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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晟问:那跟季遐年又有什么关系?
季院士的笑容变得苦涩:我跟夫人是在蓝金刚研究团队里认识、相爱并结婚的。结婚第二年,我们的孩子就出生了。不幸的是他患有先天性脑瘤。
我们尝试过很多办法,但是都无法治愈他。我们也用过蓝金刚,但它不能作用于许愿人以外,而三四岁大的孩子,根本无法在脑内形成这个愿望的具象化。
于是他的情况一天天恶化,终于在他五岁的时候,他陷入了昏迷,医生说如果醒不过来,那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季院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沉默了一会,又用力抹了把脸,才继续开口。
我其实早就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但是我的夫人没有,我当时也疏忽了她的感受。
那天是我值班,我夫人说想让我们陪年年走最后一程,于是我们带着孩子守在实验室里。半夜的时候,她说饿了,让我去给她煮点热的东西,我就去了。
我去给她煮了一碗面,端着碗回来的时候,值班室里没有人。我往前走了一步,隔着观察窗口看到她站在黑月亮的观察台边上。
她抱着昏迷的年年,回头看了我一眼。她哭着对我笑了一下,挥了挥手,然后跳进了黑月亮里。
季院士又抹了把脸,揉得眼角湿红一片,鼻音浓重。
一个月后,地底的黑月亮忽然消失,许愿石变成了感染源,很多研究员都被感染,轻的锈了一点皮肤,重的直接死亡。我很幸运,出现了小腿皮肤硬化变异。
然后第二天,云阳军方就传来消息说找到了我的夫人,以及一个被我夫人误认为是年年的孤儿。
从那天起,我夫人的精神就失常了,我不知道她在黑月亮里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年年在哪儿。我们在她出现的地方进行了地毯式的搜寻,但是一无所获。
迟晟的心中惊涛骇浪,但是他竟然还能非常清晰且迅速地思考。他记起了早上张银珠看到季夫人的时候的异常,以及季遐年曾经说过,关于张银珠儿子的事情。
所有的片段记忆在这一瞬间被无形的线串联,形成了一个初具轮廓的情景剧。
迟晟闭了下眼,然后再睁开,问:季夫人是在老观音山上被发现的?她带走的那个孤儿,是张姨的儿子,对吗?
季院士勉强扯了下嘴角,对。半年后,张银珠在山脚捡到了季遐年。她说,当时季遐年告诉她自己五岁,叫季遐年。
迟晟不明白:既然他是你儿子,那
他不是。
季院士摸出兜里的皮夹,抽出那张给张银珠看过的照片递给迟晟,这才是我的年年。
迟晟接过一看,随即明白了虽然小孩的五官没有长开,但是骨骼长势可以做个大致推断。
确实,这个孩子跟季遐年一点都不像,他如果长大了,样子会更接近季院士,文质彬彬,但并不出挑的样貌。
但季遐年却漂亮得过分。
迟晟把照片还给季院士,吸了口气:或许他不是你儿子。
我也希望不是。
季院士苦笑一声,但郑少将让人对比过DNA,DNA显示他确实跟我是父子关系。
迟晟的表情依旧平静,他看着季院士,但你不承认他。
季院士反问:你认为正常人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吗?
迟晟:他进过黑月亮里,有什么不可能的?
季院士摇摇头:或许是。但我夫人的反应告诉我,年年已经死了。
迟晟沉默地看了季院士一会,然后摊了下手,眼神逐渐变冷。
好。那么你想做什么?告诉我这些又妄想让我做什么?
季院士却像是没看到迟晟刀子一样的视线,正想开口却被一旁的薛医生打断。
想让你帮忙。
薛医生已经喝完了大半杯茶,又给自己添满后才一脸无奈地说道:季夫人的预言是真的,并且预言了会出现一个毁灭世界的大怪物,现在最大嫌疑就是季遐年。
哈。
迟晟发出一声充满嘲讽的冷笑。
薛医生语气平和道:季遐年虽然本人没有任何反社会的倾向,但是他拥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能力。可以说他是神。
迟晟看了薛医生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薛医生并没有觉得被冒犯,继续说道:他有着将自己的愿望变成事实的能力。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个能力是在蓝雨后才开始出现的。
这座山上的良性变异、他的视力痊愈、你的变异以及山上其他人没有感染,都是他的期望。
也可以只是幸运。
迟晟不无针对地看着薛医生说:你们这个反派BOSS也找的太随便了吧。
薛医生被堵得无话可说,喃喃道:我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
然后他叹了口气,不论你信不信,目前我们的调查就是如此。而我跟季院士上山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导季遐年,希望他不要被黑月亮和月影影响,从而去思考世界末日之类的事情。
就当是为了全人类,希望迟队长可以在这方面尽可能地配合我们。
迟晟没有回答,他直接站起身离开了。
一刻钟前。
季遐年在回去的路上也有些疑惑。
一是疑惑季院士给他的那种莫名亲近感和心情的影响;二是疑惑他总觉得季院士一家带给他强烈的违和感。
季遐年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原因,但这让他不由去思考一件事季院士上月抱山来做什么?这些良性变异动植物值得季院士这样的人物跑一趟吗?
