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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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英画着淡妆的面上立刻笑靥如花,眼角堆上并不影响整体美观的细纹,她笑得越柔、眼里的杀意越浓,“你还真别说,方法有的是。孟亚虎这次倒是相中了一个人才,难得的居然入了白格的眼,混取了一点信任。人我也见过,时候到了,就让他动手。”
陆望脑海里浮现出那次在裕华山庄见过的青年,沉吟一声:“哦……是姓马吧?这次还跟着一起去了城北。”
“是了,叫马哲,早上孟亚虎就来了电话,说他一早特地把白格昨天晚上的动向汇报了上去。人倒是可靠,可以用。”
“可靠就好。背景务必查得滴水不露,小心驶得万年船。”
穿戴整齐,陆望在落地镜前转了个身,颇为满意,对吕英吩咐道:“对了,这次的纪念日拍卖会还是你负责,荣雨棠那边沟通的时候记得给足面子,她想怎么办都尽量满足。切记不要怠慢了我的夫人。”
夫人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听着简直爱恨交织,吕英眼角抽了抽,恭敬地应下了。
*
黄昏时分,夕阳虽短,却华丽异常,半边天空都呈现出光谱上各种浓淡深浅不一的红,太阳就像煎锅上的一团温暖的黄油,融进了天幕下升腾的热雾中。
徐承渡站在斑马线前,等待长得像一个世纪的红灯过去。他的目的地是马路对面那家两层楼的、名字俗气的破旧小百货城。
“你确定是这里?”他耳朵里塞着蓝牙,低声质疑,“这里看着真的很破!跟描述所说的什么都有的大商场相差有点远啊。你是不是搞错了啊?”
“大哥,我能陪着你相信一个疯子说的话已经很仁至义尽了!你居然还质疑我的业务能力!”那头的苏昆吾白眼几乎要翻到天上去,键盘锤得咔咔响,“错不了!林蕙母女之前在这座城市只住过这里,附近也就这一家称得上‘大商场’的地方。”
徐承渡哦了一声,跟着下班高峰期拥挤的人流,脚不沾地地过了斑马线。
进了商场就直奔果蔬生鲜区。环顾四周,发现这里虽然破旧人气倒是挺旺,这时候更是挤满了挑拣瓜果蔬菜的大妈大婶。
他没进里,在商场外溜达了一圈,最终停在了那一排排默默伫立的储物柜前。
抱着双臂深沉地观察了近一分钟,徐承渡摸下巴:“小昆昆啊,超市的储物柜都是直接扫描条形码的吗?”
“绝大多数都是。”苏昆吾顿了一下,“怎么?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难道是我领会错误……”耳机里传来徐承渡不确定的自言自语,“13758不是数字密码,难不成是什么地球经纬度?”
“拜托,林蕙一个初中辍学的妇女,怎么可能设计出经纬度这么有难度的暗号?”苏昆吾崩溃摔鼠标,“她是真疯了啊,就你相信她的话……”
“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线索啊小年轻。”徐承渡语重心长。
“……”苏昆吾受教,把支离破碎的耐心重新黏回来,也不管偶像他的想法是不是很科幻,竟真的认真探讨起来,“不会是超市储物柜。超市储物柜都是临时存放,每天商场打烊都会有管理员清理所有箱子。林蕙进精神病院两年了,上一次被安慕接回家放风还是半个月前,储物柜存不了那么久。”
“大叔,我来取之前寄存的东西。”苏昆吾刚刚发表完意见,那头就响起了徐承渡反常亲切得让人掉鸡皮疙瘩的声音。
“那里有人工寄存点?”苏昆吾福至心灵,然而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什么时候存的?”柜台后有些上了年纪的管理员大叔扣着眼睛,眼皮也没抬地问。
徐承渡悻悻挠头,“我也不记得了,时间有点长,一直忘了来取。”
管理员漠然抬脸,没好脾气地哼了一声,似乎是见惯了这种忘性大的年轻人,对这种理由也司空见惯,倒也没怎么怀疑,直接按部就班地问:“叫什么啊?”
“林蕙。”
大叔刷刷刷翻起手中澄黄色的大本子,结果没找到对应的人名儿,皱巴巴的褶子脸挤成一团,粗着嗓子吼:“没有!是不是记错了啊!”
“大叔您再找一遍?”
“没有就是没有,找第二遍干什么?大爷我年纪大了,眼睛还好使!”
就是怕您眼神儿不好啊……徐承渡腹诽。
“那您再查查苹果?”
