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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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他便被容谢扯住衣领,直接从沙发上拖起来,按在茶几上,原本摆在桌上的几个玻璃杯被扫了下去,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女伴被这样的场面吓得惊叫一声,反倒是谢允羸好整以暇地笑:“别怕别怕,我们从小就是这么玩的。”
容谢笑了笑,松开拉住他衣领的手,坐了回去,拿起话筒,还真的还开始唱女声部分。他声音本来就低沉,带点冷冰冰的金属质感,唱起女声部分根本就是不伦不类,他唱完了这部分,又轮到男音的那段,他抬起长腿踢了踢桌子:“别装死,起来唱。”
谢允羸坐起身,白色的衬衫还沾着红色的酒渍,他理了理头发,伸臂勾住容谢的肩:“其实这个事情就这么简单,你说爱情是个什么东西?”
何天择翻了个白眼,谢二少简直就是爱情系毕业的高材生,碰到这种机会他都不会忘记“教导”他们。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老茧了。
“爱情吗……”容谢又倒出一支烟,点上,“它什么都不是。”
“对,它就不是个东西!”谢允羸又问,“爱情它可怕吗?”
容谢笑了笑:“太可怕了。”
“你错了,它非但不可怕,还很美好!”谢允羸道,“就跟美食香车一样美好,品味一场爱情,就像品一场饕餮盛宴,吃完这餐还有下餐,错过这个还有下个,结果不重要,只需要过程,一个享受的过程。”
何天择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谢二少眼里的爱情就跟吃喝拉撒一样随便,他的爱情就等于食欲。但是严礼很快就敲了他一下,让他收敛点。
“现在这个跑了,没关系,下一个会更好,整片花海会更好。”谢允羸松开手,也点了一支烟开始抽起来。
何天择咳嗽两声:“容哥,只要你一句话,我就算把这个城市翻过来都会把人给挖出来,就算出了这个城市也没关系,多花点时间去找,她还能跑到哪里去?只要你一句话,我就把人抓回来任你出气。”
容谢转过眼看了他一眼,望着眼前升腾起的白色烟雾,他微微眯起眼:不是没有想过。那天晚上
他被侮辱之后,的确是这么想过的。可是等到他清醒了,又想起他答应过柳葭的话。
她说,也许她会做错事,也会变得不像他认识的人。
他当时回答了什么?他说,没有关系,不管你做了什么。
她还真是步步为营时刻套着他的话头来。
他在烟灰缸里点了点烟灰,看着那些烟灰落下,好像这段日子里的回忆,纷纷扰扰,浮世繁杂,他看着烟头那一点暗红色的光,忽然道:“不用了,让她去吧。”
——
在停车场分别的时候,谢允羸突然勾住容谢的肩,低声道:“哎,你今天又开了那辆阿斯顿马丁?要不跟我换换车?小宝贝突然想开这个车兜风,还说喜欢黑色的,我从来不买黑色的车,你让我这一时三刻去哪里买?”
容谢直接取出车钥匙跟他换了,又皱眉问:“你要不要叫个代驾?”
“叫什么代驾,我车技怎么样,你又不是没见过。”他挥挥手,径直朝那辆跑车走过去,前后车灯亮了一下,又熄灭了。
严礼问:“容总,谢少的车不如让我明天再开回去。”
容谢把车钥匙抛给严礼,便上了他的车。他坐在车后座,揉了揉太阳穴:“下级供应商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按照容总你的要求,重新建了一个营销团队,这样有了竞争机制,底下的供应商也没办法随意压价了。”容谢的这个计划非常稳妥,下面年长日久的供应商多半是跟容亦砚有交情,到时候他们一起故意来压价囤货,容谢这个位置也坐不稳,现在干脆组了自己的营销团队,两方成为竞争关系,恶意的压价也就不会有了。
“好,估计我叔叔那边也要开始有动静了,现在开始就不能再出差错。”
他这句话刚说完,就听坐在副驾位置上的何天择哇了一声。他惊讶道:“谢二少……他没喝醉吧?怎么开车开成这个样子?”
容谢按下车窗,探出头去,只见前方那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忽然失控了一般开始在空旷的马路上蛇形,汽车引擎还发出了不太正常的轰鸣。
容谢紧锁眉头,沉声道:“不太对劲……”
只见那辆跑车忽然来了一个大转弯,朝着边上的护栏高速撞了过去,发出了砰地一声巨响,车身崩裂,车门都被震开了,就连护栏都被撞断成两截。
严礼忙踩下刹车,拿出手机来:“容总,现在要报警吧?”
因为酒精作用,容谢还有点思维混乱,可是很快的,他就完完全全地冷静下来,对他道:“先不忙报警。天择,你去问一问,这条路上有多少个监控摄像头?摄像头的像素是多少,在今晚这种能见度的天气,多少距离的影像会被拍下来?”