要知道在上辈子,连刘老这样的人物都被新城保护得严严实实,连在城内走走都是护卫队跟前跟后。而季院士竟然就这样一家三口上了山。
当然,季遐年也不是觉得他们山上不安全,只是
季遐年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四合院门口。
苗小草还在田地忙活自从知道她的年纪后,季遐年就不再强迫她每天做烧脑的作业了,苗小草彻底变成了山上的野猴子。
季遐年走进院子,刚想开口叫张银珠的时候,却突然一愣院子里有人。
是季夫人。
季夫人依旧坐在轮椅上,腿上盖着柔软的毯子,头微微偏着,视线落在旁边的一棵蟹爪兰盆栽上,但眼神却没聚焦。
季遐年没有打扰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想着要不要把人推进去或者再给她找件东西搭上。
但他才刚走到季夫人跟前,却见刚才还呆滞看着盆栽的季夫人忽然抬起头,眼神直直地看了过来。
这是季遐年第一次正面与季夫人对视。
紧接着,他的胸膛里涌现出了比见到季院士更强烈的情绪波动,亲昵与喜悦之中,夹带着更多的是痛苦。
季遐年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年年。
季夫人仰望着季遐年,伸手拉住了季遐年的衣摆。
她的力气非常轻,但季遐年不敢挣开,他怕摔到她。于是季遐年朝她又走近了一点,然后微微蹲了下去。
心中澎湃的情绪在逐渐平静,但那些苦涩和难过却久久徘徊。
季遐年深吸了一口气,但声音还是有着浓重的鼻音。
他轻声说道:季夫人,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儿子。
季夫人却像是没有听见,她捏着季遐年衣摆的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指节发白,她的情绪逐渐激动,眼里很快蓄积了泪水。
还给我。
季遐年没听清:什么?
还给我年年,把年年还给我。
季夫人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恐惧磋磨着她脆弱的神经,但有一丝执念支撑着她直视着季遐年的眼睛,年年,还给我,给我
季遐年看她情绪激动,于是想要挣脱,季夫人,你冷静一些,我去给你叫季龀年,你
你杀了我吧!
季夫人忽然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杀了我!杀了我!怪物!怪物!
与此同时,季龀年和张银珠从客厅中跑了出来。季龀年过来一把拉开季遐年,季遐年本就蹲着,被他一拉就趔趄倒在了地上。张银珠忙上去扶。
季遐年皱眉拉住张银珠的手,一侧头却看到张银珠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过的。
季遐年的眉心一跳:妈
没事,妈没事。
张银珠小声安抚了季遐年一句,然后往上拽他,快起来,看看有没有哪儿摔着。
季遐年抿着唇站起来,去看蹲在季夫人跟前的季龀年。
季龀年把脸身在季夫人跟前,拉住季夫人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放,一边安抚道:妈,没事了,年年在呢。
季夫人捧着季龀年的脸,手被拉着抚开了季遐年的额发,然后顿住了。
是年年。年年
季夫人拨开季龀年的额发,轻轻摩挲着他左边太阳穴的位置那里赫然是一块硬币大的疤痕。
季夫人抱着季龀年哭了一会,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然后慢慢地又陷入了失神的恍惚中。
呼。
季龀年呼了口气,然后站起来说道:那我们先走了。
张银珠没有说话,别过脸吸了吸鼻子。
季遐年忽然说道:我送送你们吧。
说罢他不顾张银珠的阻止,走向了季龀年,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
季龀年看了季遐年一眼,笑了笑:谢谢。
然后推着季夫人朝院子外走去。
张银珠跟了两步,但很快又停下了。
出了院门,季龀年满是歉意地对季遐年说:就到这吧。抱歉,刚才我太着急了,没摔到你吧。
季遐年没有回答,反问道:我妈为什么哭了?
季龀年的歉意更重了,是这样的,张姨说我跟她失踪的儿子长的有些像,一时间有些伤心了。我也安慰了,但好像没什么用。
季遐年轻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我以为是你想跟她相认,才让她情绪有些激动的。看来是我想多了,你是来警告她不要多说的吧。
季龀年的笑容瞬间凝固,紧接着淡淡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放心吧,我妈的亲儿子早就死在观音山上了。
季遐年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后又忽然停下来,回头看季龀年,冷声道:张鸿,你可真像你爸。
说完季遐年大步回了四合院。
季龀年站在那里,过了足足两分钟,他才重新推着轮椅往前走。没有人看到,这一刻他的眼神有多阴狠可怖。
作者有话要说:作息没自制到!因为写到快完了,所以就不想断了思路。
下次我要更快一些。
赶紧睡赶紧睡
晚安!OVO
77、第七十七章
夜。
因为断电, 山上的人早早就歇下了,只有二楼的书房还亮着微光。
书房里的装潢极简却也极奢,宽大的红木书桌前坐着两个人, 是季院士和薛医生。
他们正对着红木书桌上的一个笔记本电脑, 电脑开着视频会议, 对面是一个硕大的会议室, 正中坐着的赫然是郑少将。
季院士,这次你确实冲动了。
郑少将的表情很平静,虽然语气遗憾但并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 目标的情绪一直很稳定,你贸然提起预知和世界末日的话题,如果目标真的已经觉醒, 很可能把我们暴露在他面前。
季院士疲惫地揉了下眉心,忽而一笑:他真的很像年年。
郑少将一默。
薛医生微微偏头看向季院士。
季院士放下揉按眉心的手,露出一双眼睛已然泛红。
我夫人说怪物吃了年年,他确实长的一点也不像,声音也不像,没什么小时候的影子。但我看到他就是觉得好亲切,我甚至觉得他就是年年。
你们说他没有觉醒, 希望我把他当个陌生人。
我怎么做得到?
我一看到他我就会想到年年,我想知道黑月亮里有什么,我夫人和年年在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以及季遐年到底是谁。是我儿子,还是吃了我儿子的那个怪物?
如果他是那个怪物, 他回来是要做什么?他披着年年的性子和血肉,忍受着养父的殴打和贫苦的生活,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