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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的皇宫分外安静冷清。

为了防止时疫流窜,皇后难得摆起六宫之主的威严,亲下了一道懿旨,命各宫嫔妃都好生待在自己宫内,不得外出,更不得随意到别人的殿内走动——若有违者,必将重罚,甚至可能会被一道懿旨惩处下来,禁足降位也不为过。

所以,不论是为了自己身体的安危,还是畏惧于凤印的权力,绝大多数妃嫔都迅速夹起尾巴,安分守己地待在宫中,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日子。

——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懿德宫内,却正有着一立一跪的两个女人。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袭来,毫不留情地甩在静贵人侧脸上,巨大的力道打得她顿时向旁侧歪倒,脸颊高高肿起,唇角渗出了一丝猩红的血迹,半晌都没能再直起腰来。

“本宫倒是小瞧了你。”

瑛妃袖着双手,冷冷地盯住静贵人,眸中像是正在酝酿一场深不可见的风暴,惯常在对方面前保持的笑意也消隐无踪,唯余一片阴沉,连声音都透着浸入骨髓的寒意。

“七公主殿下千金之躯,你竟敢私自将她送出皇宫……乔丹心,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可知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

“……呵。”

静贵人缓缓冷笑一声,勉力撑起身子,用手背抹掉唇边的鲜血,咳嗽了两声说:“就算我有滔天大罪,也是应由陛下与皇后娘娘亲自审问,哪轮得到你来越俎代庖?”

这话说得尖锐,她平时又一向软弱,从未在瑛妃面前表现过如此浑然不惧的模样,倒让后者不禁有些新奇地眯起眼睛,定定望着对方,沉默片刻,忽然勾了勾唇角,笑得让静贵人霎时遍体生寒。

“你有这般底气,莫非是以为……本宫当真猜不到七公主的去向?”

静贵人一愣,陡然色变,但瑛妃不等她反应,那仿若毒蛇般森冷的声音便再度响起:“从京城到青州,途中会经过你的故乡榕州。想必你早就在那里安排好了人手,为的便是第一时间接应七公主——这样的话,一来可以使其免受接下来的宫廷动荡,二来还能护送她前往百草谷,寻找九公主明昙,将本宫的计划全盘托出,对还是不对?”

“……”

对。

此番静贵人甘愿冒着大风险,送明暶出宫,正是想让她从头到尾都清清白白:即便最后瑛妃败亡,瑞兰轩遭遇清算时,她也拥有足够的理由与底气,能请九公主出面保下明暶的性命……

她自己当年识人不清,早已泥足深陷,却不能再白白搭上自己最亲的女儿!

——可惜,终究是没想到,纵然她已经竭尽全力试图遮掩,却还是让暶儿的踪迹暴露在了瑛妃面前。

怎么办?许氏会不会派人追击?

静贵人绷紧身躯,狠咬牙关,虽试图让自己不要表现出怯意,但身子还是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了起来。

而反观瑛妃,则对她的恐惧状若未见,只是抬起手欣赏自己腕上新得来的玉镯,看上去气定神闲,即使准确猜出了明暶的去向,却也根本没有半分乱了阵脚的模样。

“不得不说,眼下宫中因为那莫须有的时疫而戒严,你还能找到机会送出一国公主,实在是很有本领。”瑛妃似真似假地称赞一句,总算端详够了镯子上的天然水纹,放下手,重新将目光落回静贵人身上,“不过,你为人母妃,就不怕七公主独身一人流离在宫外,会遇到什么不可知的危险?”

“……我乔氏的绸缎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只要暶儿经过娄州,抵达与之相邻的屹州,就可以找到乔氏名下的绸缎铺子,抽调人手保护,根本不必等到榕州。”

静贵人朗笑了一下,眼珠钉在瑛妃脸上,目光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倒是你许家,不过区区豢马人,想必是没有这种能耐的罢!”

——在听到“豢马人”三字后,瑛妃的表情陡然一变,仿佛是被狠狠踩中了什么经久不愈的伤疤那般,克制不住地露出了些许狰狞的神色。

好在她到底涵养非凡,只一瞬就恢复成了原先的从容模样;但看向静贵人的眼神却更为冰冷,好像对方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不值得她耗费丝毫感情。

“不愧是在榕州赫赫有名的乔氏绸商,难怪你会有如此底气……”

瑛妃掀了掀眼皮,慢吞吞地说:“只是可惜,纵然你机关算尽,却是否忘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静贵人心中一个咯噔,刚泛上不妙的预感,便听瑛妃继续道:“青州与京城相距千里之遥,一来一回,最短也需要半月时间;而本宫与父亲今日已将计划商谈完毕,你且算算,那九公主殿下……究竟能不能在事情了结之前,顺利回到皇宫呢?”

