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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蜜也不甘示弱的拎过来布包,里面是用稻草垫着的三个盘子两个碗,两个小杯子,色彩鲜艳斑斓,比宫里这些素白、浅绿的碗盘显眼的多:“小人买了七件邛三彩的瓷器,孝敬郡王。”
林玄礼喜不自胜:“漂亮!真漂亮啊。过些天我请姐妹们吃点心,用这套。嬷嬷赏他。”
在博物馆里见过,去景德镇都没找到高仿,一直都忘了这些东西,现在我终于有了。
高蜜和童贯交换了个眼神,投其所好不难,小郡王一直不喜欢生人,现在就不是生人了。
正月十五,除了太皇太后之外,太后太妃和其他年轻的先帝嫔妃都出宫去逛街看花灯,护卫森严,花灯好看。
有了这套东西,和姐妹们过家家时更专业了。
赵真珠,赵真金,赵真真姐仨都是朱太妃生的,来玩完用‘把灵芝绣成鲜蘑的手帕’换‘根本不成型的芝麻酥糖’的游戏之后,又在庭院里踢球。
痛痛快快的玩了数日,也算是啸聚宫廷,在整个后苑里捉迷藏。嘻嘻哈哈跑来跑去。
保母追了半天,逮住一身大汗的十一郎:“你去瞧瞧官家吧,今日他下课后折柳,被程颐责备了一通。”
第14章 嗑瓜子卖呆儿
小姑娘们中的六姐病倒了,她每年初春都病倒一次,其他人开始玩拜堂成亲的游戏——起因是听朱太妃说皇帝再过几岁就要开始选皇后,现在就得开始慢慢探查。
“十一哥你来扮演新郎官!”
“对呀。”
“让十三哥来呢?”
之前玩过一次,好家伙这群小妞真厉害,硬是从上门提亲玩起,媒人保人、装模作样的算日子、还要有人唱赞、念喜歌,也不知道她们都从哪儿翻的书。
真是又累又麻烦,断然拒绝:“七姐你饶了我吧。我不玩,没意思。让四姐来,四姐比我还高大。”
林玄礼飞快的溜走,小姑娘们穿的裙子跑得不快,气喘吁吁没追上。
“十一哥大坏蛋!”
“再也不和你玩了!”
“十一弟你不要跑!你留下来演媒婆!”
互称哥、姐是同辈中人的敬称。
林玄礼跑的更快了,看她们不追,这才放慢脚步,等了等自己的侍从。
[林哥你真是个正经男人,就算是过家家结婚也不和小姑娘玩。]
[那是当然了,哥还喜欢大姐姐呢,哪怕是现在,二十岁以下的都不考虑。但是啊,礼子,有个问题,这地方的女人都像我亲妈似得,我想要一个能跟我争论,能跟我探讨人生社会哲理的女人。]
[真宗的刘皇后,仁宗的曹皇后怎么样?]
[听说都很有个性的样子。]
[所以咱需要找一个练过杂技或练过武的二婚美女。咦嘻嘻嘻。]
大摇大摆的去找有文化的大姐们玩去。溜达到那群正在打牌的先帝嫔妃之中,轻车熟路的爬到这些三十岁的姐姐们腿上坐着,看她打牌,给她支招。
先帝的美人喝茶时也顺手喂他半盏,吃点心时也叫他吃,偶尔叫他接替打两圈。
说是左拥右抱也不为过。
无聊的□□们除了撸猫撸狗之外,终于又逮着一个爱说笑的可爱小孩玩。
林玄礼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过神来时,已经躺在美人榻上,含着一枚蜂蜜青梅,听美人弹琴,享受是真享受,但好像有点不对劲。
想了半天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此来是为了打牌玩,另外的目的是和林婕妤学琴,在从这出口成章的氛围中熏陶一下,临时熏一下也能入味,免得在苏轼面前显露出自己的本性。
一个保母都能看穿我的情绪起伏,一个宫女都能听了皇帝和郡王的对话去禀告老大,何况是阅人无数的苏大学士。
他在王安石和司马光之间都能冷静的分析利弊,不畏强权,不徇私情,那看我还能看不透吗?哲宗老哥也说了,高娘娘打算抓抓我的思想品德。
结果我就提前一步过上了徽宗大傻叉的生活?好家伙我这是没有工作,想着慢慢长大再开始努力,思想和行为直接滑坡啊。不行,今天就得努力。
赶紧认真学古琴曲目,蹦蹦蹦弹了一曲秋风操。
林婕妤虽然不知道什么是二倍速播放,但这效果就是二倍速:“太快了,不要这么急。音还没出完,又被你按没了。这样戛然而止,听起来不舒服。”
上午学琴,下午识字,到晚上开始踢腿压腿,拿蹴鞠当幌子,实际上是为了给练拳打好基础。
林玄礼用了二十年时间,练到涨筋腾膜、抻筋拔骨的境界,换成赵佶的身体也一样可以。
现在年纪小,太早练武身高会被肌肉压住,怎么说也要到五岁再开始练。
现在已经五年没练八极拳和劈挂拳,以前每天上班前都要练一个半小时,现在荒废成了一个肥宅。
[一个人坚持,就这么矢志不渝,不愿意随波逐流。]
[林哥咱们实在是太伟大了,堪比苏武牧羊,就是吃穿更好。心里的贫瘠还是一样的。]
[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现在吃穿都全了,虽说在温和的环境下不能坚持原则呢?有没有考虑过这是祖国穿越局交给我的任务?]
