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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所言甚是。不过如此一来,下官心里有一个深深的疑窦:三郎与刘幽求这类心怀不满之人相交,他要图什么呢?”
太平公主心里一怔,心想此子莫非也有异志?自己当初派薛崇简与王师虔混入其朋友圈内,缘于自己瞧中了李隆基的朋友资源。自己将这番心事深藏心中,并未对李隆基明言,若李隆基果有异志,他定然会猜中自己的心事。
想起李隆基那张笑意盎然生机活泼的脸庞,太平公主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此子年纪轻轻,心机已然叵测,则李唐宗室此辈中以此子最为超卓,其不动声色慨然接受薛崇简与王师虔入伙,还表现出一副心性烂漫的样子,这份功夫靠假装是扮不来的。
不过太平公主要谋大事,若非李隆基来做帮手,她又能找谁呢?太平公主明白,李隆基是自己唯一的选择。
太平公主微微一笑,问道:“人言三郎多情好色,果如其然么?”
薛崇简答道:“儿子起初也颇觉新奇,认为若从三郎游赏,断少不了勾栏花酒之所。然很奇怪,三郎绝不入这些地方,未见未闻其拈花惹草的行为。看来昔日传闻,那是当不得真的。”
王师虔也说道:“临淄王近来似乎对那新纳的赵氏专宠得紧,临淄王性爱音律,常常约我等观摩。每次歌乐之时,例由临淄王作曲作词并操鼓领乐,赵氏领舞唱词,其言语之间欢意甚洽。”
“是了,他前些日子约我去观《感庭秋》,惜未成行,你们定观过此曲了?”太平公主插话道。
王师虔道:“此曲由临淄王新制,描述其从潞州返回京城时的萧萧落木之意。临淄王确实有音律方面的天赋,所谱之曲音阶顿挫有致,乐音甚弘,歌词与乐章浑然一体。”
太平公主叹道:“此为其年幼之时打下的底子啊。他们未出阁之时,随着四哥一起幽闭深宫,日常只有两件事情可做。一个就是读书属文,再一个就是与乐工一起弄乐谙律。三郎今日既谙音律,诗文又好,皆拜当时之赐。不过个人灵性最为重要,三郎与他的兄弟日夕在一起,缘何三郎超卓,其他兄弟才具一般呢?还是灵性使然啊!”
薛崇简与王师虔点头称是。
太平公主又微微一笑,说道:“不过三郎现在如此内敛,将多情好色的性子掩藏得无色无痕,说什么我也不相信。我自小观其长大,此子天生聪慧,内心细腻,如其所谱之曲情欲跌宕迂回,可见其内里渴求浪漫、希冀艳遇,他又生得帅气俊朗,眼神顾盼之间可现风流自赏,他若就此改了性子,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哈哈。”太平公主说到这里,觉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师虔深服太平公主知人,赞道:“公主所言甚是。临淄王如今尽敛性子,将女人视若无物,其定有别种心思。”
一个适龄男子,若将男女之事放在旁边,肯定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牵挂,以致心无旁骛。李隆基如此不思女色,实与其往日做派大不相同,太平公主将刚才的所思与之印证,心里顿时了然。
唐人心中对男女之事并不十分看重,大约李氏先祖出身关陇,其风气中混入了胡人相对散漫的因子,所以,对男女之事比较宽容。像崔琬向李显状告韦皇后淫乱后宫,李显不觉得奇怪,因而释然应之,由此可见一斑。
王师虔忽然想起一事,说道:“自从公主令大郎我们追随三郎,其聚会之期与方式有了不少改变。”
太平公主警觉问道:“有何改变?莫非三郎他们对你们二人有所忌惮不成?”
