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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大部分百姓们已经撤到了莱州境内,登州城最终还是被攻陷了,白杆兵成功完成了断后任务,也付出了六百余人伤亡的惨重代价,这支军队从来辽东参战以来,从两千余人打到不足四百人,杀伤的八旗兵有七八千之多,更有数万满蒙贵族,可谓威名赫赫,名满天下!
随着白杆兵前往登州的路上,气氛颇有些尴尬,舒菡本来就看李妍儿不怎么对付,现在看到了这位朝鲜郡主,更是没有给对方什么好脸色看。
已经换上了汉装,脱下盔甲的玥然格格,只是不施粉黛的坐在马车上,怔怔的望着车窗外出神。
以后,她要怎么办呢?
李沐会和她在一起吗?他是世袭的宁远伯,是大明打一品勋贵,自己可以勇敢,可以不怕,可是他呢,他会不顾一切的放弃这些权位吗?应该不会吧。
想着想着,舒菡的心乱了。
李沐骑着马,缓缓的跟在朝鲜王室专用的马车旁边,周围还围绕着百余名朝鲜的王家卫士,这些忠诚的卫士只为朝鲜王室成员效忠,所以只要郡主在哪里,他们就一定会跟到哪里。
走了不到数里之地,石柱宣抚使秦良玉骑马默默的跟了上来,对李沐沉声说道。
“袁抚台伤重昏迷未醒,刚才接到消息,陈总兵已经在登州殉国了,登州军伤亡两万五千余人,现在残兵已经散了,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召集。”秦良玉说着,语气非常沉重。
莱州作为府城,应该还有近万的驻军,可是事实证明,整个山东的军队加起来,很可能都不够建奴的一盘菜,若是建奴大军再往莱州而来,莱州又怎么办?
哪怕青州,济南这样的大城市,满打满算不过三四万兵马,自保都很勉强,登莱失陷就已经很严重了,要是济南失陷,那才真是滔天的祸事。
李沐想到,为今之计,必须尽快进京,然后取道山海关,回到锦州。这一次建奴入寇,是取道蒙古,若是能从锦州断其后路,说不定能逼迫建奴撤兵。
白杆兵如今也只剩下这么数百人马,根本与大局无益,不如保留这些珍贵的火种,山东百姓,不是李沐不想救,是想了无数的办法,却真的无能为力。
李大公子郁闷的都想杀人,这种感觉太过于无力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能拥有强大的武备力量,对付建奴这样的奴隶体制下的野蛮民族,只有用更野蛮的力量让他们彻底屈服。
想着想着,李沐摇了摇头,对秦良玉说道:“秦将军,现在山东局势崩坏,已经非我等可以力及,当务之急,还是先遵皇上旨意,进京面圣为好。”
秦良玉也点了点头,她的族人历经战阵,已经疲惫不堪,伤亡惨重,难以再战,山东局势说到底根本不是她白杆兵该管辖的范围,四处插手难免有僭越之嫌,这不等于明着打山东军的脸说他们是废物么?
虽然是实话。
没有多久,李沐一行就到达了莱州,此时的莱州的驿馆已经被伤兵和登州各地的驻军挤的满满当当,李沐只得包下了一座大客栈,暂时安顿在那里,莱州知府看在李妍儿这个朝鲜王命特使的面子上,特别批准了莱州卫所的部分营房用以安顿朝鲜和白杆士卒。
刚到客栈没多久,李沐拖着一身尘土,一下子坐在一把梨木长椅上,刚准备吩咐掌柜去准备些热水,就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不绝于耳。
“谁啊?门没锁,进来吧。”李沐有气无力的说道。
结果门吱呀一下,轻轻的就被推开了。
还没待李大公子看清楚来的是谁,就只见一阵香风飘过,一个似乎粉色的苗条身影仿佛一只找到归宿的蝴蝶,一下子扎进了李沐的怀里。
“伊宁,你还好吧。”李沐抱的这个小丫头正是他的侍女伊宁,抚摸着伊宁绝美的长发,李沐却感觉没有之前那么柔顺了。
很明显,向来爱惜自己的长发,视之如命的伊宁,已经很久没有认真打理它了。
伊宁乖巧的点了点头,又默默的摇了摇头,后来发现似乎这样趴在李沐的怀里不太好,红着脸挣扎着想出来。
李沐怎么会舍得放她走呢,只是装作一脸可怜的说,“我这一身,确实是脏。”这小伙子明显是故意的,他知道说的复杂了,伊宁就听不懂了。
果然小丫头还以为公子生气自己嫌弃他满身的尘土,这一下,整个身子都索到了李沐的怀里,弄得粉色的裙装上也沾满了乱七八糟的尘土和污物。
