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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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场事故，陈萍变得格外敏感, 杨桃少不得要牺牲了睡觉的时间, 好好安慰安慰她。好在并没有真的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杨桃只需要让陈萍知道, 她并没有失去什么, 作为一种相对的安慰，等时间一过，也就渐渐地恢复过来了。

“这事肯定不能跟家里人说, 不然人家不定拿啥话说我, 我……我该咋办？”

“你老是想这个就不行, 本来就没啥事, 你老是想它, 心里头就一直难受，还是你自己过不好, 人家该咋样还咋样，你不往好处想就行啦？”

陈萍因为害怕而哭泣, 下半夜两个人都没睡觉, 要不就是陈萍说话，要不就是杨桃安慰她, 等到了黎明天将亮的时候两个人才睡下。

杨果还有两天的课程才到放假时间, 所以等杨桃起来, 房间里早没了她的影子。杨令翔还在他房间玩电脑，杨母收拾完桌子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 厨房里留了剩的饭，放在炉子上的汤还温着。

杨桃看陈萍还没醒，就自己先吃了饭，等她吃饭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想起和王芝约的时间，用来做展览的那副清明上河图她已经绣好了，这两天就给她送过去，顺道的，杨桃想把她绣的两架双面绣屏风拿过去让她估估价，这是杨桃第一次给她看双面绣，听说双面绣的价格不低，比平常的绣品要贵上许多。

杨桃想着要是可以，这两架屏风也加到展览作品里去，这样价格上就更加有上升空间了。

杨桃还从没这么缺钱过，其实真论起来，教学的一个月工资够她吃穿的，她连乞丐都做过，吃穿上可以不那么讲究，花费也就说不上够不够了。

可是，她现在肩负了杨母她们几个的生活费和学费，杨父那边她是不相信了，能够拿断绝经济这种事情来威胁妻儿，对待外室比正经的妻儿还要好，这种男人，真没什么值得信任的。

杨桃现在相当于一个人养四个人，杨果还要考晋市的电影学院，到时候要花多少钱还没个定数，杨桃自然要多赚点才行。

陈萍是十一点多醒的，出来的时候看杨桃已经帮她把饭菜都盛好了，脸上这才有了别的神色，很是不好意思的对杨桃道了谢：“你看，我起的这么晚，不用给我留饭，这都到中午饭时候了。”

杨桃笑道：“没事，炉子烧着，饭热在上面就行，没费多大事。”

说着招呼陈萍赶紧吃点热汤热饭，缓一缓心情。

经过昨天晚上的聊天，陈萍又哭了那么一场，总算心情好点了，也看开了些。就像杨桃说的那样，多伤心也没什么作用，还不如丢开它。

陈萍尽量往好的地方想，不去回忆昨天晚上那可怕的一幕，她试着说别的话题，对着杨桃给她留的那碗咸菜说了一大堆的话，又说她娘也会做咸菜，她娘腌的酱豆最好吃，她爹每次都要吃三四个馒头。

终于陈萍没话说了，这才讪讪的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看时间真的不早了，于是向杨桃告辞。

“要不你留下吃了午饭再走？”

陈萍笑起来：“我刚吃完，还是不留了，你爹娘回来我还留着多尴尬。我得回去了，要不俺娘又得着急啦。”

杨桃看陈萍这个样子，知道她没昨天那么难过了，想想她留下也真不方便，于是说道：“那我送你到车站。”

两人出门的时候正碰到提了两袋子菜回来的杨母，杨母知道杨桃带回来一个同学住在家里，现在看见人，瞅着眉清目秀长得挺俊巴的一闺女，再咂摸昨天偷听的杨桃的电话，看陈萍时，眼里不自觉得就流露出点怜悯和同情来。

杨母的这种眼光令陈萍特别不舒服，她看不懂杨母的眼神，但是直觉对方看自己的神情不是什么好的。

杨桃挡在陈萍面前，对杨母道：“娘你回来啦，买的啥菜？”