“什么?!”

静贵人下意识脱口而出,手指瞬间攥紧了衣袖,满脸愕然地盯着她,“日前你明明同我说过,最早也要等到七日后,陛下所中的余毒深入肺腑,才会借机矫诏、扶晔儿登基称帝——”

“静姐姐呀,究竟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会全心全意地信任于你?”

瑛妃打断对方的话,轻笑一声,指尖懒懒地拨弄着鬓边碎发。她容貌本就生得艳丽,顾盼生辉,再配上此时的神情与动作,简直妩媚得旁人移不开眼睛,“当日告知于你的,自然是假消息——现下京城时疫,百官不朝,宫中只有裕王和皇后娘娘把持,外紧内松……这般堪称天赐的良机,本宫又不是瞎子,怎会甘愿错过?”

她话音不过刚刚落下,静贵人便恍然大悟,猛的瞪大了双眼!

说句老实话,几乎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瑛妃韬光养晦多年,在宫中堪称树大根深,莫说是瞒过坤宁宫、和裕王临时带进宫内的人手,便是想要直入天鸿殿,也只不过需得多费点功夫即可。

毕竟,在这宫中任谁都知道,懿德宫的瑛妃娘娘对陛下一片痴心,无论寒冬酷暑,几乎日日都会派人为陛下送去饭菜羹汤,实在是贤良淑德,她出现在天鸿殿也自然再合适不过……

思及此,静贵人呼吸一滞,倏地打了个冷颤,脑中顿时生出一个令她感到恐慌的念头,连话都说不稳当,“你、你莫非是要——”

“现在想想,还何须等待陛下余毒入腑呢?”

瑛妃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悠然说道:“虽然要多冒险些,但只需拿一把匕首,或是什么能使人立即毙命的奇毒,不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同样的效果么?”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让静贵人刹那间倒抽一口凉气,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地尖叫起来:“许沉璧!你简直是丧心病狂、大逆不道!——你今日胆敢弑君,就不怕上苍对你降下天罚,让你九族亲眷都即刻毙命吗?!”

“静姐姐莫要胡说,本宫只是担心陛下为国事操劳太久,所以才想要让他好生歇息一番呢。”

瑛妃把嗓音放得又轻又柔,仿佛是真的在忧心皇帝的身体一样,但面上的表情却似无波古井,唯余一片死寂,分毫不见她话语当中透出的愁绪和体贴。

“这日后的诸多劳苦,还是让本宫……替陛下代为承受罢。”

“你、你无耻!”

静贵人一边恨声怒骂,一边咬了咬牙,突然暴起,想要一把抓向瑛妃时,却被懿德宫中的侍卫眼疾手快地摁在了地上,膝盖发出“咔嚓”的一声骨裂清响,像是被活活磕碎了那样,单听着都让人头皮发麻。

“唔——”

她禁不住地发出一声痛哼,披头散发,脸上还浮着红肿,眼神却格外清明坚毅,向着对方狠狠啐了一口,唾骂道:“许沉璧,你这狼子野心的凶徒!不管你今天再怎么得意,等到九公主回宫那日,就是你的命丧之时!”

“……”

懿德宫一室静谧,静贵人的声音似乎仍在殿内久久回荡,其中的“九公主”三字更是如同一把利剑,直直扎进了瑛妃的心脏当中。

她的面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略一摆手,侍卫们就将暂时不能行走的静贵人给拖了下去。

而瑛妃也用幽深的目光盯着他们,直到静贵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方才转开目光,淡淡唤道:“鱼溪。”

“婢子在。”

“下去备些好酒,请静贵人娘娘上路罢。”

“……是,婢子这就去办。”

脚底一声雷,顽云拨不开。

远方的闷雷声阵阵,时不时有闪电劈破云层,阴沉的天幕完全遮挡了光线,大雨连绵不绝从中落下,将天鸿殿外栽植的桃树打得湿透,枝丫颤抖不休。

而那虬结的树根旁边,还依稀存有一些殷粉色的花瓣,却尽数在这场大雨里沾染上了污泥,再不复往日枝头上的娇艳动人。

“……听闻陛下今日龙体有恙,茶饭不思,因而本宫奉皇后娘娘懿旨,特地前来探望,还请诸位大人放行。”

瑛妃站在阶下,对把守殿门的几个侍卫温和说完,鱼溪便捧出了一张明黄布帛,面无表情地宣读完毕,说道:“请诸位大人接旨。”

见到懿旨,御前侍卫自然不敢怠慢,赶忙跪倒在地,双手高举,接过那张金帛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丝帛的材质纹样、祥云的绣图、还有加盖上去的皇后凤印……侍卫的表情严肃,牢记裕王殿下的命令,一一确认真伪后,方才将懿旨合起,交还给鱼溪,语带试探道:“娘娘今日,是来探望陛下……?”

