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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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君年站起身来，画卿颜的视线随着他的站起而逐渐移动。

突然清风仙尊神色蓦然一变，他定定地盯着身前之人，眉头逐渐紧锁，眼底竟浮起一片深沉之色。

慕君年看到了师尊眼底那抹的深色，心中瞬时闪过一丝猜测。

师尊是想问他，他究竟是如何从那有进无回的极境深渊中冲出来，并成为一个祸乱世间的魔头吗？

慕君年并不想回答他是如何在那深渊之下浴血搏斗，厮杀出一条生路的。他甚至都想好了，若师尊质问起他如今的所做所为，他自当冷讽自嘲地回答：

我本就生而为魔，注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如今我做出这些为祸世间的恶行，不正是在各大仙门百家的预料之中吗？

慕君年兀自这般想着，心中突生狂暴躁郁之感。这一刻，他竟想将自己在师尊身前伪装良善的那一面给彻底撕碎，把那些邪恶肮脏的心理暴露在画卿颜眼前，告诉他：［看啊师尊，其实我就是这样的人，就是这样邪恶不堪之人。］

然而在慕君年浑身魔息，即将克制不住地要发出躁动之际。身前之人却突然开口说道：几年未见，你身量倒是变得更加高大修长了。

那语气严肃而认真，就好似是在讨论一件极为严肃正经之事。可慕君年却分明在师尊语气里听出，竟还隐隐还带着一丝别扭之感。

三年前，慕君年也不过十七岁大的少年，才堪堪与师尊齐高。如此阔别多年再次重逢，慕君年竟已高了他不止一个头！

画卿颜皱眉凝视着身前之人，似是还在暗戳戳地跟徒弟比较身高。

慕君年蓦然一怔，原来，师尊在意的竟是这个吗？

他还真是

周身躁动的魔息仿佛在那一瞬间无声地消退了，慕君年哑然失笑，应道：嗯，是比师尊高了。

画卿颜闻言，险些一口老血吐出，直被他给狠狠地咽了回去。

孽徒

画卿颜平复下心绪后，故意板起脸来，声音清冷至极地问道：峰内设有结结界，你是如何进来的？

他作为设下结界之人，凝神打坐之时竟半点都未察觉到有人打破了结界进入了峰中，简直匪夷所思。

慕君年闻言眸光微动，他回道：那结界并未拦我。

画卿颜神色一怔，啥？

随即他才想起来，这飘渺峰上所设结界只将旁人拦在山脚下不让其上山。但它不会拦下自己人。慕君年本就是飘渺峰之人，又怎会受结界所拦呢？

慕君年似是猜中了师尊所想，他心口不由得蓦然一动。

师尊，慕君年开口刚想同画卿颜说什么，飘渺峰山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那动静极大，整座飘渺峰似是都在这一场声巨响中震上三震。

画卿颜神色愕然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哪个混蛋王八羔子在他山底下搞事？

然而画卿颜还未动身站起，走出屋外一探究竟。慕君年便就先他一步行动了，师尊，我去看看吧。

嗯，也好。

慕君年说罢，便就向屋外走去。走出屋的那一瞬间，他眉宇间的冷戾瞬间尽露无疑，掌中魔气凝聚，从虚空中一寸寸抽出了他的龙脊骨神鞭。

画卿颜在屋内悠悠地煮起茶来，一边喝着一边没心没肺地想着，慕君年回来了，这是要搬回飘渺峰么？虽然门派把他给逐出师门了，但他又没逐徒弟出门，师徒情分还是在的。

徒弟在外搞出了那么多大动静，回来怕是也会有不少人想上门寻仇。看来，还是得把峰内结界再加固些。

话说，山下传来的那声巨响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真有人在破坏结界，想硬闯上山？

画卿颜一把将杯子撂在桌上，理了理衣袖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出，亲自去看个究竟。

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来搅他清净的，走到峰外远远地朝山下一看。

画卿颜脸上瞬间出现了一秒钟空白，哦，抱歉不长眼的王八蛋竟然是他师兄，陆葑驰。

慕君年不知何时踏出了峰内结界，此刻正在与剑尊斗在一处。

画卿颜瞧清了他俩向对方发动的攻势，简直要在心中大喊：夭寿啊！

徒弟你在干嘛？！怎么还和你师伯动起手来了！

但见山下慕君年手持由龙骨制成的神鞭，朝身前之人狠狠地甩出，招招狠厉简直是想要直取人性命的那种。

山脚巨石被激荡而出的磅礴灵力震起，纷纷裂成碎石向四周飞溅开来。视野所见，一片尘土飞扬。

画卿颜心道：［嘚！年轻人都那么暴躁的吗？！］

陆葑驰虽比慕君年多几百年修为，在剑术上的修为极高，但也还是落慕君年一个下乘。

也不知慕君年这些年来，在那极境深渊下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磨难。不过短短三年，他的实力修为竟强悍到如此地步。就算是身为其师尊的画卿颜，怕是也不及慕君年如今的实力。