杨母把目光移到杨桃身上，稍微举了举手里的菜，道：“今儿你爹的生，我多买点菜，你也想着点给他买点啥祝祝生，你这也工作了，以前是上学没钱买，现在手里有钱啦，多少给他买个衣裳也行，叫他想想你的好。”

因为有陈萍在场，当着外人的面杨桃不能对杨母说的过分，于是只管点头，敷衍了她两下，和陈萍下了楼朝车站走去。

等到了车站陈萍上车同杨桃告了别，杨桃这才回了家。

把下午准备带给王芝的东西包好放起来，杨桃看杨母在厨房里一阵叮叮当当，想着需不需要帮个忙，谁知进来看杨母已经把剁好的鸡块放进了锅里，添了水盖上盖子放在炉子上开始熬。

杨父喜欢吃熬制的软烂的鸡，杨母既然是做给他吃的，这只鸡肯定要在炉子上煨个四五小时，那中午是等不及吃了，只能等晚上。

对于杨父晚上能不能回来让杨母给他过生，杨桃是没什么怀疑的，因为现在的杨父对家里还挺紧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儿子担心没人送终，杨父虽然不在家里过夜，但是回来的还挺勤快。

这也是杨母这段时间得意的原因，不再用杨桃提供的生活费，杨母宽松了的态度又重新严起来，最近在她面前提嫁人的事情也越来越频繁了，要不是杨桃态度坚决，杨母就要把人领回家相看了。

之前就有过一次经历，杨母根本没有通知杨桃一声，直接叫媒人领着男孩进了家门。因为人来了杨桃没办法当场甩脸子，只好全程绷着脸如了杨母的愿，不过只这一次见面，她后头根本没有跟那男孩有过联系。

当时杨母还叫嚣着人家条件有多好，年纪比杨桃小，但是早早出去打工挣钱了，在工地上干活一年能挣好几万，生活上富裕的很。却被杨桃用话给堵了回去，从那后杨母再不敢自作主张。

但是最近杨母又重拾话题，老是提嫁人的事情，提杨桃的年纪，好像再不嫁人，她就要当一辈子的老姑娘，被人一直笑话了。

杨桃是打定主意不让杨母做主了，看她这样子也知道不会给她这个闺女找什么好人家。反正杨母心里，杨桃现在这情况，就是有工作那也是附加的，名声才是主要问题，能有个男人不计前嫌跟她结婚过日子，她就该感激了，哪还有那么多讲究。

杨桃不听杨母的话，杨母除了多念叨几句，还真拿她没办法，不然惹急了这大闺女，她这个当娘的也讨不了好。

杨桃看着杨母自己在厨房里折腾，又开始念叨什么“女人家就得学会做饭，不然嫁到娘家你连饭都不会做，人家娶你干啥？”“还得学会干家务，把家里收拾利索干净了婆家也高兴，那种懒婆娘都得遭人打”诸如此类的话。

杨桃没心情留下听她教育自己女子嫁人的三从四德，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她有这个功夫，还是多绣点东西卖钱好了。

中午杨父没回来，杨母的鸡也没上桌，不过还是炒了两道荤菜，有杨令翔最喜欢吃的辣白菜炒肉，以及蒜薹炒肉。

上了饭桌，杨母跟杨果和杨令翔也提了晚上杨父回来过生日的事情。

“你俩也想想咋给你爹送点啥，都这么大的人啦，也该知道疼大人了，你爹在外边挣钱也不容易，多问问他好，他心里也高兴高兴。”

杨果看了杨桃一眼，撇撇嘴没有说话，倒是杨令翔抱怨了一声：“天天说这话，没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更得太晚了，大家晚安

☆、第39章

到了晚上杨父果然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深色的蛋糕盒子。

因为给杨父过生日, 杨母自然也要赶时髦买生日蛋糕。这几年县里的生活水平都有上升, 但是吃蛋糕仍旧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所以县里也就只有一家西施糕点屋, 味道说不上精致, 但是让乡下没吃过的尝尝鲜，味道还是挺令人称道的。