伊宁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还以为公子狠心把她送人了,毕竟在这些世家贵族子弟的眼中,侍女本身就是一件财产,像伊宁这样清纯可爱的侍女,最多也就是贵一点的财产罢了。
所以伊宁伤心不已,刚开始以绝食明志,后来,登州城破,熊成得了消息,告诉伊宁过几天李沐就会来莱州了,伊宁才开始恢复饭食。
伤心,忐忑的伊宁才短短几天,就明显清减了不少,这个傻丫头,一切就只有公子,公子于她而言,就好像照耀鲜花的阳光,没有阳光,再美的花也会枯萎的。
她不勇敢,也没有绝代芳华,她身量不高,也没有高贵的出身,她所会的一切,沏茶,叠衣,按摩,糕点,都是为了公子会的,在她眼中,只有公子需要的,才是有用的。
大战降临,国家危难,民生疾苦,都离她太远太远了,她只要默默的守在公子的身边,一切就已经足够完美。
李沐抱着伊宁,感觉紧绷的心弦瞬间归于平静,这不是多么炙热的爱意,不是对舒菡的那样的情意,不是对李妍儿那般的心疼,甚至不是对洛鸢那般的同情,只是单纯的,静好的安心,让他忘记自己还身处险境,忘记自己背负的沉重的历史责任。
这一刻,李沐才知道,这个总是陪着他,在他身边为他打理一切饮食起居,默默的看着他,为公子哭为公子笑的小姑娘,有多么的重要。
“伊宁,去洗个澡吧,洗完再说。”李沐温柔对她说。
对于公子,伊宁从来不提任何反对意见,乖巧的点点头,提起裙摆,走出了房门。
结果还没等李沐吩咐,伊宁又回来了,手上拿着外衫,中单,白袜,腰带,干净的全套衣服,还散发着淡淡的皂角的香气。
放下衣服,伊宁又变戏法一般从那个从不离身的小包中拿出了许多泡澡的草药粉,以及一瓶小小的玫瑰汁。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对着李沐得意一笑,转身就出去了,结果走到门边,似乎是对于能回到公子身边太过于高兴,小丫头还不小心差点让门槛绊了一跤。
李沐心中充满了暖意,这是伊宁才能给他的感觉,仿佛一瞬间让他洗去了满身的疲惫。
洗澡换衣之后,伊宁也换上了一件浅黄色的新衣,站在门外等着他,这倒是让李沐很是吃惊。
在他看来,女孩子洗澡换衣,怎么样都不会比他一个大老爷们更快吧,谁知伊宁短短半个时辰,就带着还散发着淡淡栀子花香的一头如镜子般美丽的长发,站在门口等着他。
春寒料峭,养过长发的女孩子都知道,像伊宁这样的长发,洗过之后很难短时间内风干,寒风瑟瑟,吹得头发冰冷冰冷的。
李沐心疼坏了,赶紧把伊宁拉进屋里,伊宁进屋之后,搓了搓冻僵的小手,又下意识的满世界开始为公子找茶壶。
“好啦好啦,别看啦,我不喝茶。”李沐苦笑着拉住了拼命的想拿架子上茶壶的伊宁,把她按在椅子上,然后站在伊宁的身后,拿起木梳,帮她轻轻的梳起头发来。
伊宁一下子挣扎起来,她是侍女,怎么能让公子给她梳头发呢,小丫头拼命的想站起来,只是相比起李沐,简直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一般,根本动也动不了。
“别动,会弄疼你的。”李沐说道。
听公子的话是伊宁的基本原则,她只好安静下来,不知不觉,竟然有些享受公子帮她梳头发的感觉,虽然她心底总感觉这样是不对的,是违反阶级宗法的。
可是违反宗法的感觉,为什么这么开心。
两人就这么一个梳头发,一个默默的坐着。
“伊宁,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要上战场,有一天要为了活命拿起武器。”李沐说道,他知道伊宁肯定听不懂,所以,只是等于自顾自的对自己说。
“我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有的时候真的挺羡慕女孩子,玥然可以放弃家人过来找我,妍儿也可以跨越国境与我相伴,你这傻丫头,就知道到处找茶壶。”说到这里,李沐温柔的笑了,看着伊宁的目光里满是宠溺。
“可我不行,我要变得更强大,直到我可以保护你们每一个人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李沐说道:“再难,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