……
苏轼得到了新的任命,教导官家和教导遂宁郡王是天地之差。好好教导官家,可以令天下人受惠,强盛大宋,国家安定,如果能轻赋税、暂缓重刑酷刑就更好了,天下间诸多弊病,只有官家能力挽狂澜。普天之下,万民的生死存亡,都寄托在官家、在于官家任用的官员身上,这多么重要啊。好好教导遂宁郡王呢,没啥结果,郡王绝对不可能参政。
诗词都是小道,□□定国才是大道啊!
但诗词很有趣~
没被贬过的郡王或许永远写不出太好的诗词。
写写风花雪月,饮食男女也可以。
林玄礼特意沐浴更衣等着他,上课的地方就在他住的宫中,虽然前后和隔壁的宫殿里都住着先帝嫔妃,但给苏舍人带路的女官和两名宫女,足以避嫌。问保母:“我该怎么叫他?东坡居士还是苏舍人?”
保母:“饱学之士,不妨敬称为苏学士。以身份而论,他是你的老师,应该呼为苏先生。”
林玄礼正在台阶上嗑瓜子卖呆儿,小手心上能放十几颗瓜子,瓜子皮搁在指尖上,都嗑完丢给童贯捧着的小盆里。刚嗑了几把,就看到一个衣袂飘飘的胖子带着特制的高帽子出现在门口,出现在自己眼前。
苏轼穿了一件雪白的深衣(礼服),头戴自己设计引领时尚潮流的东坡巾,肩膀上还背了个绣花单肩包。也刚沐浴更衣,擦干头发来上课。他沐浴更衣倒不是出于对郡王的敬意,而是因为爱洗澡~~
“苏先生。”林玄礼差点伸手跟他握手,伸手的瞬间一抖袖子,拱了拱手:“久仰久仰。”
苏轼也笑吟吟的还礼:“遂宁郡王。真是少年英姿,又懂得鉴赏诗文。”
林玄礼当时就飘了:“我最喜欢先生的《水调歌头》,还有那句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话一出口,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当着正主我可得注意时间线啊!他还能活几十年呢,我特么别吧他以后要写的句子说出来了。
苏轼当时就得疑惑了:哎我还没写出来呢怎么就被人抄了?
仔细想想,又啥都想不起来。历史课上背历史年表就背的要死,高考完瞬间失忆,语文课上哪怕记一下诗人生平,也不用背诗人的诗作年月日。
“赤壁怀古还是明月几时有?”
林玄礼一怔:“都喜欢。”
“水调歌头是我得意之作。”苏轼心说你喜欢那句倒霉诗干什么,那是被贬黄州,衣食无着,没有房产田地,朋友都不往来,我苦闷潦倒度日的拙作。后来有朋友给我弄了些地耕种,就不写那些凄凄惨惨的句子了。日子总是能过开心~
“先生请。”
进到书房里,林玄礼依旧坐在主位,手撑着凳子跳上自己的主位,背对屏风面朝门的方向,窗子开着,阳光明媚。对面的胖子心情很好,是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
苏轼把绣花书袋放在桌子上,扫了一眼纸笔墨砚,桌上有一摞书,最上面一本是《梦溪笔谈》“郡王素日读什么书?”