“准确来说,”瑛妃微微一笑,“是侍疾。”

见她明显知晓内情,侍卫登时大松一口气,对瑛妃的来意也没再怀疑,恭恭敬敬道:“既然如此,恕臣等方才无礼,娘娘请快快进殿吧!”

瑛妃冲他们颔首,抬步跨进殿内,顿时嗅到了一股安神柔和的龙涎香气。她侧了侧头,瞥一眼屋角静静燃烧着的新插线香,脚下步子未停,直直向着寝殿而去。

“婢子给瑛妃娘娘请安。”

守在寝殿外的几个宫女见到她的身影,连忙齐齐福身,可瑛妃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们,只淡淡问:“盛大总管何在?”

盛安是皇帝的贴身大太监,听说在后者中毒期间一直寸步不离——然而,她进殿后却并没有见到此人,实在有些不寻常。

显然,觉得奇怪的人不止瑛妃一个,就连那群宫女听到她的问题后,都有些茫然地互相对望一眼,半晌才有个年纪大些的上前一步,犹豫道:“婢子们专心值守,并未留意盛大总管的去向……不过记得昨日,大总管曾说要到内务府走一趟,更换天鸿殿内的熏香,想来应当是已经去了。”

“原来如此。”

龙涎香的气味浓郁,对久病之人可没什么好处。

瑛妃沉吟了片刻,觉得盛安此举不算异常,于是便点了点头,“皇后娘娘命本宫前来侍疾,你们暂且下去罢。”

宫女们一愣。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瑛妃的脸色,有些迟疑地说:“可盛大总管命婢子们在此好生值守,不得随意离开……”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瑛妃身后的鱼溪一口打断,严厉地教训道:“瑛妃娘娘是奉皇后娘娘的懿旨而来,要为陛下擦身换衣,难道你们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宫女吓了一跳,赶忙跪倒在地,叩首道:“是婢子僭越了,请瑛妃娘娘恕罪!”

“无妨,起来吧,你等也是尽忠职守。”

瑛妃与鱼溪一搭一唱,宽容地点了点头,温声说:“就在正殿处侯着便是,也能免得你们被盛大总管责怪了。”

“多谢娘娘!”那宫女感激地起身,一边对瑛妃千恩万谢,一边领着众姐妹快步下去了。

而她们一离开,瑛妃的神情便立即冷淡了下来,瞥了眼身边的鱼溪。后者立即会意,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入瑛妃手中,低声说:“娘娘交代的噬心丸。”

噬心丸,顾名思义,吃下后立即就会让人心脏痛绞,在十息之内暴毙,几乎算是楼莲房研制出的、最为烈性的剧毒——

并且,没有解药。

瑛妃从鱼溪手里接过瓷瓶,放进袖中,冰冷的温度让她不禁指尖一颤,面上的神色也在刹那间迟滞了片刻,却又很快再度恢复如初。

“你也留在殿外,给本宫看住那几个宫人,万万不能让她们进来。”

“是,婢子遵命。”

瑛妃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缓缓走进了龙涎香味更加浓重的寝殿。

殿内并没有其他下人,唯余一片安静,除了窗外隐约传来的雨声外,仅有足履与织毯的摩擦声轻轻响起,在空旷的宫室中显得分外刺耳。

明黄幔帐在房梁处高高悬起,似是朝日光辉,朱红色的漆柱映入眼帘,盘旋其上的金龙纹刻也像是突然活了一样,直直盯着瑛妃的身影,沉默而威严,却并未阻断她直直向着龙榻而去的脚步。

“……”

半晌后,瑛妃在床边站定,静静凝视着仿若正在酣睡的九五之尊,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可开口时的声音却低柔万分,好似深夜时独自一人的私语,生怕惊醒了明熠的沉眠。

“陛下……”

她轻唤了一声后,斜斜坐到榻边,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那样,伸手为明熠仔细掖好被角,喃喃问:“您睡得好么?”

