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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元阑恰在此时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同他身上装束毫无二致的女护卫。

俞安行往元阑的方向轻扫了一眼,元阑会意,抬手指了指心莲,开口吩咐身后的元翠。

“元翠,将她带下去。”

元翠应是,上前要拉人,心莲却无论如何都不肯退下去。

“老夫人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贴身伺候世子爷,不能离了世子爷半步,奴婢才不要退下。”

心莲特特咬重了贴身二字。

她刻意掐着嗓,只觉自己的嗓音轻柔曼妙。

殊不知落入旁人耳中,却是百般聒噪。

俞安行抬目望了她一眼。

心莲对上俞安行唇畔的笑意。

她整日呆在静尘苑里,未曾见过俞安行这般俊朗的男子,不免在原地怔愣了半晌,半边脸颊很快便红了个透。

房内响起俞安行温润的声线。

“奉茶这种粗活,怎么能由你来做,你初来沉香苑,难免会不熟悉,让元翠先带着你去院子里逛逛,若时候到了,我自会去寻你。”

俞安行说着这话时,面上也是笑着的,过于平缓的语气听了,却教人莫名有些不寒而栗。

心莲脸上淡淡的红意还未曾消散,后背已骤然冒出了涔涔冷汗。

心里没来由地生出恐惧,她一时只当自己是魔怔了。

正出神之际,便被元翠给拉了下去。

心莲离开,外头清风拂过,房内浓郁到浑浊的廉价脂粉气息才被吹了个干净。

清隽的眉眼舒展开来,俞安行轻呼出了一口浊气,吩咐元阑盯紧心莲。

“派人仔细在偏院守着她。”

听见元阑应了声,俞安行复又拿起手边的书卷重新翻阅了起来。

光影恬然,细细勾勒出他面部深邃的轮廓。

一旁的元阑看了一眼他有些苍白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小声埋怨了起来。

“当初属下就让您不要急着赶回来。”

俞安行身上所中的毒仍未找到解毒之法,但目前至少找到了可以压制毒性的法子。

京都和姑苏两地离得远,路途又颠簸,若是当初俞安行能在姑苏多休养上一些时候再启程,也不至于刚到京都便又毒发染病了。

骨节分明的长指闲适翻过一页,俞安行未曾抬眼看他,只淡声道。

“写封信,明日于万客楼相见。”

元阑应了,人却站在原地不离开。

“还有事?”

“椿兰苑的二姑娘过来了,正在门外等着,说是听说主子染了风寒,特地熬了鸡汤给您送过来,您要见她吗?”

第7章 碎(修)

【七】

待青梨从小厨房里出来时,天光已然大亮。

椿兰苑的小厨房逼仄,灶旁的火气氤氲,热意熏烫,人在里头有些憋闷。

即便是在初秋蕴着浅浅寒意的清晨,青梨白嫩的额头还是浸出一层细细的汗来,沾湿了鬓边的几绺碎发。

自娘亲去世后,青梨许久未再下过厨,难免便觉得有些生疏。

手忙脚乱之际,有几滴滚烫的汤汁溅到了她手背上。

痛倒是不怎么痛,只是留下了几点淡红的印记。

但好在鸡汤是熬出来了,就盛在小小的白瓷汤盅里。

她担心汤会油腻,还往里头多加了几颗解腻的莲子,有丝丝缕缕的淡淡清香从汤盅间飘出。

小鱼惦记着青梨手上的几点烫伤,要去拿药膏来。

青梨低头看了一眼手背。

一片细腻雪白的肌肤之上,多了那么几点红印,确实有些惹眼。

想了想,她却扬声叫住小鱼。

“不过是小伤,明日便能好了。”