“《千字文》和《诗经》。这本是梦溪笔谈用来看画的。”
苏轼倒是会教自己家儿子,但是郡王嘛,学习成绩不要紧,学的再好也不能考科举,所有官员都得精通宋律,可是郡王学的再好也不能当官。索性给他开阔眼界,免得沉溺于声色犬马,大概也符合高娘娘要求的道德教育。
就开始信马由缰的从拣尽寒枝不肯栖讲起黄州的风土人情和当地特产,又说道赤壁古战场的勘查结果,顺道讲到汉末三分天下,赤壁之战弱弱联合以抗强。说到兴起时,唱了一段赤壁赋里的歌:“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林玄礼越聊越开心,这家伙没拿自己当啥都不懂的小孩,说起话来风趣诙谐,颇有整堂课都不讲课本的历史老师之风,当然自己在捧哏这方面也有技能。当年什么客人没遇见过,那生物学家都能被我聊得滔滔不绝,程序员都能和我聊bug和女人,不管干啥的都能觉得我是他们的知音。
拍着桌子感慨道:“现在应该有酒有菜,炖点肉。可惜我只有一种特殊的饼款待先生。小翠,你去做。”
宫女立刻去做酱香饼。
苏东坡吃完晚饭——不只是饼,还有东廊负责的全皇宫所有人的晚餐。当然饼是最好吃的。
林玄礼谦逊的拱了拱手说:“是在下的一点拙作。”
其实一般,全靠御膳房的衬托,御膳房做的啥玩意啊。
苏东坡差点给他写首诗,他吃到好吃的都喜欢记录一下,传播一下,只是上课的第一天给学生的厨艺写首诗实在是不体面。嗯,憋着出宫再写。给弟弟说。
“郡王或许可以凭此‘拙作’名扬千古。”
林玄礼:“哈哈哈”
苏轼:“哈哈哈哈哈”
……
赵煦听了可爱弟弟对苏轼这位老师的测评:有趣满分,学识满分,见识满分,干净程度满分。
又听说苏轼曾经和程颐结怨,心下就暗暗抱有期待。
结果程颐讲的全是圣人语录,圣君的行为,对唐太宗都有点道德批判。
苏轼讲的是《宋律》和各种他亲自判过的实际案例,一开口就又是百姓迫于生活无奈为盗,结果盗贼死罪,窝藏者也是死罪。百姓为什么缺衣少食、难以为生呢?这就要说到土地兼并、课税等诸多问题。
赵煦:说好的风土人情呢?
第15章 这是郡王干政
时光飞逝,转眼过去一年。
元祐二年末,并不太平,打了一场战争,活捉了青宜结鬼章,打算献俘与崇政殿。
保母简介道:“角厮啰边陲小地,世受大宋扶持,用以抗衡西夏,这厮不知感恩,反而因为西夏一点小小的恩惠反戈一击,袭杀了边将景思立,咱们大宋因此不能插足河湟。这二贼酋万死不足以谢罪。前前后后打了一年多呢,总算是赢了。”
林玄礼的记忆中隐约有角厮啰这么个小国家,也有听说在打仗,原来是因为这个事。匆忙丢下抄到一半的琴谱,抄起一把小蜜橘塞进袖子里,奔向太皇太后的寝宫,知道六哥生了病停课调养。
先去给高娘娘问安,然后去官家的寝室,毫不犹豫的钻进帷帐中,跪在床边蹬靴子:“六哥六哥,杀了鬼章!”
赵煦正裹在被子里,靠着床头凝神静思:“咳咳,佶儿,你别着急。何必行此大礼,坐下说话。”
林玄礼笑嘻嘻的蹬掉靴子,把帽子往侍女怀里一扔,盘腿坐在他正对面:“六哥,青那个啥鬼章实在是忘恩负义,你想杀了他吧?我觉得他应该死一死,警告其他人。”
赵煦往后一靠,微微垂下眼眸,轻柔的叹气:“你不应该说这些话。”
林玄礼心里咯噔一声,心说不是吧,本宝宝还未满七岁,你不要怀疑我的纯洁性,总不能算我这是郡王干政吧。迷惑的挠挠头:“哦,哦,是啊,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