杨母在县里买的这一盒蛋糕只从包装上就比不过杨父拿来的这一盒，而且看包装盒上印了杨父的名字, 也能猜到是定制的, 估摸着是从晋市买回来的。

杨母见杨父拿蛋糕回来, 还嗔怪了他一句：“你这过生还用自己买蛋糕？我这都给你买啦, 两个蛋糕可着吃吧。”

杨父开玩笑道：“那不是还是令翔他们, 这几个家伙就待吃蛋糕，反正家里有冰箱, 冬天放着也坏不了。”

杨父好起来的时候也挺像个慈父的，和妻子也能开些小玩笑, 乍一看他们家还真是幸福模范的五口之家。

当然, 这只能看表面。

杨令翔先和杨父打了招呼，杨果后头也敷衍的喊了一声, 就是杨桃没有出口。

自从那次杨桃回来, 杨父还真没听她当面喊过一声爹, 杨桃倒是叫过杨母做娘，但是这也极少，只因为对两个没什么感情的父母, 她真的叫不出口。除非把这曾关系当做任务，她还能假装的自然亲切，不过眼下也不需要她做戏。

杨父嘴上没说话，心里头却觉得别扭。

杨父这人心里头的愧疚是有的，但就是存不长时间，从本质上说他还是个比较自私的人。

杨母看杨父盯着杨桃看了一眼，也听到刚才跟杨父打招呼的孩子里就杨桃没出声，杨父不说话，她倒是先教训起杨桃来。

“咋不叫爹，你爹今儿过生呢，好不容易来一回，杨桃你做姐姐哩，得有个榜样。”

杨桃还没回答，杨父就说了：“行啦，菜都弄好了吧，赶紧的上桌吃饭吧。”

他这话一出，杨母也松了口气，她知道杨桃现在变得有多倔，刚才那话她要真的不听，闹得僵了这顿饭又得黄。

杨父不追究，杨母也就顺着话题接了过去。

把厨房里煨了一个下午的鸡端上桌，再配上八道菜，荤素都有，真和过年一样丰盛了。

杨母询问两个蛋糕先吃哪个，杨父道：“吃我带的这个，这可是从市里买回来的，咱县里卖的那个蛋糕味可比不上市里，你们几个也尝尝。”

以前杨父过生日从不用操心这些东西，所以也就没有专门的从市里买过蛋糕回来，杨令翔还是第一次吃市里卖的蛋糕，等杨父吹完蜡烛许了愿，切开蛋糕，杨令翔赶紧尝了一口，说道：“哇，就是比县里卖的好吃，甜的不腻。”

小孩子喜欢吃甜食，见杨令翔喜欢，杨父高兴得很，把托盘上剩的一半蛋糕都推过去：“待吃就多吃点，这些都给你。”

杨父想起赵倩倩说的，高考要考晋市的电影学院，连带的也说起杨果的志愿来，现在这个时间正好可以问一问。

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的，杨果点着头说了，杨母首先就不同意了。

“咋还抱表演，你跟你姐姐一样报个师范上就行了，小闺女家的，别学人家演什么戏，你不看看电视上演的都是啥，能随便就学不？”

如今的电视逐渐开放，吻戏有不少。一家子聚一起看电视，要是遇到吻戏这类的镜头，心里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杨母这样守旧的人怎么可能同意杨果去上表演的学校，所以她反对的挺激烈。

杨果气性上来，瞪着杨母道：“我愿意学，就想考，你管不着！”

“我管不着？你看看我管着了不，你要报就报，别指望我给你交学费。”

杨母拿这个威胁杨果，杨果才不怕这个，她知道杨桃会帮她，所以有恃无恐。

杨父见餐桌上原本一片祥和的气氛现在变成了这样，皱着两道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来。这也是他不愿意呆在家的原因，动不动就吵架，哪有在赵丽那边家庭氛围和谐。

“行啦，报就报吧。我叫你报这个学校，不过咱事先得讲好，你要是考不上，我也不叫你考其他的学校了，你就直接退学也别上了。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说干点活挣点钱，那也得赶紧的找婆家了。”

