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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四人坐到餐桌前,他都没能调整好心态,仍旧不知道怎样定位在这桌人之中的行为表现。
于是他异乎寻常的安静。
圆形的桌,他就在对面的位置,南栀余光撇过他好几眼,忽然有点后悔留谢携玉在这里用餐了。
谢携玉本就话不多,吃饭时更是不喜欢讲话,他很少说。
饭桌上只剩下季则之和南栀在闲聊些有的没的。
南栀感觉她和季则之其实很适合做知己,他们两人之间对彼此的了解,知道的对方的事情,比在场这两位都更高。
尤其是自从说清楚之后,交流更深入了。许多话她不可能和沈妄周说,谢携玉更是断联这么久,就算没断联,也不适合说。
季则之很懂她在想什么,他相对而言更成熟通透。
“阿栀,后天你的生日,准备的怎么样了?”
南栀心里想过很多,她脸上完全没表现出来,看上去就是轻轻松松在那吃饭聊天。她歪头wink:“差不多了吧?”
“princess's birthday party,welcome your coming~”
季则之一笑:“i'm looking forward to it ,my princess.”
他们两人话落下,桌上另外两人并没有立刻做出什么反应。沈妄周抽了张纸巾轻拭完唇边,在所有人都未预料到下,他忽然探过手拉过南栀的手,垂首一吻,“no,it's my princess .”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只是看向南栀。
但分明,是说给另外两人听的,或者是,说给谢携玉听的。
忽如其来宣誓主权的行为,瞬间让桌上原先只是稍微微妙的氛围,变得极其微妙。
南栀歪头,收回手继续吃饭,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没做任何反应。
她的余光观察了下谢携玉的反应。
除她之外,沈妄周和季则之也在观察。
谢携玉……他没反应。
他依旧吃自己的,面色淡淡,波澜不惊。
只是心里的想法,就只有各自知道了。
这顿饭吃的暗潮涌动,每个人看上去都吃好了。算是圆满结束了。
吃过饭,季则之又适时站出来提醒,不,搅事:“现在应该可以办出院手续吧?”
沈妄周顿时看过去,“……南南,你要出院?”
南栀睫毛微动,避开了他的视线,嗯了一声。
谢携玉朝她浅笑了下,“我去办手续。”他说完便往外走。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沈妄周目光复杂看了她几次,唇张了下又合上,反复了几次,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问。他不敢捅破问的太明显,又害怕什么都不做让情况变糟。
南栀就当做没看到,只是收拾自己的物品。
有季则之在,沈妄周犹豫了片刻,决定忽视他,他站起来,自身后抱住她,下颌搭在她肩上,在她耳边低声挽留:“不要走。”
祈求般的挽留,藏不住的恐慌不安。太过卑微。
南栀无法否认,她有一瞬间的心疼。但她想去,想和谢携玉去学校。
于是停顿了片刻,她没说话,最后往开掰他的手。
这一刹那,沈妄周喉结艰涩的滚动了一下,一滴湿意顺着脸颊极快速的滑落。
像是积蓄已久。
南栀感觉到颈边的湿润,霎时身体僵滞住,心好像被紧紧捏了一下。
病房门在此时打开,“小木,手续办好了,我们走吧。”
走进来的谢携玉,似乎没看到沈妄周在抱着南栀,他提起她放在一边收拾好的包,朝她伸出手,“我们走吧。”他的视线专注,只是看着她,未移开片刻,似乎彻底看不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南栀心里挣扎了几秒,掰开腰上的手,她没打算拉上那只骨节漂亮,等待在一边的手,但那只手已经自如的拉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往外走。
南栀不敢回头看,她只觉如芒在背。
她心乱如麻没有注意到,谢携玉回头了。
短暂的回头,沈妄周看到了记忆中的视线,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又似乎有一丝嘲讽。
这一次他终于确定,那双眼睛从始至终真实存在着嘲讽,从来不是他的误判。
所有的一切,无所遁形,这个人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曾点出,静静的、不发一言的看着。
病房门关上,一室寂静。
季则之递过一块饼干:“吃一块吗?”
沈妄周垂眼看了一眼,小熊的形状。
他厌恶熊,厌恶星星。
他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反问:“戏好看吗?”