小鱼听着青梨的吩咐,最后还是没去找药膏,只是寻了个什锦彩绘的食盒过来,将那盅刚熬好的鸡汤小心翼翼放了进去。

纤细的素指拿起帕子,青梨细细擦拭了额上的一层薄汗,又再整了整衣裙上的褶皱,方抬步出了院门,往沉香苑的方向去。

小鱼拎着食盒跟在她身侧。

耳畔微风轻响,穿过林间树旁,萧萧声中,枯黄的叶片旋转着从树上缤纷落下,铺散在砖石甬道上,不多时,便堆作了薄薄的一层。

人的脚步踏过,枯叶被踩断,发出一阵干脆的声响。

甬道旁,有三两婆子正弯腰挥着手中扫帚清扫地面的落叶,见了青梨,皆停住手上动作问候了一声“二姑娘”。

从椿兰苑里出来,只需拐过一处游廊,便是国公府上的花园——菡萏园。

菡萏园里遍植各类奇花异草,一到秋日落叶时分,地上的枯叶比府上其他院子要多上许多。

穿过菡萏园,便能到了老太太的静尘苑。

青梨眯眼往静尘苑的方向望了望,脚上步子不由停了一瞬。

葳蕤繁盛的花草枝叶间,隐隐约约能窥见老太太一行的身影。

她侧眸,看了一眼隔壁的沉香苑。

老太太心疼俞安行,他们一行要去看他,自然不会想着要叫上自己。

在这国公府里,她自始至终,从来都只是一个外人。

青梨敛目,下意识攥紧了手中帕子。

有小厮在沉香苑门口守着,听小鱼说明来意,忙快步进去通传。

等得有些久了,青梨才听到了院中传来的脚步声。

来人往院内比了比手。

“二姑娘请跟属下来。”

青梨打量了几番眼前的人,目光落在他腰间佩剑上,认出来是伴在俞安行身边的元阑。

她接过小鱼手中的食盒,跟在元阑身后进了院子。

说来,这还是青梨第一次踏进沉香苑。

虽沉香苑和椿兰苑离得极近,但之前一直无人居住,院门紧阖,青梨虽屡屡路过,却从未见过院子里头是何光景。

过了院门,正中的庭院里略略可见几点山石,匠人心思细腻,堆作了个玲珑的园景。

院子里没有多少价值千金的名贵花朵草木,倒是随处可见一簇又一簇的绿竹和芭蕉,即便已至秋日,入目也依旧是一片郁郁青翠,风过,枝叶摇欹。

青梨眼前莫名便出现了俞安行隐绰的身影。

俞安行的身姿站得端方笔直,恍若高山悬崖之上傲挺的青松,这院中淡雅的景致倒很是贴合他的气质。

至了紧闭的房门前。

元阑步子放缓了许多,脚步声几不可闻。

他抬手,轻叩了叩门。

“世子爷,二姑娘到了。”

过了半晌,屋内才响起了俞安行的声音。

“进来。”

清朗的嗓音穿过厚重的朱漆镂花门板,隐隐绰绰传了出来。

青梨的心莫名提起一瞬。

竹帘掀起又落地,元阑悄然退下,还顺手将房门也一并给带上了。

门扉厚重,隔绝了外面的日光,屋子里头的光线在刹那间便黯淡了下来。

靠门处,五层的金博山香炉内正熏着淡香,缥缈洁白的雾气从刻镂着山峦峰石的炉盖间隙透出,是一片云雾袅袅的景象。

屋内极其安静,能听得见窗棂外一声又一声清脆的啾啾鸟鸣。

内室设起了一方六曲水晶屏风,绘着写意的山水和花鸟。

木质的边缘上镶嵌着点点珍珠玳瑁,参差错落间起伏着细腻的光泽。

屏风上隐隐绰绰映出俞安行模糊的影子。

青梨能感受到他从屏风后头若有似无轻轻瞥过自己的目光,呼吸骤然便轻了一息。

她提裙绕过屏风。

落脚时只觉步伐过于柔软,一低头,才发现里间地上铺着一层质感柔软的薄毛茵毯。

略微惊诧间,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青梨循着那道细微的声响,正见了半倚在榻上的俞安行。

他正垂眸专注看着手中的书卷,侧颜的轮廓俊朗。

许是在屋里的缘故,俞安行未戴冠,只用发带简单束了头发,有一缕墨发堪堪垂落胸前。

身上披着的单薄衣衫也有些松垮,微敞的领口处,可看到分明的锁骨线条。

往下,目光所及,胸膛上的肌肉纹理若隐若现,似乎蕴藏了一种别样的力量感,同他面上的温润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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