王师虔摇摇头,答道:“麻嗣宗为一名直性之人,那一日忽然向三郎发问,说此前率性玩乐,何等畅快,现在忽然偷偷摸摸,着实恼人,三郎一笑而过。下官事后私下询问麻嗣宗到底有何区别,麻嗣宗答道:‘现在毬玩得少了,寻常聚饮此前多在临淄王府或王崇晔宅中举行,现在却经常寻一个隐秘的所在,实在气闷。’下官事后心想,临淄王此举动实在透出蹊跷。”
太平公主点点头,说道:“这样甚好。”她心里明白,自己当初瞧中了李隆基的朋友资源,保不准别人也有此等认识。李隆基现在改变方式,实为内张外弛之举,此招委实高明。太平公主想到这里,心头忽然晃出刘幽求的名字,其心中认定,假若李隆基与刘幽求较之别人更加默契,定是在这等事情上商量颇多。
王师虔毕竟比薛崇简年长许多,太平公主派他加入李隆基朋友圈内,王师虔一开始并不明白其意图。典签亦属朝廷命官,理应负责公主府内的事务,如今忽然被命出外,且多为游赏之事,这一招实在匪夷所思。不过王师虔心中虽有疑惑,毕竟跟随太平公主日久,知道这位公主的一招一式皆有讲究,她现在虽未明言,绝对不会仅让自己来简单玩玩而已,其中定有深意。所以日常之时,他较之薛崇简观察更细,今日太平公主专门垂询,他心中就隐约觉得此事必定大有奥妙。
太平公主说话至此,已对李隆基近一段的举动了解甚详。她闭目想了一下,说道:“你们这样很好。这一段府中无事,你们就继续与三郎一块玩吧。玩乐游赏之事看似轻松,其实为一个花钱的勾当。三郎他们官俸不高,你们不可长此以往白吃白玩。这样吧,你们到府中支出一些钱来,今后再有宴游花钱时候,不许再让三郎花钱了。”
王师虔知道,太平公主的财货富可敌国,李隆基没有与之相比的资格。太平公主既出此言,那么今后的花费可以从容从府中列支,在李隆基一帮朋友面前,也会觉得腰板硬了起来,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公主,我们的花费都从府中列支吗?”
太平公主道:“你们一帮人就是撑着劲儿花,又能花掉多少小钱?你告诉三郎,就说我说了,再有游赏之事,不许他们自己掏腰包。”
薛崇简看到母亲如此慷慨,顿时觉得脸面有光,答道:“儿子定向三郎传讯母亲之言,就怕三郎推托,如此就拂了母亲的美意。”
太平公主又笑道:“你把三郎想得太克己了。我敢说,他若知道我为你们玩儿付费,他定然二话不说,笑纳了。他眼下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有此举,如雪中送炭一般。好了,我们今天说了不少,你们下去吧。”
相王府及其五子府第皆设于兴庆坊内,兴庆坊南端有好大一片湖面,名曰隆庆池。其实兴庆坊最初并无水面,皆为平地,则天皇后刚刚主政之时,坊内一平民王纯家里水井忽然井水上涌,且流水不绝,水漫至南端低洼处,渐渐积成数十顷大小的水面。后来池四周绿树渐起,将碧波潋滟的池水围起,成了人们到此漫步与观景的好景致。
年初时,司天台的五官灵台即告诉司天监:“近来隆庆池常郁郁有帝王之气,比起往年更甚。”皇帝此时居于宫城,然同城的隆庆池却有帝王之气,明显与皇帝唱对台戏,这是不可小觑的。司天监急忙将自己的发现告诉李显,李显起初不觉得有什么特殊之处,说道:“这很正常啊,朕居京城,当然有帝王之气了。”
司天监大为着急,说道:“陛下居于禁苑之中,这里能观帝王之气方属正常。其他地方若现,则对陛下不利。”
李显笑道:“你们呀,就爱疑神疑鬼。对朕不利?怎么了?莫非有人想来夺走朕的位置?哈哈,这不是白日里说梦话吗?”
司天监更为着急,说道:“陛下万万不可等闲视之。五官灵台郎说道,那池中之气一日更甚一日,若不能施以厌胜之术,定有大变!”
“哈哈,你们就会闹些玄虚。也罢,你们说要施以厌胜之术,如何行之呢?”
“五官灵台郎说道,若想镇住池中王气,须在池中造一亭台。待台造好,陛下再御驾光临一番,则可无虞。”
“好吧,你们去办吧。对了,你们建造之时,不可对外宣说为镇王气。朕此前曾路过那里,隆庆池四周风景甚美,你们就说造台为添游赏之地,明白吗?”
“微臣明白。”
“嗯,若非这样说,外人定会笑朕畏手畏脚,患得患失,如此甚为不堪呀。”
司天监躬身答应,急忙出去办理。他在路上想起李显的托词感到好笑,这个皇帝什么可笑的事儿都能做出来,什么时候顾忌自己的名声了?他今日既这样说,莫非今后就转了性子不成?
