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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久违的国土,熟悉的人影在眼前浮动。季梵音顾不得形象,径直扑入母亲卫相如的怀抱。
“老臣谢过三王爷一路护送之恩。”
季晋安说完,便要双膝跪地叩头。
梁榭潇半路截住,扶他而起:“宰相言重了。”
“快跟母亲说说,你这小半月究竟去了哪里?就留了封信,招呼也不打就离家。”
对于卫相如明面指责暗地心疼的言语,季梵音没有立即回答。
如水的眸仁上抬,牡丹发髻处早生的数根白发,心疼瞬间蔓延。
鼻尖微微酸涩,翕合几下,挽住母亲的手漾开笑容,如春风拂面般:“以后,再也不会了……”
季晋安看了妻女一眼,脸色一摆:“休要再任性。”
“要真追究起责任来,也怪我。若不是之前有向季小姐提过巫山之竹举世闻名,也不会让她心心念念甚至只身前往……”
众人皆是一片讶异,包括季梵音。巫山,瀛洲境内的东边。
觉知他是故意替自己向父母隐瞒,心多了几分甜蜜,如同吃了好几勺蜜糖。
“母亲,唤女儿有何事?”
卫相如含笑看着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的女儿,眸若秋水,肤如凝脂。一颦一笑皆倾国倾城。
“梵音,跟娘亲说实话。在巫山,你跟三王爷有没有……”
言语适时停顿,季梵音双腮倏然泛起红晕,支支吾吾回答:“没、没有的……”
若真说有点什么,那个拥抱算不算?
卫相如虚握女儿的白皙手腕,轻声细语道:“我们就你这么一个掌上明珠,择婿自然也是按门当户对的来。在你与三王爷儿时就订下的婚约里,倘若你真无意于他,那么……”
“别退亲!”
季梵音猛然反攥母亲的双手,意识到脱口而出的话语之后,整个人如同火烧,双霞满天飞。
话既已出,对上母亲意味深长的眸光时,季梵音反而坦然自若了不少:“先顺其自然吧。”
卫相如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兀自感慨,三王爷对女儿的心,她自是看在眼里。如今女儿能幡然领悟到那片真心,也算在坎坷情路找到一方平坦。
做父母的,只希望孩子们平安喜乐。
卫相如眼帘一低,如今,惟愿那曾伤她女儿最深的魏剡,别再来骚扰他们逐渐趋于平静的生活。
夜幕低垂下的星河,繁星耀眼。
相对于一切即将尘埃落定的季梵音,魏剡此刻如却空中一捧漂浮的尘土,风往哪里吹,它只能往哪里飞,全然身不由己。
月下独酌,对影成三人。
忽地,石桌另一白底红鱼茶杯被人翻转,汩汩金黄如汤底的茶液瞬间溢满,茶香四散。
魏巉岩抿了口,似在感叹:“咱们父子有多久不曾如这般月下品茶了?”
魏剡搁下仿汝瓷茶杯,略微思索,道:“一年,抑或数年……”
“还在为两年前的事耿耿于怀吗?”
时隔七百多个日子,魏巉岩今次主动提起。
魏剡沉吟不语。
“为父知道你还在责怪我,毕竟,是我棒打鸳鸯在前。”
魏剡瞳仁深沉了许久,半晌才清明:“儿子不敢,或许我跟她真的只是有缘无分……”
魏巉岩将口中液体尽数咽进喉头,似揭示真相的幕布般,不紧不慢开口:“倘若为父告诉你,她并未嫁做人妇,仍旧待在宰相府内深居简出,不问俗世之事,你会如何?”
消息轰然砸下,恍若万里无云的天际横空劈下一道雷,魏剡髣髴石雕般一动不动,神色陷入凝滞状态。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猛揪住魏巉岩手肘,声线打着漂:“您、您没骗我?”
看着儿子失控的模样,魏巉岩仿佛回到了当年他据理力争却被自己一刀怒断所有的跌宕情路。
愧疚溢满心头,几不可闻叹口气,整个人笼罩在清辉中,愁容布满沧桑:“事到如今,我何必再骗你?”
“我要去找她,现在就去。”
“站住!”魏巉岩一把拽住魏剡,面目严肃道,“你要去见她,为父不会阻拦。可你如今的身份,该以何种面目出现?”
魏剡徒然被点醒。
他的身份……逃犯?
不不不,他坚决不能让她跟着自己颠沛流离、吃苦受罪。
看出儿子心中所顾之事的魏巉岩趁机朝他凌乱不堪的心湖投下一块大石,‘嘭’地一声,水花四溅。
他说:“为父一贯对你的要求是:先立业后成家。百姓流离失所,民怨日积月深,身为一国之师,何时才能立业?然,若能推翻古氏姐弟暴政,免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又何尝不算一种立业?为父已然年迈,不愿再过多操劳朝中事。晚年膝下儿孙萦绕,才是天伦。”
最后一句,彻底击溃魏剡摇摇欲坠的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