何天择回答得很快:“这条路除了最前面路口的那一个摄像头外,就没有别的了,路口那个的像素是一百万,有效拍摄距离不会到200米。呃,这里是郊区,周围也没有住户,是很出名的飙车路,我也跟人来玩过,如果装满摄像头,估计警察局都要关不下了。”
容谢道:“我的车被人动过手脚。这辆车我一直停在公司的地下车位,有一段时间没有开过了,今天也试过加大油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我才把车借给谢允羸。我的车,他一开就出事,我自己却安然无恙,警察都要上门来找我。”
“没有做过的事,警察难道还能让你认下来不成?”何天择愤然道,“我看这又是那个老家伙动的手脚,地下车库里有安全监控录像,我就不信这次揪不到老狐狸的尾巴,还不能揪出个莫潇来,汽车改装他可是个行家。”
容谢反复地拨开打火机的盖子,又将它闭上:“我叔叔他做事不会留下这种纰漏,也不可能牺牲掉莫潇。而我也不能再卷入这种乱七八糟的新闻和调查里去,如果我再被拘留调查,哪怕只是三五天,以现在的局势,我也会失去所有的先机。而且之前我跟谢允羸那种玩法,在那两个女人嘴里可不知道会变成什么,虽然我们向来都是这样相处的。再者,谢允羸开了我的车,他出事了,而我却什么事都没有,你觉得谢允绍就会放过我吗?我现在根本得罪不起他。”
他这么一说,就连何天择也沉默了。现在容谢还没完全站稳,能拉到一个盟友便是一个,更何况是谢允绍这样的,谢家可是本市的首席财团。
严礼道:“容总,你说应该怎么做,我们一定照办。”
容谢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你现在开车过去,等到我让你加速的时候,就把油门踩到底,不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回头,也不要停车,就直接开那个有摄像头的路口,再绕路回来,打电话叫救护车。”
“可是——”
“照我说的办。”
严礼转过身,握紧了方向盘,然后把排挡杆调到自动那一档,车身缓缓向前。很快,他就听见容谢那冷静至极的声音:“加速。”他闭了闭眼,直接把油门踩到最底端,汽车引擎发出了刺耳的声响,车子如同离弦的箭飞驰出去。
他们只听见车门拍打着车门框的声响,后车座已经空无一人。
严礼咬咬牙,直接开过前方的路口,他不能停下车来,也不能回头。不然,容谢所做的一切都完全白费了。
他闯过红灯,只见抓拍的闪光灯亮了好几下,刺得人眼睛发疼。他摸出手机,哆嗦着报出了现在的位置,又按了好几下,才把电话挂断。
仲夏之夜的风也可以如此凄冷。
他绕回出事的那个地方,近距离看,才能看清楚那辆跑车已经被撞得几乎报废,前车灯处的保险杠支离破碎,轮胎的金属框也瘪进去一大块。容谢安静地躺在跑车敞开的车门边上,安静得就像失去了呼吸。
何天择想走过去,也被严礼拦了下来:“不要去碰,等医生来处理比较好,万一……”
而驾驶室里,谢允羸趴在方向盘上,安全气囊已经弹出,护栏被撞断的金属条正刺穿他的胸前。
他们束手无策,除了等待救护车的到来,别的一筹莫展。
只听天边响起了雷声,很快便有豆大的雨点落下来,地面潮湿一片。
“下雨了。”何天择莫名道。
“这是老天在帮我们,雨水会冲掉很多痕迹。”严礼回答。
“为什么……非要这样?”
为什么。
可是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当你拥有了权势和地位,总是忍不住会想要更多,而另一个人也不会想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于是以争斗开场,以争斗结束。
——
“下雨了。”柳葭看着落地窗外的停机坪,远远近近,停着大大小小的客机群,机翼的尾灯正发出一闪一闪的光亮,就像是那个梦境。
好多天没有下雨了,这个城市正迎来了一个干燥的夏季。
可是她现在有些担心这场雨是否会让飞机晚点,阻挡她离开的脚步。
但是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疑虑,因为登记广播还是准点响起,检票员也出现在登机口。她看着手上的机票,目的地是杜塞尔多夫,还有十个小时的高空飞行。
那是一个悠闲的城市。
柳葭蹲在母亲的身前,仰起头微笑:“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到了,现在该开始新的生活了。”
可是没有回应,她正低头看着旅游杂志,上面有如画般的风景图片。
柳葭站起身,看着窗外,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很快把玻璃变得水迹斑斑,她轻声跟这座熟悉的城市道别:“再见。”
她没有回头,也不会回头。
☆、第五十七章
容亦砚落下手中的棋子:“将军。”
莫潇抬头看看对方,又低头看了遍棋盘,他的确又是输了,这一个晚上,他就根本没赢过一局。他摇摇头,开始收拾棋子。
“不论做什么事,都要学会沉住气。”容亦砚拍拍他的肩膀,看了看不远处的老式吊钟,“已经这么晚了,先去吃点宵夜吧。”