司天台派人到隆庆池造桥设台,旬日即成。他们自池西造一拱形引桥,伸展到池中心,然后在那里堆土成岛,四角里各设有凉亭。司天监见事儿已经办妥,就找到李显禀报,并促请皇帝摆驾池中。
李显显然想把自己与民同乐的意思进行到底,他挥手令司天监退下,又召来司农卿赵履温,令他派人到隆庆池里的池中岛上扎彩楼,又在池四周张灯结彩,然后令百官随同自己前去游玩一番。
李显又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儿,所以其起驾之时,随行者还有三千余名宫女。御驾这日自宫城夹道向南而行,到了兴庆坊之侧的春明门方才下来。由春明门至隆庆池沿途早有仪卫把守,寻常百姓被挡在外面。若御驾大摇大摆在街道上行走,皇帝的御杖固然耀目,那身后数千余名风姿绰约的宫女更是惹人眼球,围观之人定会摩肩接踵,以一睹此香艳场面。
李显到了池中岛上设好的御座中坐下,百官依序拜谒,李显身边的黄门官宣布道:“圣上说,今日之会为群乐,不用赋诗品评。第一场,请群臣观摩宫女拔河;第二场,群臣分为两队,也要现场拔河;第三场,由宫女设市肆,公卿大夫为商旅之人,可以两相交易;最后,池畔有舟,大家可以约伴入池泛舟,晚间尽欢而散。”
群臣闻言,心内窃喜。今日之会不用赋诗,皆为轻松游玩之事,又有香艳宫女在侧,也许可以亲近芳泽,何等惬意啊。
李旦今日也被邀来,其时坐在李显身侧。李显侧头对李旦说道:“你的相王府选了一个好地方,其南临这个池子,风光甚好啊。”
李旦此前也听闻了隆庆池有王气之说,心里正在惴惴不安,生怕就此再惹祸端,遂斟章酌句说道:“当初母后赐宅于此,想是此地与内宫不远,使臣弟朝见皇兄时可以少些周折。孰料赐宅不久这里因井成池,就成了一片好景致。由此看来,母后未卜先知,足见英明。”
李显从未把隆庆池的王气与李旦连在一起,所以对李旦的谨慎之语没有任何反应,反而问道:“我说这里风景很好,你怎么又扯到母后身上?对了,看来令月妹妹还在生气吧?她今日仍未到场。”
“臣弟前些日子专门去说了她一番,今日之会臣弟又派人去促请。奈何她染了一点小病,需要将息数日。”李旦明显替太平公主打圆场。
“染病了?不要紧吧?她只要不再生闷气,如此最好。四弟,我辈中仅剩下我们兄妹三人,年龄也一日大于一日,闲暇时候要多亲近一些,不可因小气而生分起来。”
“皇兄所言甚是,臣弟定转述令月。”
这时,下面的喧哗声起,只见两队宫女已然执起长绳两端,拔河马上要开始了。李显见状,伸手扯起李旦,说道:“走,我们下去瞧瞧热闹去。”
组织此活动的黄门官看到李显走了过来,急忙趋前禀道:“陛下,诸事已备,请陛下主持开赛。”
李显道:“好哇,朕来开赛,由相王观旗。”当时拔河赛制,在大绳居中的地方立大旗为界,两队相对而拉,被拉者至大旗位置为输。
李显又问道:“鼓节都准备好了?”
黄门官答道:“禀陛下,鼓节已准备好,又令三百名宫女擂鼓击节,其他人摇旗呐喊。”
李显笑对李旦道:“好呀,今天好玩得很呀。走吧,我们去开赛,你可手持那面锣,若见人至大旗处,可鸣锣叫停喊胜。”两人于是走过去,李显手扶大绳看了看两旁的宫女,见她们皆弓腰待拉,李显就脸含笑意,手从空中向下一掠,大声喊道:“开赛!”
李显话声刚落,两旁的宫女就喊着号子开始一齐用劲。此前李显常在宫里组织宫女们拔河,所以她们对拔河的要点非常熟稔。两旁的鼓节齐鸣,未参赛的宫女齐声呐喊,百官们见状,也大多加入呐喊的队伍之中,一时间,四周喧呼动地,震惊远近。李显之所以今日要在这里拔河,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因为拔河的动静很大,唐人认为以此作为厌胜之术最有奇效,可以镇压所厌之气。
李显居中也在那里大声呐喊,看来他比较喜欢这种活动。只见他一面呐喊,一面还蹦跳着帮着乙队鼓劲。如此僵持了一会儿,甲队最终被慢慢拉到大旗处。李旦挥槌击锣,判乙队胜利。
后面四队宫女轮番上阵,结果各胜一场,如此,乙队共胜两盘,李旦宣布乙队胜出。
拔河其实十分累人,宫女们经此劳累,皆香汗浸出,娇声连连,许多人不顾凤仪,竟然一屁股坐到地上。微风拂过,满场的香风更炽,惹得许多男人心中鼓荡不已。
王崇晔见此盛景,心中早已痴醉。其时,他与李隆基一起在西侧观阵,香风袭来,再观那些俊俏宫女的千姿百态,惹得他心乱神迷,他俯在李隆基耳边说:“阿瞒兄,小弟实在受不了了。”
李隆基知道他的心意,笑道:“你受不了了?哈哈,其实何止你啊!如此香艳场面,有几个男人能把持住?”李隆基说话至此,心里却在责李显行事荒唐。一帮艳丽纷呈的宫女出得宫来,面对一帮色目深深的男子,肯定也会心猿意马。想到这里,他轻声笑对王崇晔道:“若要灭你心火,我有一个法子。”
王崇晔大喜,急忙问道:“你有何法?赶快教我。”
“嗯,你现在赶快通知下人,让他们准备几辆香车儿在池外僻静处等候。待会儿皇上不是让宫女们设市肆吗?你可亲近芳泽,感觉哪些顺眼的就与她们约定,让她们散会后悄悄跟着你走,然后乘香车儿归入你府,如此事儿不就成了吗?”
