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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尽是遮遮掩掩,也不给个准话,只说现在还没办法定,大概要个四五十万吧。
他闪烁其词,拉着施璟到河边,脸上堆着笑:“这儿,你看这里!到时候在这儿给你立块碑,碑上就刻着‘捐桥人:施璟’,你看怎么样?”
施璟听了满心欢喜,又和村长聊了一会儿,村长说自己得去隔壁村的喜宴当主厨,也离开了。
实习工资发红包发完了,前几日的喜悦被时间冲刷无余;邻家大婶做的饭也不好吃,施璟难耐起来,心烦虑乱。
一个人走在乡间小道,拿着根木棍当长剑使,路边的杂草被她挥斩得七零八落。
大婶家送来的饭,总是把米饭和菜混在一起,这让她无从下口。想给爸妈打电话,又念及他们在忙,只能讪讪放下手机。
除了蒋献面前,其余时候,她脸皮薄得很,在大婶家门口鬼鬼祟祟晃悠了几次。想跟大婶说,让她丈夫做饭时别放那么多辣椒,还有,米饭和菜得分开,混在一起她吃不了。
徘徊数次,还是没说出口。心想着,就给人家三百块,每天有肉有菜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未免不讲理了些。
大婶出门时,正好瞧见她在院子外面踱步,笑脸明晃晃道:“小璟,这两天吃的还成吗,今晚吃个蛋炒饭好不好。你叔最会炒蛋炒饭了,放点老干妈进去,香得不得了。”
施璟甩了甩手里的长木棍,勉强挤出笑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道:“行啊,吃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的。”
晚上看着送来的蛋炒面,饭粒饱满,蛋块金黄,鲜香阵阵,但她就是吃不下。她不喜欢把米饭和其它东西混在一起。
挑挑拣拣一番,夹出几颗酸豆角吃了,就这么放着。
等到十点多,躺在床上玩手机,饿得不行,起身下床,在睡衣外头穿上羽绒服,趿着毛茸茸的棉拖鞋下楼出门。
最近回暖了,到了晚上寒意还是防不胜防,丝丝缕缕钻入领口,冷得她直打颤。她来到村口的小卖部,买了一桶泡面,一颗卤蛋,一根火腿肠,又拿了两包薯片。
拎着塑料袋出来,隐隐约约看到村头昏黄路灯下站着个人,身上是长款黑色外衣,秀拔修长,英气逼人。领口处露出半截白净的脖子,头顶光昏打下来,看不清他的面容。
从身形来看,施璟大致能猜出是谁。
蒋献一步步朝她走来,冥冥夜空又飘起了细雨,雨线在路灯映照下,反出了白光,格外的明显。他在她面前三四步之远的距离站定,没有说话,面容冷峻看着她。
施璟霎时委屈,眼睛突然发涩,像迷了沙子的难受,潮润得出了水。满腹苦水翻涌,渗进四肢百骸,她红着眼睛,把手里的东西砸到蒋献身上。
泡面桶、卤蛋、火腿肠、薯片落了一地。
蒋献竖在原地,漆黑的瞳仁和夜色混在一起,透不出一点儿光。
七天不见,施璟觉得蒋献的气质变了,轮廓清晰的眉棱冷厉,好像成熟了许多,有点儿蒋延那种薄情精英的味道。
她压不住屈闷,细细的泪痕顺着眼角晕开,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为什么这么久才来,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没有钱,吃很难吃的饭,喝很冷的水,穿很难看的衣服......”
蒋献阔步跨过来,把她抱进怀里,“对不起。”
“蒋献,讨厌死你了,你怎么总是惹我生气。”她隔着衣服咬蒋献的肩头,哭声压在胸腔里,不愿大声哭出来,身子微微发颤。
蒋献把她抱得很紧,薄唇贴着她的耳朵讲话,“是我不好,再也不会了。”
两人都没提分手的事,蒋献一手牵着她,一手捡起散在地上的泡面、火腿肠,装好后提着塑料袋问道:“你就吃这个?”
“嗯。”施璟没缓过劲儿,哽咽了下。
“家里没有饭吗?”蒋献拥着她,朝她家方向走。
施璟抬手揉了揉眼睛,“有的,但是很难吃。”
回到施璟家里,看着饭桌上吃了没几口的蛋炒饭,蒋献明白她不爱吃这个,问道:“谁给你弄的蛋炒饭?”