莫潇跟了他这么多年,又当保镖又当司机,一年到头在自己家里过夜的次数还不如在容亦砚家里多。容亦砚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把频道调到晚间新闻,支着脸看起来。这档晚间新闻的内容多半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权当无聊消遣时光的。
莫潇接过阿姨端上来的酒酿桂花圆子,道了声谢谢,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忽然画面一转,屏幕上出现了穿着雨披的记者,她双手抱着话筒,声音发飘:“刚辞据目击者爆料,今日城东郊区发生了一起严重车祸,那条路被很多人戏称为‘飙车路’,是一些飙车族的聚集点……”
镜头转换,正好拍到了一辆撞得稀烂的阿斯顿马丁跑车。
容亦砚轻轻地哦了一声,语调微微上扬。
莫潇放下了手上的青瓷碗:“这辆车似乎是容少爷的。”他站起身,拿着手机走到一旁:“我先去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容亦砚笑了一声,身体往后仰,靠在沙发的椅背上,若有若无地闭上了眼:一个毛头小子,竟然还敢来跟他叫板,如果易地而处,他一定不会冲上阵来,只会悄悄躲到一边,至少还能保住下半辈子的喜乐平安。
他用手在膝上打着节拍,轻轻地哼着:“我身骑白马,走三关,我改换素衣,回中原……”他向来都是息怒不形于色的人,到了此刻,也不由有点陶然,他为此奉献过、打理了大半辈子的产业,终于还是不会落在容谢之手。
“容先生,”莫潇收了线,站在他身边,“的确是容少爷无误,不过当时开车是谢家的二少爷谢允羸。”
“那个二世祖?”容亦砚嘲讽地笑了笑。
“还有,刚才老黄打电话给我,问我能否帮着他向您求求情,他说他误信了容少爷的引诱之词,方才有了二心,希望容先生您不会跟他计较。”莫潇像背成稿一样,面无表情地把对方在电话里说过的话复述出来,“他还说,如果容先生您有时间的话,请赏光饭局让他当面谢罪。”
“老黄啊,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还是一棵墙头草。”容亦砚挥挥手,“他想要回来,那就让他回来,吃饭就不必了。”他又道:“我再教你一件事。”
莫潇立刻恭恭敬敬垂手而立:“先生请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给你机会,偏偏让老黄这种人帮我走账过钱?这可是个一本万利的好差事。”
“这种投资的事我不明白,不过有多大收益就会有多大风险,容先生是不想让我冒这个险。”
容亦砚拊掌道:“不错,如果到了必须丢卒弃子的地步,我不想把你扔出去。我给柳葭的那张支票就是老黄经手的,我用一张支票既可以控制老黄,又可以控制柳葭,何乐而不为?可是我想,那个女孩子已经够聪明了,可是够不够理智呢?”
“如果她临时起意,把那张支票的事告诉容谢会怎么办?容谢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这一招太危险,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他轻声道,“可是老黄这人唯一的特点就是重利,谁给他的好处多,他就帮谁做事,谁失势了,他就要跟谁划清限界,十足的小人!”
莫潇道:“我明白了。容先生的意思是,这样只想着利益的人,可以用,但不能重用。”
“对,容谢这小子一定想不到,他不过才刚出了事,老黄就立刻又倒戈到我这边了。你看吧,我不需要握着他的把柄,也不需要恩威并施,只要有利益,他就不会离开。”容亦砚掸了掸睡衣,“早点休息吧,我们明天还要有一场好戏要看。”
——
严礼打开旅行袋,从里面拿出换洗的衣服,放进病房的衣柜里,又把装着外卖的袋子递给何天择:“里面的粥是给容总的。”
何天择从里面拿出那盒清粥,放在床上的小桌上,护工立刻把床头调高,让容谢可以够得着桌子上面的清粥。容谢刚刚苏醒过来,觉得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样地剧痛,打了止痛针也没用,除去腿部骨折,他全身上下就几乎快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了。
严礼压低声音道:“昨晚交警已经来处理过了,问询过一些问题,目前事情还没有转交给刑警那边处理。”
严礼按照容谢设定的路线先开过有监控的路口,并且因为闯红灯被拍了下来,然后掉头回到事发地,等待救护车的救援。之后去交警那里录了口供,他是开车经过事发地的时候才发现谢允羸和容谢的那辆车冲撞了护栏,一时心慌闯了红灯,才想起应该报警叫救援,最后又回去等待。因为他这段话跟现有的物证都完全符合,交警也就没有起疑。
容谢咳嗽了两声,有点吃力地开口:“我表哥怎么样?”
“还在重症室里,谢总也赶过来了,我刚才去手术室外看过他,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好,你等下帮我借轮椅过来,我要亲自过去一趟。”
严礼还没说话,何天择已经叫了出来:“你现在自己都是这副模样,让他过来看你还差不多。”
容谢没有力气多说话,吃了两口粥,又躺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