王崇晔大惊,说道:“这怎么可以?偷走皇上的宫女,那可是欺君之罪,要杀头的。再说了,这些宫女皆有户籍,她们若私自逃脱,朝廷定轻饶不了她们的家人。”
李隆基哈哈一笑道:“你怎么变得杞人忧天起来了?”然后又轻轻说道,“这里无界无拦,一会儿又是市肆,又是泛舟,宫女们走向何方,有何定制?皇上今日明显出的是昏招,摆明了想让宫女们四散逃归!我敢说,会散之后,这些宫女定有五成不再回宫。这样的便宜事儿,你若不顺手捞上几个,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王崇晔张大着嘴巴,静听李隆基分剖。
“至于你说户籍之事,有句话叫法不责众,若大肆推罪逃散宫女家人,岂不是天下奇闻?我敢说,事发之后皇帝定不敢声张。”
王崇晔面有喜色,说道:“如此,我就下去布置了。若果如阿瞒兄所言,我岂能仅仅拉回去几个?等着吧,明日你可入府,瞧中顺眼的就叫入你府中使唤。”
李隆基微笑不言,王崇晔转身就走。
宫女拔河结束后,黄门官又令换了一条小绳,下面即由官员开始拔河。
王崇晔由于怀有心事,无心观看拔河场面,在那里进进出出忙碌安排车儿的事。待将事情安排完毕,他施施然走回李隆基身边,悄悄说道:“成了。”
李隆基笑了笑,也轻声说道:“事儿只是成了一半。你总不能大摇大摆,把宫女直接领上车吧?”王崇晔原来想晚间散时,趁乱把宫女领上车子,然后载回府中。李隆基现在既有此问,王崇晔深知其思虑缜密,他马上觉得自己原来的想法失于简单,急忙问道:“阿瞒兄,计将安出?”
“你若大摇大摆把宫女领入府中,且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目标肯定很大,定会被人瞧在眼里。明日事发,若有人告状,说此次宫女走失皆为王崇晔之谋,再入府中一搜拿到真凭实据,那如何得了?”
“阿瞒兄所言甚是,请阿瞒兄指教。”
“嗯,你现在速去抢来两艘大舟,更要有贴心之人掌桨。你为尚衣奉御,搞定这些活儿谅不是难事儿。”
“没问题,我马上去办。”
“这件事儿若办好,你要用好下面的市肆与泛舟两场景儿。当宫女们市肆交易时,你可混入其中以观其颜色,若有顺眼的,你悄悄让她们登上你指定之舟,并承诺有礼物相送。待舟行之后,由舟子划入你指定的柳荫僻静处,她们再舍舟登车,如此不显山露水,事儿就成了。”
王崇晔大喜道:“阿瞒兄果然算无遗策,愚弟遵从执行。”他行了几步想速去安排轻舟之事,忽然又折回头来到李隆基面前,轻声说道,“待会儿市肆之时,你还要随愚弟一起,你眼光奇准,瞧中的宫女定是不会错的。”
李隆基推了他一把,轻声骂道:“滚你的,自己的事儿自己去办,我难道还会与你胡闹到底吗?”
