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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周岁宴后的三月里,朝堂变化风云,虽然璃贵人不得宠,可安耀臣却在朝堂渐渐又恢复了势力,虽然安子翩鲜少同她书信讨论这些,可她清楚,若没有安恭王的偏帮,安耀臣不可能到这样的地步,而且成帝的心里,只怕也软下来了,既然安莫秦痴呆,他能立的人选,冷静下来考虑一番,怕也只有安耀臣了,自然打压过一回,也就不会再狠心打压第二回了。
若是安子翩知道,他所要争取的太子之位,得不到的理由是因为他流着北岐国人的血,而良妃的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必定承受不住的。
就在这多事之秋时,又发生了件小插曲,原来就在云琪周岁宴后不久,杨芷柔便大婚了,只是自她被单独留在苏州已经一年,虽然她极力挽回她的面子,并一直以杨府二小姐自诩,可明眼人都清楚,连自己女儿的婚礼都能参加,只怕当年陈姨娘所犯的事不小。杨芷柔多次送信来,语气低下央求,希望能将她接进京城之类的话,可杨政连信都不看,还是宁氏派人将信拿回府中,否则只怕这送信之人连府门都进不去。
云瑶半分也不为之动容,或许这便是老话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早已将新婚大礼准备好了,而杨芷柔也在大婚当天,便如同五雷轰顶一般。
原来云瑶早就将一切写在了信上,差人在杨芷柔大婚当天,将书信送到沈青御手中,沈青御一直为这件事困惑不已,可碍于求亲也求了,且杨政如今官品越来越高,随意退亲并不好,他还指望跟这位“岳父”巴结关系,可几次书信过去,寄回来的不过淡淡数字,他以为是未成亲之故,如今在新婚之夜得知真相,气得直接拍案而起。可他是个极要面子的人,那一夜杨芷柔是如何熬过去的,云瑶可想而知。
☆、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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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寒也时常将听来的有关杨芷柔的消息告诉云瑶,只不过苏州离京城远的很,无非也是些同乡人写信时偶尔提起几句,说是沈青御自成亲后,性情变得阴晴不定,放着娇妻不疼爱,接二连三纳了好几房姨太,这也是常事,偏偏杨芷柔眼里容不得沙子,竟三番四次大闹,最严重的一次,是带着彩璃去青楼抓人,结果被沈青御打了一巴掌,至此病下了,却仍不安份,整个沈府都乌烟瘴气的。
云瑶听到这里,笑容冷冷,沈青御对身边人的狠,她是领教过的,只要有碍他面子,又无法帮衬他的,立刻就会被踹开,那些温柔乡于他而言是重要的,可这些美色比比皆是,哪里得不到,他根本不在乎。既然杨芷柔巴不得嫁给沈青御,她便遂了她的心愿,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杨芷柔和沈青御也都算是“终成眷属”了。
今年京城的冬天来得比往常都早,新年还没到,就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在时间的流逝中,朝堂之上似乎也渐渐忘却了之前的风波,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太子之位悬空,安子翩和安耀臣的力量势均力敌,而成帝看似偏爱安子翩,可云瑶清楚,这一切不过是成帝的障眼法罢了。自然,安子翩也察觉出了端倪,于是主动请缨,再次出使陈国,替成帝礼结友好之邦。也因此,她与他已经近一月未见了。
虽然想着安子翩,可云瑶更担心宋千语的身子,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京城中过冬,京城比苏州冷上许多,云瑶便亲自挑选了几件织锦镶毛斗篷,去了颐和府。
宋千语的屋中摆了三个炭炉,又用毯子铺在了地上,推开门,仿佛踏进了阳春三月一般和暖。
“早知这儿这样暖和,我便不白白跑这一遭了。”云瑶打趣着,却还是将手握上了宋千语的手,确认她的手热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二位兄长待我很好,知我怕冷,便将上好的炭火都给我了。我却知你会放心不下我,所以早早让人准备好了你爱吃的砂糖糕。”宋千语动容地看着她,让青色收下衣裳。
云瑶听了宋芹宋洋的名字,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前阵子因江南的灾害彻底解决,成帝褒奖了所有在赈灾和瘟疫中出力的朝臣,宋应景也在其中,又因宋芹与宋洋在其中周璇,杨政、裴甫等官员也为宋府说了几句,所以成帝便提拔了宋应景入京,做从三品的太仆寺卿,与郭盈的父亲郭翌也算是同僚了,不日后也将举家进京,宋芹宋洋可不得待宋千语好些,何况他们打的什么心思,她又何尝不知。
“等宋伯伯、伯母来了,我就也安心了,以后咱们便再也不分开了。”
宋千语笑道:“这才是让我真开心的事,如今你有了四皇子,傅姑娘又成了太医,我还多了个郭小姐做伴,咱们四个一定会一直好好地。”
云瑶略微疑惑,“怎么?郭盈时常来找你?”