龙榻上的皇帝昏迷未醒,当然不会回答。

不过,虽然没有听众,但瑛妃却并未失去说话的兴致。她将腰背挺得笔直,双手也规规矩矩地放在膝头,连一片衣角都不曾碰到明熠,就仿佛是个最谨遵礼仪的妃嫔般,柔声细语道:

“嫔妾不得不说,您是天承朝开国以来,最为圣明的一任君王。”

窗外的雨声似乎变得更大了。

“自陛下登基为帝后,海晏河清,盛世太平;各州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比之太祖时期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完全当得起中兴之主的嘉誉……”

“而除却那许多政绩以外,陛下本人也同样是位文韬武略的明君:仁爱子民,励精图治,亲躬万机,贤德不让尧舜——”

瑛妃低声说着,终于抬起一只手,从袖中取出了那个小瓷瓶,紧紧握在掌心。寝殿内的灯烛轻轻摇动了一下,将她的影子投在幔帐上,如同一出独角戏剧,孤单而滑稽。

“还有,您欲让九公主明昙登基为帝的胆魄,也一直很让嫔妾钦佩。”

女主天下,何其异哉?

这世间的条条框框太多,像是给所有人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若出身低微,则遭轻视践踏;若是个女子,就只能乖乖待在闺中学礼绣花,连出几次门都会受人非议,更枉论在朝中高谈阔论、在众臣间指点江山?

但明昙做到了。

“陛下一直都从未看轻过女子,更从未看轻过九公主。您教她何为仁爱、教她怎样用人、教她处理朝政、教她帝王之道……而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后,九公主也的确如您所愿那般,成为了一个比先太子还要优秀数倍的继承人。”

殿外似乎刮起了大风,不断有雨滴敲打在窗柩上的声响传来,噼噼啪啪、嘈嘈切切,同时带来无边的寒意,似乎让整个内殿都变成了冬日的雪原,冰冷荒凉。

“……可是陛下,嫔妾也不甘心呐。”

陡然之间,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跟来“轰隆隆”的震雷,双管齐下般凝聚起天上的黑云,让雨水一遍遍冲刷着大地,似乎是想要洗干净谁留下来的孽债。

而与此同时,在电光照亮窗棂的那一刻,瑛妃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明熠的手腕。

“嫔妾的家世低贱,门第不显,幼时偶尔在太仆寺玩耍,便总能看到父亲受百官欺凌,甚至被他们要求躬身为凳,被踩着脊背上马,尝尽屈辱……而待到嫔妾被选入储秀阁后,又屡遭同院秀女陷害,多次险象环生……再后来,则是宫中婉宁党猖獗,肆意谋害妃嫔子嗣,而嫔妾即便使尽全身的力气,也没能保住自己的孩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夭折在襁褓当中……”

“陛下,您说。”瑛妃怔怔地问,“难道只因为嫔妾是个豢马人之女,便活该承受这些痛苦的宿命么?”

她的语气听上去很悲伤,但却并没有从眼眶里流出哪怕一滴眼泪。

龙榻上的皇帝毫无所觉,给不出瑛妃任何回答。但后者显然也不在意自己能否得到答案,在枯坐半晌后,终于垂下头,凝视着明熠安然的面容,一字一顿道:

“如果……嫔妾的手中,能够握有像您一样的权柄,是不是就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卑躬屈膝、任人欺压,也就不会再保不住……嫔妾生命之中,最重要的那些人了呢?”

殿内自然不会有人回答。

但瑛妃自己却给了自己回答。

“是的。当然再也不会了。”

窗外暴雨倾盆,殿内寂静无声,浑然不觉有一场攸关天承命脉的危机,正在悄然却迅速地发生着。

炉中的龙涎线香燃了一半,发出轻微的“噼啪”断裂声——而就在此刻,许沉璧松开握着明熠手腕的指尖,缓缓地、张扬地笑了起来。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明明能够倒映出烛火的微光,却照不透更深处的那汪深潭,也照不出那暗藏其中多年的勃勃野心——

“倒不是九公主无力称帝……而是这君王权势的滋味,我也想尝上一尝啊。”

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瓷瓶的木塞被狠狠拔了出来,一股不详的腥甜之气立即弥漫在半空中。可许沉璧却恍若不曾嗅到般,面色平淡地倒出一枚漆黑的药丸,捏在指尖,盯着皇帝的面容深深望了半晌,方才轻叹一声,郑重其事道:

“待到嫔妾百年之后,与陛下在阴曹司相遇时,必当向您还清今日的孽债!”

这句誓言甫一道完,她便带着恭谨的表情,探出手去,将那枚噬心丸靠近到了明熠的唇边——

“——瑛妃娘娘!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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