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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把刀落得有点太早也太急了,砸得人猝不及防。
但有过上次被网暴的经验,宋棠音这次没那么慌乱,至少面对那些辱骂的言语还能保持头脑清醒地思考解决办法。
召集公关和法务开完会,她疲惫地靠在茶水间玻璃门上。
小林走进来,脸色不是很好看:“联系过petter的助理了,说他在挪威出差,只带了一个秘书,现在很忙,没空管这边的事。”
宋棠音蹙眉:“那他们的宣传方案谁负责的?为什么没给我过目就已经去拍了?穿着我们的衣服去靖国神社拍宣传照,这是原则性问题,他们没有评估过吗?还是他们是故意的?”
“我觉得说不好是故意的……”小林嘟哝道,“挑起这种事,现在又找不到人,说是有预谋的我都信。”
“那如果。”顿了顿,宋棠音紧紧捏着咖啡杯低下头,嗓音沉得几乎听不见,“我们解约呢?”
小林怔住:“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要到解约这步?那可是vb啊。”
“无论vb还是谁,触碰到我们国家的原则性问题,你觉得我能继续跟他们合作吗?如果是故意的就更不能了。”宋棠音叹了叹,“而且刚才法务分析过合同,并没有相关条款,没法对他们的行为要求赔偿或道歉。是我们第一次签这种单没经验,居然忘了给自己留后路。”
小林眼皮颤了颤:“那如果解约的话,我们……”
宋棠音仰头喝光杯子里的咖啡,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天花板笑了笑,比哭还难看:“算过了,光违约金就三千五百万,还不算这期间我们工作室停摆的损失,舆论造成的退货,以及今天上午几个要求解约的合作商,那几个项目前期投入都进去了,钱肯定是打水漂。蓝天控股那边应该也不好对付,最差的,也不过就是撤资。”
小林面色煞白地靠在玻璃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其实在今天早上看到热搜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会这样了。”宋棠音自嘲地看着手里的空杯,“没有谁能完好无损地从那种词条里走出来,所以,‘栀音’也算是毁了。”
“姐姐你不要这么想。”小林哭着抱住她,在一起工作这么久,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唤她,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有办法的,这本来就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去vb讨说法,只要他们肯道歉说明情况,就算是解约,我们的名声也能保住。”
“vb不可能出面的。”宋棠音凄凉地笑了笑,“如果vb愿意承担后果,我现在已经在和petter商讨解决方案了。”
小林面如死灰。
宋棠音扶着她的肩,拍了拍:“也算是长个教训吧,有多大能耐做多大事。只可惜以后你去别的公司,应该没我这么好说话的老板,给你发这么多奖金了。”
小林眼眶红红地望着她,哽咽道:“我不去,我就跟着你。”
宋棠音笑着揉她脑袋:“工作室都这样了,我可养不起你们,除非你不要工资。”
说完她把杯子放到小林手里,也忍不住眼眶发酸,摸着她的头,心里柔软又不舍:“最后一次帮我洗杯子吧,妹妹。”
温逐青回到家的时候,客厅没开灯,只有走廊一条细细的暖黄色光线,从卧室门缝里漏出来。
他走过去敲了敲:“音音。”
里面传出一声“嗯”,干哑的,像是哭过。
他心脏猛揪成一团,压下门把手。
门没锁,他看见壁灯下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的女孩,纤瘦的身子看上去比平日更单薄,茫然又无助。
热搜他不久前看到了。
一整天手术,下了班刘星澜就火急火燎地告诉他,宋棠音那边出事了。
他是以最快的速度从医院赶回来的,可到门口的时候,又犹豫了一分多钟才进来。
他不敢看她现在的样子,还没做好怎么去心疼的准备,脑子里想了数不清安慰她的话,临到面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坐在床沿,把女孩单薄的身子搂入怀中,轻轻抚摸她头顶,用简单的肢体语言去安抚。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胸口传来女孩死气沉沉的嗓音,“除了设计我什么也做不好,不会选合作对象,不会看合同,我学了那么久也不会做账,只是现在终于能很轻松地看懂了,还是你教我的。”
“他们骂我卖国贼,那是他们胡说八道。”宋棠音吸了吸鼻子,溢出哭腔,“可是他们骂我蠢,我觉得好像很对。”
“谁说你一定得会那些?”男人沉稳而柔和的嗓音落入她发间,“这世上没有谁是全能的,我除了看病做手术也什么都不会,你让我画设计图,我连画笔都不会拿。”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你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那些人没资格评判,他们在网上指手画脚你也不必听,无论你是想做设计,还是当老板,都是你自己的决定。你努力去做你不擅长也不喜欢的事,做好了,是突破自己,没做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敢去做,就已经很棒了。”
宋棠音埋在他胸口不说话,也不出任何声音,直到他胸口的衣服被浸湿,滚烫的触感,一直烫到他心底。
然后听见女孩轻得几乎没有的声音。
“温老师,你对我太好了。”她抱紧他的腰,“我好舍不得你。”
温逐青亲了亲她的头发:“说什么傻话。”
她仰起头,通红又湿润的眸子望向他,用干哑的气声开口:“我们暂时分开吧。”
第61章 (二更)
空气仿佛凝固了很久, 男人的声音像是穿越了很远的距离,传入她耳朵:“暂时分开是什么意思?”
“就是……”宋棠音垂下眸,肩膀绷得紧紧的, 仿佛在汲取全身的力量来给她继续说话的勇气,“……我们离婚吧。”
温逐青扶着她肩膀的手臂滑下来, 良久才扯了扯唇:“理由?”
