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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声明或许是出于对院内医生的回护,但她一向知道,所谓的“将诉诸法律手段”不过是一种震慑。
真正出手压热搜、转变风向,甚至为她状告网友的,从来都是宋斯年。
曾经她害怕拥有,因为一旦拥有了,就会开始害怕失去。
而当你开始愈发害怕失去,那当你真正失去他的时候,他也会伤你最深。
可是现在,她真的想说,有宋斯年,真好。
阮令仪第二天回到医院的时候,科室里之前那点子紧张的氛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特别是在院方带了好消息,说因为昨天的风波《变成你的那一天》要推迟录制后,大家看起来更加轻松了几分。
杨晶晶今天要跟着她上手术台拉钩,因此整个人都很兴奋,一直在问东问西,甚至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凭空练习,就为了一会儿能表现好一点。
昨天夜里是谢嘉言值班,在科内晨会结束的时候,他叫住了阮令仪。
“周明湛那边的情况不是很好,如果等不到肺源,是不是考虑让他亲属来配型?”
活体肺移植虽然少见,但并不是没有。只是根据规定,每一个活体肺捐赠者能捐赠的肺叶比例有限,至少需要两个捐赠者,才能完成一次手术。
找到一个捐赠者已经很难了,何况是两个。
“我等会儿去看一下他。”
阮令仪大概知道周明湛家里的情况,单亲家庭,因为贫穷和亲戚也都疏远,大概是很难找到近亲捐赠者的。
但总还是要怀抱希望,无论如何,试一试。
周明湛住的是vip病房,宽敞又明亮,和其他病区拥挤噪杂的环境完全不同。
这大概是他想要跨越阶级的原因,可是为此付出的代价,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
周明湛正在翻动手上的书页,听见阮令仪的问话,他合上书,将书放在了柜子上。
他的书盖住了手机,手机正在震动,顶得书页也震动了起来。阮令仪看了一眼那书的封皮,是聂鲁达的《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
书看起来很新,但并不是她曾经送的那本。
“还好。”
周明湛今天没有使用呼吸机,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几分。大概是因为要看书,他的鼻梁上挂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看起来更加儒雅了几分。
“倒是你,听说昨天遇见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手机还在无休止地震动着,但是阮令仪并没有开口询问。
“我没事。”
她淡笑道,“多亏有人帮我澄清,不然我怕是得被逼着去跳洗珍湖。”
“这个‘有人’包括你丈夫吗?”
阮令仪不知道为什么周明湛突然提起宋斯年,她审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我今天过来可不是聊我的事情的。”
她不欲多说,首先和周明湛说起宋斯年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其次,过于多的谈论私人内容,显得她很不专业。
“你也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想要根治copd,唯一的方式,是通过肺移植。但你也知道,肺源紧缺,要排队等候。所以说有没有可能,你身边有合适的捐赠者?”
“我没想到有一天,你会来问我这个问题。”
周明湛脸上的神情更淡了几分,“在学校的时候,你不就知道我孑然一身了吗?”
他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眉心,看起来有几分疲惫。
“阮阮,我没有亲朋,若说好友,这么多年,大概也只有你一个。”
他直直地盯着阮令仪:“你愿意成为我的捐赠者吗?”
成为……周明湛的捐赠者?
阮令仪其实从未想过这个可能。为挚友捐赠自己的身体器官,救他一命,哪怕风险很大,对身体损伤很大,也未尝不可以。
可是当问题真的被摆到面前,阮令仪才惊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很难将周明湛放在挚友的位置上。
也不知道是因为时光变迁,还是因为他们之间早已经因为其他事情有了隔阂。
阮令仪还没有想好答案,周明湛已经开口:“可以了,你犹豫了半分钟,没有直接拒绝,已经很给我面子了。”
他似乎还是和以前一样体贴,不愿意别人为他为难。
“没有人会愿意为我捐肺的,阮阮。”
谈话到这里,也基本结束了。
阮令仪还有手术,起身告辞。
医院的走廊明亮幽长,走着走着,阮令仪突然想起了之前某个早晨,她和宋斯年一起对于“捐肾”这件事情的探讨。
当时宋斯年似乎还觉得她心中藏了轮月亮,并对此耿耿于怀。
阮令仪拿出了手机,点开和宋斯年的聊天界面。
“宋先生,我想如果哪天,你需要肾移植,我应该愿意做你的捐赠人。”
她会毫不犹豫地去做配型,不会放过任何一丝能够救他的机会。
阮令仪想过也许宋斯年看到消息会说她是个“傻子”,又或许会用调侃的语气和她说“少看点霸总小说吧宋太太”,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宋斯年的回复竟然是这样——
“我的肾好不好,难道宋太太昨天还没有深刻的体会?”
