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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决云本来走过去了,又折了回来,站在他面前好笑道:“想什么呢?”
曲丛顾本来想的是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之前见陈清时还小,不懂什么,今日再看见了,忽然觉得他真的长得很好,又贵气又温柔,可是偏偏没有一丝女气,眼睛也好看,嘴也好看,皮肤也好,手也干净。
他之前暗戳戳地想,朱决云为什么喜欢这样的人,今天忽然就理解了。
因为陈清长得好,还温柔。
朱决云不光是个冷酷无情的王八蛋,还是个肤浅的下流人。
他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穿得像个棉花球,头上还包得像个鸡蛋,理所当然地有些自惭形愧。
然而就听见朱决云跟自己说话,问他想什么呢,他随口说道:“你说钟戊和陈清到底什么关系啊?”
“……”朱决云,“……我不知道。”
曲丛顾一闭眼,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不应该问,真不应该问这个。
朱决云又觉得心里喜悦,想了想道:“有什么关系都与我们无关。”
“对,”曲丛顾重复道,“和我们无关。”
他这样子实在太听话了,太乖了,朱决云心生了想法,便也真得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曲丛顾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朱决云就像从前抱小孩子时一样抱着他的腿弯,往床榻走去。
当夜,有微风起。
一阵血腥味顺着风飘来,有一场血战无端起。
这一战不在迦耶殿,已经有旁支魂修与药修到了。
不在迦耶殿,不代表迦耶殿就不会插手。
见人就杀才是如今的形势。
伏龙山中派出镜悟与另一个二重金身的大能凤岭,其他门派各自派人出阵。
朱决云在钟声的催促下,披着夜色聚在大殿中指派出阵弟子,又披着夜色回屋,扑了个空。
本该睡熟的小世子没了身影。
他本来心里一惊,又忽然明白了。
白日里耳鬓厮磨时,曲丛顾面含羞怯,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
那并不是说说而已的。
第50章 出魔成佛(一)
漫天飞溅血水。
一声刀枪没入皮肉的声音, 镜悟拔出法杖,把倒在脚下的人踢开,随便念了声‘阿弥陀佛’。
凤岭与他背靠着背, 闻言冷道:“念这个有用吗?”
“没什么用, 还是噩梦连连,”镜悟说, “我主要念是习惯了。”
凤岭道:“镜悟师父也做恶梦,我看你做派, 倒真是看不出来。”
平日在伏龙山上, 镜悟人缘并不怎么好, 狂溟在位时,青睐他师父悟愚,连带得他也与有荣焉, 气焰嚣张得不行,没少惹是生非。
迎面一个彪形大汉提刀而来,凤岭飞身,手指翻飞佛印道道盖上去, 正没入大汉的额头。
登时七窍流血,跪倒在地。
镜悟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凤岭嗤笑。
在他看来,镜悟如今之所以如此安分, 不过是因为老掌门退位了,无所凭借。
他一直就看不起没有本事上窜下跳的人,也看不起镜悟。
“小心背后。”镜悟定睛骇然,提起内力便要上前。
凤岭头也不回, 手中法杖翻飞,直接飞出手里,向后刺去,一道血飞出,泼溅在地上。
一个武修瞪大了双眼,被法杖刺杀地猫着腰,手中长刀应声落地。
镜悟便不再出声,专心迎战。
大抵在手已经被血泡得黏糊糊地,握不稳法杖时,忽然被一道剑光刺花了双眼。
他心下顿时大惊,猛地向后退去,可是这处处是杀阵,何处有安境!
凤岭虽就在咫尺,却冷眼旁观。
镜悟眼前短暂失真,手下慌忙乱挥应对。
就在瞬间忽然有一股力道抓着他的后颈,将他拽来。
那对手以为镜悟死定了,一头猛冲,却猛地看见一把剑从镜悟的身后冲了出来!
曲丛顾一剑迎上,当真视若脱兔,鹰拿雁捉!
那人向后倒去,却躲不开剑锋,被一剑划在脸上,从头顶一直劈到腹中。
曲丛顾落在地上,他缓了缓,吸了一口气,又缓了缓。
镜悟道:“你怎么来这!掌门人知道吗!”