宋棠音吸了吸鼻子,嗓音瓮瓮的,却十分认真:“我打算和vb解约了,这样不但要不到他们的道歉和赔偿, 反而要赔付三千五百多万违约金,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发生这种事, 工作室以后的路肯定会很艰难, 现在网络上的骂声会是我和栀音一辈子的污点。”
温逐青沉默着看了她几秒, 问:“合同仔细研究过了吗?他们做了这种事, 真的要不到赔偿?”
“法务仔细研究过了。”她点点头, “我也请你的朋友帮忙看过了,确实, 是我的疏忽。”
温逐青叹了一声,目光沉沉地望着她:“所以你是发生了事情就想逃吗?”
宋棠音抬起头反驳:“我没有——”
“想逃开我一个人面对, 是吗?”
宋棠音眼眶一热,又泛起盈盈的泪光。
他抬手轻轻抹过她眼睛:“生意场上起起伏伏,这很正常, 我相信你选择这条路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是音音, 我跟你在一起也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无论将来遇到什么变故, 我是你丈夫,不可能扔下你先跑。”
宋棠音双眸意外地颤了颤。
“我们当初结婚虽然是假的, 但发过的誓老天爷都听到了。”他修长的手指穿进她发间,将她的头靠过来,额头轻轻抵住,“无论贫穷与富贵,都要互相陪伴,互相扶持,你忘了吗?”
“可是。”眼泪不停地冒出来,将她的视野都模糊,“可是三千五百万真的太多了……我不想拖累你。”
“三千五百万确实很多,我可能这辈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帮你渡过难关。”他轻轻吻她的唇,“可是音音,我这个男人再没用,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撇下你,让你一个人面对。你也休想推开我。”
泪水糊了满眼,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他的吻,和将自己推向柔软的力道,她抱紧他脖子,泣不成声:“温逐青你傻不傻……”
“谁让我爱你。”他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向脖颈,“就是和你一起下地狱,我也甘愿。”
她抱住他的头,感受着他灼烫的呼吸,一颗心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直到那片温热袭向耳边,勾起一阵颤栗:“别分开,好不好?”
她哭着,拼命点头。
温逐青咬住她耳朵:“在一起,好不好?”
她听见自己颤抖却坚定的声音:“好……”
一片滚烫覆上她的身体,窗外暴雨忽至,豆大的雨点砸在窗玻璃上,渐渐淹没了房间里交错起伏的声音。
他整个人像带着火焰,将她包裹在灼热而温柔的掌心,连清冷的夜晚都被燃烧起来,寸寸缕缕,在他的手里融化。
一切完美又错乱得如同梦境。
她梦见自己是一朵花,为他绽放出美丽的花苞,一阵风掠过,她的花蕊随风颤抖,凝出晶莹的甘露供他品尝。
他悉数没有放过。
花瓣一片片被剥开,花露被尝尽,而后是颤抖的花蕊。
这朵他娇养日久的花,第一次被他从枝头摘下,完完全全地占为己有。
当最后一丝火星燃尽,夜晚也终于尘埃落定。
温逐青抱她进浴室,这边的房子也被她装了浴缸,滴过玫瑰精油的热水中,他给她按摩酸疼的腰。
不知道几点了,宋棠音睁开眼,竟觉得困乏全无。
虽然之前那一场酣战几乎榨干她所有的力气,此刻脑袋却无比清醒,张了张口:“我觉得——”
“不离婚,我不答应。”男人淡淡接过她的话,手指使坏地掐她腰上软肉,“没有洞房之后谈离婚的道理。”
听着他堂而皇之地说“洞房”二字,又想起刚才那将近两个小时的画面,她本就透着粉红的脸颊彻底红透,甚至蔓延到耳朵尖。
再低头一看水下,恨不得整个人埋进水中。
她肯定是昏头了吧,居然在这种时候答应跟他……
忽然脑子一清明,她转头望向男人:“你是不是在套路我?”
在这种时候答应是她昏了头,可在这种时候起了心思,倒不像是温逐青平日的作风。
“嗯,就是套路你。”得逞的男人坏笑着搂紧她,贴在她耳朵边大言不惭地承认,气声低哑又性感:“还想一辈子套住你。”
顿了顿,他亲她耳朵:“答应吗?”
宋棠音痒得缩脖子,却忍不住笑:“知道啦,你这个人真的……”
“发个誓。”温逐青抱紧她,目光严肃,“你这种动不动提离婚的,我不太信得过。”
“你得发个够毒的。”
宋棠音揶揄他:“你们医生还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
“信则有。”温逐青把手从腰间抬起来,肆无忌惮地揉了一把。
“哎你——”宋棠音忿忿地,一脸恨不得剁了他手的表情,可偏偏看着他温柔里夹着坏笑的脸,又忍俊不禁。
他催促道:“快点儿。”
宋棠音决定摆烂:“我不会。”
“我教你。”温逐青附在她耳边,每一个字都无比认真地落到她心底,“如果我再提离婚,就让温逐青身败名裂,流落街头,孤独终老,不得好死,下辈子也做个孤魂野鬼。”
宋棠音眼眶一热:“你怎么光说你自己。”
“所以只有你爱我,这个誓言才有意义。”他摸摸她的头,吻落在她颈侧,“如果你不爱我,你就自由了。”
她差点又被他逗哭,转过身埋头在他颈窝里:“不会的。”
这样的他怎么能不爱?
她怎么舍得不爱?
“其实我是想说。”她抽噎了下,从他怀里抬起头,“我刚才想了想,也不见得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