眼看着师兄节节败退，就要被慕君年逼至绝境。画卿颜连忙抽|回神来，迅速飞身而下，欲一把抓住了慕君年狠狠击向陆葑驰的龙脊骨神鞭。

那神鞭也不知慕君年是从何得来，鞭身上竟还在紫电流窜。在掌心距神鞭还在一寸之时，画卿颜便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电流正在蹿向他的手臂。

然而也在那神鞭即将抽在了画卿颜的掌心上时，慕君年眼底神色骤然一变，瞬时便就将那龙脊骨神鞭给狠狠地转了一个方向。

神鞭抽回打在了另一旁的巨石上，碎石炸开向四周飞溅。

慕君年瞬时移动到画卿颜身旁，怒道：师尊，你疯了？！

龙脊骨神鞭淬有紫电毒火，若不幸抽打中轻则皮开肉绽，重则灵魂也得受到重创！

师尊他竟还想徒手接下那一鞭吗？！

画卿颜被慕君年这么一声低吼给整懵了，他目光落在那隐隐还有一抹紫色电光闪过的龙骨鞭，瞬时看出了那究竟是从哪里得来了。

清风仙尊蓦然抬眸，淡漠地看了身前之人一眼。

慕君年已收起了神鞭，正欲伸手探向画卿颜的手，说让他看一眼师尊有没有受伤。

结果清风仙尊却向他一步冷冷地开口道：你那龙骨鞭是何时从虺蛇身上取出的，我怎么不知道，你竟还学会了在武器上淬毒火了？

画卿颜从前虽未曾怎么教导过慕君年，但他一直以来都信奉着为人处世讲究光明磊落，行善积德做个好人。他从前也总会有意无意地，时刻给慕君年灌输着健康的思想。

哪曾想有一天，他教出的徒弟竟也会使上这等恶毒的法门。

画卿颜能猜测得出慕君年在极境深渊下到底经历了什么，很多时候他也根本身不由己。那里妖兽横行，鬼魅肆虐。他若不狠，根本就活不过那三年，活不到还能好好站在画卿颜身前的这一天。

清风仙尊无意怪罪慕君年，但有时候他也必须严厉斥责这种不对的行径。徒弟误入歧途，身为师尊就得负责敲醒他让他迷途知返。

慕君年被师尊这么一番冷言斥责，给说得瞬时一怔。随即他才反应过来，嗤笑一声收回了手。

慕君年眼底一抹寒凉闪过，他嘲讽地一笑道：这种还要学吗？师尊你忘了，我骨子里就是个魔头啊。他们都说魔族天生反骨是个邪恶不赦的狂徒，对于这般恶毒行径，我无师自通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画卿颜却蓦然一怔，不，不是这样的。

他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可是画卿颜刚想伸手捉住慕君年的手臂。身前之人眼底突然闪过一抹凛冽冷光，慕君年转身而去道：看来今日不便，师尊有客来访，那徒弟下次再来拜望师尊吧！

等画卿颜一字还未说完，慕君年便就瞬间凭空消失了身影。

清风仙尊徒然地伸出手，抓了个空。他怔怔地看着眼前寂静无声的虚空，沉静半晌都没有再动一下。

身后突然传来陆葑驰一声压抑的咳嗽声，画卿颜瞬时回过神来，转身回头一把托住了师兄的手臂。

画卿颜惊疑道：你怎的竟受如此重的伤？

即使慕君年招招狠厉，手下未留情面。但以师兄的实力，也不至于会如此啊！

陆葑驰刚想开口说一句：我没事。

然而在他张口的那一瞬间，剑尊陆葑驰却突然口吐一口鲜血出来。

画卿颜大惊：师兄！

陆葑驰视线一黑，身体向前一倒，已然失去了神智，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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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始料未及