“隔壁大婶,我爸妈去大姨家帮忙办喜宴了,只有我在家。”施璟坐到小木椅上,裹紧身上的羽绒服。
蒋献在厨房看了一圈,有肉、有干笋、有鸡蛋,还有面条,他问道:“菜园里是不是还有菜?”
“有的吧,我没注意看。”
蒋献走过来,蹲在她面前,握住她两只微凉的手搓了搓,“要煮米饭吃,还是煮面条。”
“吃米饭。”
蒋献淘了米放进电饭锅煮着,提着手电筒和施璟一起去菜园,拔了两颗大白菜。
他常年给施璟洗衣做饭,厨房的活儿干得熟练。不出半个小时,做了个干笋炒肉、葱花煎蛋、白菜豆腐汤。豆腐是施璟去隔壁大婶家借的。
两人在厨房吃起来,一席无话,只有碗筷的碰撞声。蒋献夹起几块肉,咬去肥肉部分,瘦的都放施璟碗里,用小碗盛过豆腐汤,吹凉了,嘴巴试过温,才喂到施璟嘴边。
施璟小口小口喝着,抬眉碰上蒋献温和的目光。两人对视,蒋献突然就笑了,“我都说了,没我在,你撑不了多久。”
施璟执拗别开脸,还挺硬气:“我可没有,不就是吃个泡面吗,我喜欢吃泡面。而且我也没叫你来呀,是你自己跑来的。”
蒋献放下汤碗,低头跟她贴脸,“是我自己撑不住了。没你,我真不行。”
施璟站起来,潇洒往门口走去,“赶紧把厨房收拾好,然后滚回你家去。我吃饱饭了,不需要你了。”
“还挺横。”蒋献笑着摇摇头,利落地收拾起碗筷。
洗过碗,关好厨房门窗,他才回到主屋,摸进二楼施璟的房间,施璟盘腿坐在床上,抱着平板,在看毕业论文的相关资料。
蒋献没打扰她,自做自事,打开施璟的衣柜,他在这里留有一套睡衣的。洗过澡回到屋子,爬上床躺在施璟身边,搂住她的腰,探头和她一起看平板,忽然说道:“我穿的是你之前给我买的内裤,挺舒服的。”
“早跟你说了,贵的有贵的道理。”她没理会蒋献的蹭动,一只手撑着下巴看屏幕。
“施璟,我现在是你什么人?”
施璟眼风波澜不惊,“前男友。”
蒋献笑了:“你和前男友上床啊?”
施璟把平板放到床头柜上,推了蒋献一把,往他腰间坐上去,按着他的头,“我要买别墅。”
“好。”
她俯下身,指尖在他胸口画圈,“你买得起吗,就知道空口说白话。”
蒋献夸张地哭,坐起来埋头在施璟胸口嚎,“求求大小姐宽限几日,小的已经在筹钱了,小的不是不想还钱。实在是家里揭不开锅,再给我点时间吧,要不小的给您写欠条?”
施璟这几日的烦闷终于见了晴,笑起来,抬手拍蒋献的头顶,“再宽限你半年的时间,逾期了我可是要收利息的。”
“谢谢大小姐,大小姐的恩情,小的没齿难忘,这辈子给大小姐当牛做马,报答大小姐的恩情。”他演技高超,敬业地痛哭流涕。
施璟又道:“但认养大熊猫的事,我可等不了,年后必须要把这事给办了。”
“可以可以,钱都给您备好了,一次性付清,绝不让您丢脸。”
施璟被他哄得开心,两只手捧着他的脸,用力揉,“小蒋,你个大笨蛋。”
蒋献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梵克雅宝铂金钻石项链戴在她脖子上,“消消气。”
施璟拿手机查这条项链的价格,三十四万,还不错,亲在蒋献的脸上,“我这么好哄的爱人,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就偷着乐吧。”
“我家小璟最懂事了。”蒋献拉过棉被,盖住两个人,在一抹黑的被子底下接吻。
第17章
施曼容和丈夫从亲戚家办完喜宴回来, 瞧见一身高腿长的男人坐在院落一角,对着水龙头忙碌。颀伟俊拔的身躯蜷在农家的竹编小平椅上,空间受限的委屈。
于东祥探过头窥察, 发现是蒋献。
男人额间鸦黑碎发垂荡, 高挺鼻梁到下颌的剪影流畅漂亮, 熹光沐在他侧脸, 耀出一片细腻肌肤的皎白。匀称修长的指尖覆满白沫,熟稔地搓洗一双女士船袜,旁边还放着一双刷洗干净的棕色及踝短靴。
于东祥自然认得出,那是自家女儿的鞋袜。
夫妻俩推开铁闸门进去,靠近了蒋献,于东祥欠身伸头看他, “小蒋,你怎么在这儿洗鞋呢?”