曲丛顾平静道:“我去哪里,他不会管。”
他并非朱决云的附庸,有自己的想法与意志。
当他年龄越来越大,懂得越来越多,也就不再想着一味的等待,躲在别人搭出的羽翼之下,受人庇护。
他不想再等着朱决云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然后回来找他。
剑修的剑是拿来走天涯的,他的剑用来守护爱人。
人想明白一件事恐怕连一瞬也用不了,他之前日日在伏龙山无尽的等待,忽然就想通了,下定了决心,再不退缩,也不等。
镜悟拽着他的手就要往出带:“马上回去,不然掌门人会开罪与我。”
曲丛顾一把甩开他的手,转身迈入刀光剑影之中。
镜悟气得不行,却感到了一丝压迫,转头去看,见伏龙山掌门人身披黑袍远远地站在墙头上,看着他。
风将他的衣袍吹起,气势磅礴好似天神下界。
以朱决云的修为,他若想隐藏气息,那镜悟是绝对察觉不到的,那么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镜悟感受到了自己。
让他不要插手。
镜悟失笑,摆了摆手,法杖挥出交手数翻去敌一个金丹期魂修。
心中犹在想:问世间情为何物。
实在矫情又没让人起鸡皮疙瘩。
曲丛顾却将这条路走得坚定而勇敢,他认准了一个人一辈子也不变,也向来下定了决心就决不动摇。
那就算去杀人也无妨。
这一夜,魂修杀武修,武修杀剑修,剑修杀佛修,佛修杀药修,无穷无尽,无休无止。
而且,这一个月,这一年,也都将这样度过。
剑修在第一个月全面退下,退回中北部。
随后便是药修。
如此死战对他们而言就算得神迹号称江湖,没有千百年也弥补不回损失。
转眼便入冬,大雪封城。
迦耶殿内梵音阵阵,为死者超脱,为生者祈福,日夜不休。
冥立一拍桌子怒道:“不成!”
“冥立法师,”凤岭毫不示弱呛声,“你莫要忘了,我等是伏龙山之人!我掌门方丈留在这里是为佛修助力,不是为了你迦耶殿!做人莫要太过贪心!”
冥立道:“迢度今日走了,明日就敢勾结武修来屠殿!如今局势未稳,他若撤力,我佛修一脉必输无疑!”
朱决云与众掌门一起坐在上首,并未言语。
门外走进了一个带着一身风雪的少年,那少年身穿翻毛棕兔皮对襟,上缀着如意盘扣,脚蹬着一双棉靴子,肤白胜过肩上的雪,一双杏眼黑瞳,唇珠浅淡扣在唇上,绿鬓红颜。
只听他进门便朗声道:“那我问冥立法师,想让我掌门方丈何时回伏龙山!”
“既然就算局势稳当了,你也忧心我掌门人与武修联手,那岂不是一辈子不要回伏龙山了,就留在这里伺候你迦耶殿老小得了?”
朱决云见他回来,便极隐晦地冲身旁人使了个眼色。
马上有人上前,拿着毛掸子上前扫去曲丛顾衣服上头上的一身雪。
“我自己来,”曲丛顾接过了掸子,犹还看着冥立和一干迦耶殿长老,“这天下并非围着你们这一派转的,我们在中原留了数月也算是尽了本分,切莫贪得无厌。”
朱决云终于开口,沉声道:“诸位需记清楚。”
“无论何时,迦耶殿都管不着伏龙山,也管不起,你们若想与我平起平坐,那就先选出个掌门人来给我看看,就算有了掌门人,也掂量掂量够不够这个身份来号令我什么。”
冥立顿时怒火滔天,憋得脸通红。
朱决云起身,低头扫了他一眼:“我帮你们,并非是认了输,而是顾全大局,我也完全可以不顾全这个大局,你想试试?”
迦耶殿一战有三个月,早已元气大伤。
如今伏龙山掌门人要走,谁都留不住。
老者唤住他:“迢度掌门。”
“与武修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你是明白人,不会不懂。”
朱决云转身看他:“与虎谋皮尚有生机,与你们为伍,伏龙山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向来同门相残最为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