李隆基的预言果然很准,这日晚间会散之后,未回宫的宫女竟然有七成之多。估计这日晚间,京城有许多家中皆遇上香艳之事:一个个姝秀的宫装女子敲门而入,跪倒后要求被收留。于是,许多稍微富殷的户中添了一房美貌的侍妾;那些或家穷或貌丑的未婚男子,竟然也天降了一个妙人儿。很明显,这些久处深宫的宫女寂寞难耐,最难忍的是日复一日的牢笼生活。若从此脱离宫中,哪怕是做寻常家庭的婢女,也无怨无悔。
宫中尚宫清点人数,发现逃离者竟然达七成以上,顿时大惊。她们不敢怠慢,急忙逐级禀报。皇后为后宫之主,此等事情应当由皇后处理。然韦皇后今日晚间在显德殿里有要事,吩咐宫女挡驾来人。
韦皇后的所谓要事,说起来不值一哂。她此刻正在殿中,与散骑常侍马秦客与光禄少卿杨均叙话。
马秦客虽为中书省的六品官员,个人还有一项特别的本领,即善于瞧妇女之病。韦皇后自从被立为皇后,身边多了许多男人,又为中年人之身,下身常有病痛。她闻听马秦客之能,立刻召入宫来,马秦客大显本领,很快医其病患,从此常伴韦皇后身侧,渐渐地成为其入幕之宾。至于杨均,其经历与马秦客相似,大约杨均升为光禄少卿与其所长有关,他有着一手相当好的烹调手艺。韦皇后既为皇后,也要享尽口福之味。很快,杨均成为韦皇后的专厨,且两人相处日久,杨均又生得相当俊朗,韦皇后稍稍眉目传情,杨均就从此成为韦皇后的榻上之伴。
尚宫被挡在显德殿外,作为宫官之首,她完全明白韦皇后在殿内玩的把戏,她无法可施。因为事体重大,若不报拖延至明日,弄不好自己也有罪名。尚宫无奈中决定,直接到太极殿禀报皇帝。
李显得知如此多的宫女逃散,心中大为恼怒,当即骂道:“该死!朕让她们出宫游赏,她们却以怨报德,让朕的颜面何在啊!”他又迁怒尚宫,骂道,“你们早些时候干什么了?从隆庆池到夹道有几步路?你们为何就不看好了?”
“臣婢该死。只是缘于那隆庆池无遮无拦,众人泛舟时场面混乱,这些该死的宫女许是泛舟之时就趁乱逃走。”
“这么晚了,你巴巴地过来,难道仅是告诉朕,这些宫女都跑了吗?”
“臣婢觉得事体重大,不敢不奏。”
“哼,难道你就不想一些法子吗?”
“这些宫女逃走后定是星散四方,若逐个追索难度太大。臣婢以为,明日可让有司按照户籍册子,找其家人索要,或者羁其家人为质。”
李显开动脑筋,认认真真评判此次事件的去向。他知道,这些宫女逃走后,也许今晚就成为男人榻上之伴,若再耽误一些时间,许多宫女弄不好就会珠胎暗结。若把这些宫女找回来弄回宫中,届时她们大腹便便,按照常理,宫内只有自己是一个有用的男人,那么她们肚中的胎儿应该都是自己的龙种,这样实在冤枉。且这样大索天下,究其原因是自己看管不严,以致宫女逃走,国人及外邦定会嘲笑自己,这件事情实在不宜声张。
李显拿定了主意,说道:“你们管教不严,就会出一些馊主意,想来糊弄朕吗?这次事件不能轻易放过,要好好惩戒你们一番。对了,这些事情例由皇后发落,你不找皇后,缘何找朕?”
“陛下,臣婢找过皇后。然皇后在殿内有要事,不许外人打扰。”
“有什么要事?现在时辰已晚,想来她也该就寝了。”
“臣婢不知。”
李显捕捉到尚宫那飘忽的眼神,心中又恼,斥道:“你为尚宫,则皇后的寝食你当知晓。你今日只会用‘不知’言语来糊弄朕,莫非想找打吗?”
尚宫看到皇帝发怒,急忙跪下叩头谢罪,并辩解道:“皇后到底有何要事臣婢委实不知。不过隆庆池会散之后,司闱曾得皇后言语,说光禄大夫杨均、散骑常侍马秦客要随后入宫,估计皇后召他们有事要商。”司闱系尚宫的属官,负责掌钥及登记进出宫人员。
李显顿时了然,尽管他曾经对韦皇后说过,今生绝对不制约韦皇后,然他毕竟为其夫君,闻听皇后竟公然召人入宫,且一下子来了两人,心中还是有些不美。他压着火气,问道:“此二人今日是第一次入宫吗?”
尚宫摇摇头,说道:“臣婢听说杨均善烹调,马秦客善医术,他们二人经常入宫,已非一日。”
李显无心再听,向尚宫挥挥手,令她退下。
自从崔琬被宗楚客摔死之后,向来对韦皇后百依百顺的李显心里有了一些变化。崔琬那日冒着必死的风险,把韦皇后的劣行及心思全盘托出,李显一面斥责,心里也有所触动。特别是崔琬言道,若任由韦皇后如此下去,总有一天,她会把皇帝抛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