他这话意有所指，明着是说杨果，其实也指了杨桃。杨果过了年才十八就算年纪大了，那已经跨二十三的杨桃不是更大。

“你要不愿意给我交学费，那你就别管我，就算考不上我也得上学，家里又不是没钱啦，凭啥不叫我上？要不就是家里的钱预备着给人家哩，所以不叫我花，回头要不把令翔的钱也省下来，都给人家算了。”

杨果把筷子重重的摔在碗上，眼睛瞪得溜圆，直直看着杨父。

杨桃和杨果两姐妹虽然长得很像，但是杨果的五官更偏杨父，小时候杨果一瞪眼睛就绷着一张脸，杨父曾说，他看见杨果瞪他就害怕，虽然有夸张的部分，但是也说明了杨果瞪起眼来挺有威吓力。

这会儿杨果敢对着杨父杨母摔碗，本身已经挑衅了父母的威严，杨父就觉得心里一顿火气，偏偏的看着杨果那双眼睛，他又心虚得很，一时间就找不到话头了。

倒是杨母充分充当了杨父的发言人，在杨果摔了筷子后她也立刻跟着把碗撂下了。

“你这说啥话？这是跟长辈说话的态度？我啥时候教你这么说话啦？”

说起脾气来，杨母教训起闺女，还真是一点看不出在杨父跟前的贤惠样儿。不过杨果不吃她这一套，她现在也不是小时候了，知道的事情多了，对于杨母这种欺软怕硬的行为真是说不出来的讨厌。

她常常看见阅读课文里说，为母则强，一个女人只要当了母亲，为了孩子也一定会变得坚强。所以杨果经常奇怪，她的母亲，她的亲娘，为什么就没有一点为母则强的样子。

哦，也是有的，那得在孩子是杨令翔的时候，杨母最疼她这唯一的儿子，把后半生的依靠都放在了杨令翔身上，如果杨父真的亏待了杨令翔，她是会拼命的。

不过，显然的，杨父对这个儿子也很好，所以杨母一直没什么机会在杨果面前展示母爱的伟大之处。

杨母的教训令杨果的气更盛了，恨不得拿最尖酸刻薄的话回答她：“我就是没人教，不知道跟长辈要说啥话，反正我就是有样学样，你们咋着做的我就咋着做，等将来结了婚我也找个人去，看看男方也这么忍着不？”

杨果的话越说越过分，作为家庭里头的一份子，每次吵架杨令翔都是最沉默的一个，他只觉得烦，想不通父母姐姐们怎么每次都能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吵起来，索性他就两不相帮了。

这次也一样，看看眼前这气氛，想好好吃饭是不可能了，把几样自己喜欢吃的菜赶到碗里，自己端了碗进卧室打电脑去了。

盛怒中的人没有在意杨令翔的举动，杨果和杨母只顾着吵架，杨父倒是闭了嘴脸上挂着不耐烦的神色，活像刚才的话头不是他挑起来的，作壁上观的态度看得杨桃直冷笑。

杨桃也不跟杨母吵，她学着杨令翔的样子把桌上的菜夹在碗里，然后起身：“行了，杨果的学费你们都不愿意出的话，我帮她出，等她以后毕业工作了再还我，你俩也就不用担心钱打水漂了。”

说完将杨果一扯，拿了两个人的碗进了屋，砰的关上了门，独留饭厅里两个人面面相觑。

“吵架没用，先把饭吃了吧，吃完该干啥干啥。还有一个学期就高考了，电影学院的考试比高考早，你记得多练习练习我教你的那首歌，练熟练它。”

杨果没学过舞蹈，柔韧度上没办法练习杨桃的古典舞，所以杨桃教了她一首曲子，是当年宫廷盛行的名曲，从民间传过来经过改编制成，将宫廷的那中奢靡生活演绎的婉转柔肠，单单从新鲜角度看，也能保证面试官们的注意力会放到杨果身上。

只要杨果表现的不是太差，结果总不会差太多的。

平息了一会儿，杨果没那么气鼓鼓了，只是仍旧忍不住抱怨，抱怨杨母，抱怨杨父，也抱怨自己。

“我得赶紧考大学，考到外边去，再也不回来了。”

这是杨果目前最大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