
“嗯,啊,”女先生打圆场,“这位夫人的意思啊,就是你们要夸人家小姑娘呢,也不能忘了人家大人,尤其是男同学,万一对方是你们未来丈母娘呢?”
“就算这样,也不能因为被忽略,就这样自夸吧!”一个站在后排,颇为俊俏的男生笑嘻嘻的,没等众人看不过去的斥责之,他立马道,“就算这是真的,方位也不对嘛,我看应该是,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哎哟哟,黎嘉骏脸都红了,一把年纪被正太撩到,真是万万没想到,小三儿一无所知,只顾着拆她亲娘的台:“妈咪脸红红!”
大家都在笑的时候,那男生却又补道:“虽然我的本意是想说,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玛德……
“黄达鸣!别跑!回来道歉!”女先生气急败坏,“哎你这张狗嘴……哦对不起我不雅了……就吐不出象牙!夫人对不住啊,我们就玩个游戏,诶……你们把他抓回来!”
黄达鸣稀溜溜跑得老远,还得意的笑,那朝气蓬勃的样子真让人又气又笑,几个看不下去的男生连忙去追打那个熊孩子 ,一群男孩子呼啦啦的就沿着湖跑远了,到远处扭作一团,笑声都有了回音。
黎嘉骏一边笑一边不怀好意的安慰:“没事,对注定会孤独终生的熊孩子我们要温柔以待。”
剩下的姑娘们又是尴尬又是好笑,有几个干脆凑过来逗小三,她们春游都有带吃的,小三儿乖萌乖萌的,见谁都甜甜的叫,叫女先生是姐姐,叫小姑娘们也是姐姐,没一会儿糖果就拿不下了,就直白的说:“姐姐我拿不下啦,能不能放我兜兜里,我好喜欢那个糖呀。”
这种混法在黎嘉骏看来简直跟明抢一样,小姑娘们竟然毫无所觉,跟失了理智一般听话,等到两拨人分开时,母女俩全都满载而归——小三儿兜兜小放不下,妈妈只能勉为其难的代劳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黄达鸣竟然追上来,跟要表白似的支吾了一会儿,到底说不出个道歉,只能一咬牙给小三儿塞了个鲜艳欲滴的糖葫芦。
黎嘉骏义正言辞:“就算你道歉我也不会把女儿交给你的!”
黄达鸣还是嬉皮笑脸的:“大婶儿你真逗!姑娘长得像她爹吧!”
暴击!
瞬间空血。
这个年纪的小孩真不讨人喜欢!
黎嘉骏还没想好自己要不要以大欺小,忽然听他一声惊叫,猛地往后一跳,裤腿上粘着一串糖葫芦,小三儿拍着手笑:“脏脏!裤子脏脏!”
“干得好乖女!”
黄达鸣无话可说,扯下了糖葫芦,看着裤腿上亮晶晶的一条,无奈的站着,有些挂不住,正当黎嘉骏以为他那张狗嘴要喷象牙的时候,他却摸了摸头,很是泄气的低声道:“对不住……我这人嘴欠……前些年给憋坏了,最近不知怎么的,总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