蒋献被冻得紫红的手一停, 扭过头, “哦, 叔, 你们回来了啊。小璟只带了一双鞋回来,不洗就没得穿了。”
“怎么用冷水洗啊, 卫生间里有热水的。”于东祥觑他泡在冷水里的手, 于心不忍。
“热水器好像坏了,我开了半天也没出热水, 就用冷水洗了, 不碍事儿,也不是很冷。”蒋献谈笑自若, 并不当回事。
施曼容问道:“那小璟呢,起床没有?”
快十点了, 早上的寒气还是争相恐后涌出来,天凉,施璟贪觉,这会儿还没起床。
蒋献下意识维护施璟的面子,找补道:“起了,早就起了,但天太冷了,她又回屋里躺着呢,估计是在看论文。”
施曼容和丈夫其实知晓施璟和蒋献在谈恋爱,只是施璟不愿意承认,他们也不过问。夫妇俩都暗自在心里感喟,蒋献这个男朋友当的,比他们当父母的还操心。
于东祥把手里两箱王老吉年货放到檐下,对蒋献道:“小蒋,你别用冷水洗了,叔搞一下热水器,等会儿就有热水了。”
“没事儿,我都要洗好了。”蒋献轻松道。
施曼容进入小楼房,来到二楼施璟的房门前,见门半掩,柔声道:“闺女,你醒了没?”
施璟掀开被子一角,露出一头杂乱的长发,嗓音迷糊慵懒,还没睡醒,“妈,你们怎么才回来。”
施曼容跻身进去,看到床上凌杂无章,床单皱巴巴的,蒋献的外衣还扔在床尾。她扯了扯被子,盖住施璟露出的半截脚踝。
她坐到床边,把施璟的乱发拢到脑后,“小璟,你昨晚和小蒋睡了?可别不戴套啊,万一中招了,妈要心疼死的。”
施璟揉揉眼睛,眯着眼看母亲和自己七分相似的脸,眉角笑弯,“没有做,抱着睡而已,都没有套,没做呢。”
“嗯,没套就是不能做,可要保护好自己呢。”施曼容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外壳染粉的鸡蛋,在她面前晃了晃,“看看,妈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村里办喜宴,常会把鸡蛋外壳染成粉红,用来祈福,这种粉鸡蛋都是给小孩子吃的,保佑孩子快乐长大。不管施璟几岁了,施曼容每回参加喜宴,都会带这样的鸡蛋回来给女儿。
施璟从被子里抽出胳膊,接过粉鸡蛋,“哎哟,我都多大了,还吃这玩意儿,让人看到了笑话呢。”
“多大都是妈的乖宝贝。”施曼容又要回鸡蛋,用纸巾包着放在床头柜,“等会儿你起来了,刷牙洗脸了再吃。”
“我现在就起。”施璟掀开被子坐起来。
施曼容帮她拿过棉拖鞋,下巴抬向窗口方向,道:“小蒋怎么在楼下帮你洗鞋呢,你让他洗的?”
“他去洗鞋了?”
施曼容点头:“对呀,还用的冷水。”
“闲得慌,我只是说鞋脏了,又没让他去洗。”施璟也不换睡衣,依旧是在毛绒睡衣外头穿上羽绒服外套,“别管他,天生的劳碌命,就爱伺候人,不让他伺候他还急眼,不知道怎么想的。”
施曼容略有担忧,怕蒋献太宠溺施璟,又怕他不宠。作为一个曾经极度溺爱孩子的母亲,她也在找平衡。
施璟来到楼下,蒋献已经把她的靴子和短袜晾在栅栏上,朝她走来:“先去洗漱,我在厨房蒸了包子,还热着呢。”
施曼容微惊,不禁问道:“还蒸了包子,小蒋,你几点起来和面的啊?”
“七点就起来了,天儿太冷了,睡不着。”
于东祥调好热水器,从卫生间出来道:“年轻人不都是天冷了才爱睡觉吗,看我家小璟,睡得多香。”
“就是,大冷天起来玩冷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施璟打着哈欠,进了卫生间,没一会儿水声哗哗响,白色雾气从窗口前呼后拥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