啊,这人,真是的。
果然,男人,绝对不能说肾不行。
阮令仪收起手机,朝着手术室的方向走去。
在阮令仪离开病房的三分钟后,周明湛将那本聂鲁达的诗集掀翻在地上,拿起了还在震动的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哼,愿意为我当牛做马?”
“不,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我不需要别人为我当牛做马,我需要有人给我捐肺。”
“怎么,你要来配型吗?”
第45章 心肝
转眼间到了周六。
阮令仪确定了要参加“候鸟医生”的行程, 到了点就要起床。
宋斯年今天也休息,原本以为可以抱着老婆好好赖个床, 没想到怀里的人一大早就开始动来动去。
“平时总想多睡一会儿, 今天休息日怎么起这么早?”
宋斯年伸手,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一些。
阮令仪和宋斯年都是自律的人,到点起床对他们而言曾经不过是在容易不过的一件事情。可是当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 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从前说起就起的阮令仪不得不将闹钟调前半个小时,来伪造自己已经多休息了半个小时的假象,连宋斯年,也渐渐学会了赖床。
温香软玉在怀,能起来的都是圣人。
听到宋斯年这样问, 阮令仪才想起忘记和宋斯年打招呼了。
大概是前段时间忙昏头了。
“我今天要出门的。”
阮令仪啄了啄宋斯年的额头, 然后从他怀里钻了出来,“钱恒没有和你说吗?我报了这一期的候鸟医生。”
宋斯年闻言, 微微掀开了眼睑。
他的嗓音里似乎还有着一丝带着睡意的喑哑:“他的确没说, 回去扣他奖金。”
“你可别。”
虽然知道宋斯年不过是开个玩笑, 但阮令仪还是替钱恒说了话, “人家这些年跟着你这个工作狂东跑西跑的, 多不容易。”
宋斯年低笑了声。
“你闭一下眼睛。”
阮令仪确定宋斯年闭上眼睛后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白色的光倾泻而下,她走到试衣间,拿了一件衬衫。
时间稍微有些紧张, 阮令仪一边系着扣子,一边往盥洗室方向走。
宋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 在盥洗室挤好了牙膏等她。他站在阮令仪身后,将牙膏递给她, 然后自然地从她腋下伸过双手, 接替了她系扣子的工作。
“我算什么工作狂。”
宋斯年笑着吻了吻她侧颈, “我老婆才是工作狂,我只有独守空房的份儿。”
“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阮令仪刷完牙,回头也亲了亲他的侧脸,“告别吻。”
这个吻太过敷衍,宋先生十分不满,将宋太太压在洗手台上,深吻了三分钟才勉强满足。
阮令仪的唇因为充血,成了鲜红的蔷薇色,比擦口红的时候更艳丽几分。宋斯年见状,忍不住有啄了啄。
“宋太太,以后我们的告别吻,都按照这个标准来。”
阮令仪没想到这一次参加“候鸟医生”的人里头,又有周隽。
她一上车,就看见周隽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正朝着窗外看。
阮令仪犹豫了两秒,还是走了过去。
毕竟之前她被人诬陷的时候,周隽可是为她冲锋陷阵,战斗在一线。
“生日快乐啊,周医生。”
阮令仪记得周隽之前邀请她今天参加他的生日宴。
好不容易过个生日,还正巧是休息日,周隽竟然还来有心情来参加“候鸟医生”,周隽还真是热衷公益。
“谢谢啊。”
周隽看到阮令仪多少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