随即转身出去。
要关上门那一刹那,季则之道:“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他问完自顾自的回答:“学校。”
门关上,季则之低低笑出声来,闷闷笑了好一会儿,他咬住那块小熊饼干,手捂上心口。
*
牵着手出了医院,谢携玉的车就停在院子里。
他的车是辆白色的敞篷宾利,车身线条锐利流畅,有种独特的优雅感。
谢携玉将她的东西放到后座,便要打开副驾门,南栀拉住他的胳膊。
“嗯?”低低的疑惑从鼻腔嗓子中溢出,有种成年男性无形的撩拨。比起少年时的声线清越,他如今声音更沉了几分。
过去习惯性的小反应竟未曾改变,南栀晃神了片刻,露出一个浅笑:“自行车。”
谢携玉望着她的笑脸,顿了几秒也笑了,“好。”
他的笑总是如昙花绽放一般,刹那间美的动人心魄,但转瞬即逝。
南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脸,她想起以前时,她说过好多次,阿谢,你多笑笑;你笑给我看嘛;我不要小熊玉牌了,我要你今天多一点笑容……
但他不肯,他说,见得多了,往后就习以为常了,要留着让她一辈子都不腻。
她保证说她不会腻的,但他仍然不。那时候她觉得,他就是不喜欢笑找的借口。
“走吧,那边有辆单车。”
南栀看过去,是辆蓝色的共享单车。
谢携玉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南栀侧目看了他一眼,眼睫微垂盯着地面,跟着他走。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第一次牵手,他也是这样,非常自然。那时学校师生大会,她在八班,他是七班,两个班位置挨着。他刚巧和她一排,他上台作为学生代表演讲下来后,目视着前方忽然偷偷牵住她的手。
校长在上面说褒扬他的话,许多同学们回过头来看他,没人发现,他们俩垂落着的手互相勾着。
南栀浅浅弯了下唇,又侧目看向他。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轮廓线条更冷硬了些,比原先的清冷更甚的漠然,多了种不近人情的疏离感,像月亮,距离遥远。
手指上传来的温度又在诉说,不远,很近很近。
他跨步上车,南栀抓着他衣服跳上去。
她一上去就发现问题了,“诶,我腿难受,伸不开。”
只想着像当初一样坐一下单车,忘记她比原先长高了太多……
谢携玉回头,眸中似闪过一丝懊恼。南栀有点想笑,他看着淡淡的,绝对刚刚内心不平静,他也很细心,通常情况下不会注意不到这种细节。
“我们去坐地铁吧,出去就有地铁站。”
“好。”
到了地铁站,他们进了中间一节车厢。这个时间,又是工作日,地铁站人不拥挤。也只能说不拥挤,毕竟是站点最多的一条线路,人仍然不少。
谢携玉牵着她一连穿过三个车厢,都没有空位。虽然她已经围的严实,不辩面目,但身高摆在那,谢携玉这副皮囊也够出众,几乎车厢里所有人都打量几眼。
南栀不想太引人瞩目,拉他在角落站定,她倚着墙角,谢携玉猜到她不想被认出来,站在她身前,刚好堵住她的面容以及别人窥探的视线。
他扫了眼地铁站点图,“要坐17站,很远,觉得累我们可以出去打车。”
车厢里稍有些吵,地铁的轰鸣声嗡嗡响,他略前倾靠的有些近,呼吸打在脸上痒痒的。
南栀摇了下头,微抬脸看向他的眼睛,“……你上次、”
她犹豫了片刻,重新问:“你上次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
现在这个时候又跑回来找她,她都打算和沈妄周复合了。偏偏在这个节点,在她已经开始愧疚这么对沈妄周的时候。
谢携玉唇角勾起,微蜷的手指背面轻触着摩挲了下她的脸颊,压低了声音问:“我对你冷淡?有吗?”
“我明明告诉你那个星座是大熊座,在你差点掉到水里受伤时拉住你,在你跳下来取手机时抱住你,是你对我很冷淡,木木。”
他用着冷凉的声线,不缓不慢说着暧昧的话语,视线一瞬不瞬,无形中散发着股充满侵略性的气息。
南栀无法克制的想躲开点,灵魂似乎在战栗,有一瞬间的慌乱。可他另一只手握在扶杆上,站位形成一个三角形,三角形内是她。
她几乎没在男人面前被掌控住过,他是唯一一个例外。因为她曾先对他上心,也因为他更聪明她那时更青涩也没有他聪明,还因为他在学校那种学习为上的地方位于顶端的优秀而产生的崇拜感,那时相处的时候,便处于一种被牢牢掌控在手心的微妙模式。
他能轻易拨动她的情绪,不着痕迹的影响她的行为,让她心跳加速,会慌乱无措,会依赖他,会听他的话心甘情愿被他管着。直到那次不欢而散,她才再度占据主动权,从那种状态脱离出来。
如今她毕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很快恢复了常态,“你回来找我干嘛?我们断联那么多年,上次是哪里戳中你了?”
“你在生气?”他用的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是因为我当年的选择,还是因为我上次没挽留你?”
被这么明晃晃的点出来,南栀不由有点生气恼怒,正想一口否定让自己更风轻云淡,他又恰到好处截住她的话:“我一直坚信我的选择没错,但上次见到你那一刻、”他顿了一下。
“我动摇了。”
南栀心脏猛地一跳,怔怔望着他冷静的双眸。
她想起学校里的女生们之间的话:谢神这种高岭之花,是要追求更大的理想的,小情小爱不应该存在于他身上。
女生们用这句话将他捧上神坛,用这句话解释他为什么不答应她们的告白,也用这句话将他们俩之间的分手与过往甜蜜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