“也未时常,却来过二三次,想来也是听说了我爹的事,这才热络起来的,毕竟日后低头不见的,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何况我见她也没什么心眼。”
云瑶静静听着,点头道:“这话自然不错,但你也别太劳累了,京城中的交际可比苏州要多、要杂,若是身子不便,尽可闭门谢客就是。”
“傅姑娘前些日子来瞧我,同你说的也是一样的话。”宋千语柔柔笑着,“不过有她替我看着身子,我也放心许多了,总怕会……”
云瑶见她有些消极,便刻意将话题引到桌上的砂糖糕,二人说说笑笑了一会儿,墨色就从外头匆匆进来,面色有些不太好,对二人都未行礼就开口道:“小姐,不好了。”
宋千语呼吸促了促,好在云瑶悄然握着她的手,渡了些内息给她,才让她气顺畅了不少,面色也红润了些,“出什么事了?”
墨色深知她二人的关系,自然没有半点隐瞒,“奴婢方才在前厅听见表大少爷和表二少爷在争执,说是先前老爷老夫人给小姐看中的世子竟因……因调戏少妇被抓入牢中,老爷说就当不曾有这回事,另为小姐择婿。”
宋千语的面色白了白,云瑶却心下了然,没多大惊讶,反问墨色:“那他们在吵什么?”
“表大少爷说应该让小姐嫁于京中的少年郎,表二少爷则说要给小姐选个京外的武将,才好……才好有个外戚能帮衬……”
“可笑。”云瑶蹙着眉,语气冷淡,“将你的婚姻大事看作了什么?也是凭他俩可以决断的?”
宋千语担忧地攥紧她的手,“云瑶,我该怎么办……”
云瑶宽慰她道:“你放心,不说宋伯伯他们不会同意,就是宋老夫人也不会舍得将你的婚事当成儿戏,随意当作筹码的。只不过婚姻大事,若是能择个喜欢的,才是极好的。”
宋千语忧心地点点头,二人之后也未多说什么,云瑶便回府去了。
如此便熬到了过年,整个京城也都陷入了欢庆的气氛之中,安子翩回来时,带回了许多陈国的礼物,成帝龙颜大悦,亦嘉奖了安子翩许多东西。宋府也都迁移到了京城,宋老夫人身子不适,则留在了苏州调养。
冬日的残雪映照着阳光,将原本雪白的颜色变得闪着点点金光,天上流动着近乎透明的薄云,御花园中的梅花竞相开放,有白梅如雪,有红梅如火,暗香浮动,引人入胜。
云瑶陪着宸妃穿行在梅林中,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自从安子翩回宫的消息传来好,她便换好了衣裳打算进宫相见,却不想还不等她出府,宸妃的口谕便来了,邀她入宫作陪。如今的后宫,可以说是宸妃一人独大,太子痴呆,皇后如同失子,势力一落千丈;璃贵妃被贬为璃贵人之后,虽然前朝有安耀臣,可成帝疑心重,又忌讳前朝后宫相维护,所以对璃贵人的态度可以说如同冷宫一般。谁也没料到,最终后宫盛宠之极的人,会是无儿无女的宸妃。也因如此,云瑶对这位宸妃娘娘更加放不下戒备。
试问后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能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那便是踏着无数白骨而来,真正心善的人早已不知香消玉殒到何处了。
“你知道这宫中为何开满梅花吗?”宸妃忽然在一株白梅树下停住了脚步,转头望向了她。
“寒梅寒梅,自然冬日里种植最多的便是梅花。”
“你是这样想的?”宸妃瞧了她一眼,笑容如含苞待放的花朵,继而将目光放眼整片梅林,浅声道:“曾今有一人在这里作舞,以一曲‘梅花烙’深入人心,挥之不去,如今人不在了,自然只有种满梅花才能睹物思人。”
云瑶如何不知宸妃的意思,早在她去了延禧宫时见到满殿的梅花和自画像时良妃手中的一株梅花,便清楚了满宫梅花的含义,只是人去楼空,做这些又有何意思。
“你说,我怎么样才能将这片梅林除去呢?”
她心里微微一惊,面上却笑道:“娘娘想除,自然除得去,只是这样美丽的梅林,除去难免可惜,何况梅林本身无错,只是看的人有了心事,自然便把它看活了。若根本不去想,又怎么会在意它在还是不在?”
宸妃的笑愈深,“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云瑶低眉道:“娘娘谬赞,糊话能博娘娘开心便好。”
“开心?”宸妃伸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雪花,却蓦然握紧,看着它化作无形,眼底流露出一丝冷冷的寒意,转瞬即逝,“我已经很久没有开心过了,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宸妃顿了顿话,看向云瑶道:“如今局势分明,若四皇子要想得势,彻底碾压七皇子,唯一的法子便是和本宫合作。”
这是宸妃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本宫”,也是第一次流露出心底最真实的欲望。
云瑶没想到宸妃会和自己坦白,也没想到她会选择安子翩,看来成帝喜爱良妃的刺,狠狠扎在了她的心底,是她多年的伤。
“云瑶一介女流,不明白娘娘的意思。”云瑶话才一落,面前的宸妃忽然眼神一厉,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朝她直直刺去。
几乎是条件反射,云瑶惯性地躲开,用脚踢飞宸妃的匕首后,反手将她的匕首握住,横在了宸妃的脖子上。
一气呵成的动作惊住了宸妃,也让云瑶顿住了,心下大叹中计了。
果然,惊讶的宸妃不多时便笑出了声,继而一点也不害怕,反而用戴着金玉镯的手握住云瑶的手腕,婉转笑道:“果然,当日你救本宫,根本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