醒了。画卿颜见床上躺着的师兄缓缓睁开了双眼，一挥袖便就在桌上变出了数个玉瓷瓶。

我也不知道该喂你吃什么丹药，师兄自己来看看吧。画卿颜说：治内伤的，十全大补丸什么的都有，都是方师兄送来的。

篱镜？陆葑驰问道：他来过？

没。画卿颜回道：峰内设有结界，他进不来的。

说到这个，画卿颜倒是想起来了，我在你昏迷时探测了一下你的脉搏。

那脉象紊乱，体内灵力乱蹿，分明是身体受到严重反噬的体现。

清风仙尊眼底神色微凝，你是将破坏结界会对我产生的反噬，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修真人士在学习如何凝聚出结界时，都会知道无论是屏障还是保护罩，若在结界受到外力影响，被强行破坏。所设结界之人，便就会受到同等反噬。

而画卿颜在飘渺峰设下如此大的结界屏障，一旦遭到外力攻击，并被人在结界破开一道巨口，他必定会受其反噬。

但画卿颜却是对自己的实力极为自信，根本不怕他人硬闯。因为只要结界一有异动，他便就会召出水波镜显示出山下情形，看看究竟是何人这么狂妄，敢来他地盘上撒野了。

若只是不自量力的小喽啰，他便一挥袖卷起峰内强劲气流，一道山风便就能把那些人给刮出数十万八千里。

若是身负实力的，他也不带怕的，亲自出马去会一会对方。

左右这里是他的地盘，别人还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可就陆葑驰在强闯结界之时，却将所有可能应验到画卿颜身上的反噬转移到自己身上。难怪画卿颜他根本就未察觉到结界的异动。

若非如此，陆葑驰也不会落慕君年那般严重的下风。

画卿颜点明道出这番话，陆葑驰怔愣了一瞬。他唇瓣微动，似是想解释什么。但画卿颜却先他一步问出，你是看到慕君年进入了飘渺峰，一时担忧才至如此的吗？

剑尊蓦然抬帘看向他，沉默一瞬后，才缓缓点头道：是篱镜曾说过，你那徒弟对你

画卿颜心下一咯噔，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光：什什么？

后面那句话陆葑驰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硬生生地咽下了话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而是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他已然成魔，性情大变。你一直在飘渺峰，是未曾见过他戏弄人命，手中沾满鲜血的模样。

陆葑驰郑重严肃地告械道：或许你还将他当成徒弟，可他却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慕君年了。

画卿颜听到这里已然蹙起了眉头，但却根本无言反驳。

慕君年的变化的确很大，他甚至都能隐隐看见慕君年额心躁动的魔息。那压制不住的魔气，是这三年来身处于千万妖兽鬼魅之地而淬炼出来的结果。

这三年来，没他在身旁给慕君年体内灌输灵力进去，帮他压制魔种。如此再见他时，慕君年受那魔种的影响已然变得更加严重了。

若再不加以控制，画卿颜唯恐慕君年除报仇后，还真就干出什么恶事了。

此前便就有弟子受命跪在飘渺峰山脚下，言其慕君年纵妖魔邪祟为祸世间。画卿颜当时还不当回事，因为他知道那些话不过都是添油加醋瞎编乱造的。

他写的文他还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吗？慕君年从极境深渊冲破而出，临江黄河一带只是恰巧发生妖魔祸乱之事。一些有心之人便就把这些事，都扣在慕君年头上。

他们说与画卿颜听，为的不过就是煽风点火，撺掇他出山以师尊身份压制住慕君年，好为他们解一时窘境。

清风仙尊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了，他收回神对身前的师兄道：但你已看到了，慕君年回飘渺峰后并未伤我。我不知他为何对你如此大的敌意，或许他对仙盟的绝大部分都心存芥蒂吧

画卿颜叹了一口气，没有提及当年的事。

他道：总之，我徒弟还不至于连我这个师尊也不认，做出什么欺师灭祖的事。师兄，你便放宽心态吧。

陆葑驰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的师弟，而后还是暗示提醒道：我知道你相信你徒弟，但你唉，还是多加小心吧。

画卿颜似是隐约察觉到师兄语气哪里有些不对劲，但还不待画卿颜深想，陆葑驰便就起身告辞道：那些药你还是收起来吧，我身体已无大碍。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先回去了。

画卿颜也未多留，跟出屋将师兄送离出峰。临到结界前，他掏出一张通行符纸给陆葑驰：下次师兄再来，便就用这张符纸进来吧。结界不会拦下你的。

陆葑驰收下通行符，应道一声：好。便就穿过结界，御剑飞行离开了飘渺峰。

此后几个月，清风仙尊依旧长待于飘渺峰墨韵小筑里。

一切都未曾改变，和这三年来他所度过的时光相比，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又好像，变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