“诶?我说你是不是耍我?现在哪里还有人叫苹果?”管理员大叔这才正眼打量起柜台外的人,这一看,噗噗直冒的火气瞬间就没了。
小年轻干净清爽,又笑得大方得体,令人看着就舒坦。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管理员大叔撇撇眼睛嘟囔了一句,低头找苹果。
还真被他找到了。
“苹果,存的时间长了,三十三天,一天五块钱,165。”
徐承渡认命地掏出钱包,给了钱,接过管理员大叔递过来的一张便利贴,“把密码写这上面,我去给你取。”
徐承渡拿了笔,写了13758五个数字。然后看着腿脚不太方便的老大爷从高脚凳上慢慢蹭下去,踱去了里面。
一会儿功夫,就拿着一个文件袋出来了。
徐承渡眼睛一亮,连声道了几个谢。
“还真被你猜对了!我的偶像!”苏昆吾在耳机里激动地大叫,恨不得立马突破空间和距离给对方一个大大的熊抱,“徐哥真是文韬武略见多识广一表人才才思敏捷,天地一大奇才!”
这么不走心的奉承话差点让徐承渡脚底打了个滑,都走到门口了,他又想起来什么似得转身进了超市。
那边苏昆吾还在滔滔不绝叽里呱啦地表达着崇拜之情,徐承渡已经在各个菜摊子之间穿梭游荡,在选胡萝卜还是白萝卜上徘徊不定。
等他逛完一圈,苏昆吾突然安静了下来。
“喂?挂了?”徐承渡掂了掂手里的土豆。
“徐哥。”苏昆吾热情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你说,林蕙是不是没疯?”
“那要看你对疯的定义是什么。”
“她能给出这样清晰的暗号,应该是没疯的吧?”
“或许吧。”徐承渡握着那颗坑坑洼洼一点都不美颜的土豆,眯了眯眼睛,“在我看来,现在对她而言,疯了还是没疯,没多大差异。”
“怎么说?”
“对于一个万念俱灰一心求死的母亲来说,什么事情、怎么样,都没差。”
“你怎么知道她不想活了?”苏昆吾奇了。
“眼神。直觉。”
徐承渡第一眼看到林蕙的时候就知道,这人彻底死了心断了念。那种空洞到没有任何内容的眼神徐承渡并不陌生,他无数次在死刑犯的眼睛中、在饮弹自尽的末路老大的眼睛中、在倒在血泊中的濒死之人的眼睛中看到过,每一次都让人瞳孔震颤,灵魂发冷。
第56章 升温1
回到公寓,遍寻不见白格身影,徐承渡敲响了书房的门。
隔着门,里面传来一声微弱的“进来”,却迟迟听不到脚步声。徐承渡看了看那把电子指纹锁,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按上了大拇指。
“喀啦”一声,门开了。
“这种时候,我是不是该说一句感谢你对组织和同志的信任?”徐承渡探进来一颗脑袋,对上书桌后飘来的视线。
“组织?什么组织?我只想把你从那个不要命的邪教组织里捞出来,然后扔进地窖锁起来。”白格背靠座椅,正在翻阅手上一本不算薄的资料,这会儿合上了,揉了揉疲劳干涩的眼睛,“事情办完了?”
徐承渡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那句把国家安全机关比作“邪教”的调侃,只好直接跳过,回答下一个问题。
“林蕙给我们留了一段电话录音。”他在白格对面坐下,把那只市面上随处可见的金属u盘放在桦木桌面上,“里面是安富跟接头人的通话内容,详细讨论了车祸流程安排和报酬金额,有一段很有意思的激烈议价环节。通过技术鉴定,没问题的话,这份录音基本可以推翻当年那场事故只是意外的不实推测,重新以蓄意谋杀的名义开展调查。”
白格定定地看着那只u盘,并没有表现出激烈的情绪波动,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扑过去查听,他只是胸膛轻轻起伏一下,问:“里面,有提到幕后真正的……”
“没有。”徐承渡知道他想弄清楚什么。
闻言,白格略微有些低落。
“虽然没有……但是那个接头人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安富一个没文化没见识的长途货车司机,居然会想到要录音,所以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真实嗓音。”徐承渡狭长的丹凤眼里燃烧着点点兴奋,两只手肘撑在扶手上坐直上半身,“我相信你只要听一耳朵,立刻就能辨识出这人是谁。”
“熟人?”
徐承渡故弄玄虚地用眼神做了个请的示意。
白格绷起唇部线条,伸手拿起u盘,插进桌上的银灰色笔记本。
点开后,调到最高音量,第一句话冒出来的当时,他就按下了暂停键,皱了皱眉头,“孟亚虎?”
徐承渡象征性地怕了拍手,点头。
由于孟亚虎天生霸气龅牙,除了影响美观,过于突出的两颗门牙在长期没有矫正的情况下也影响了口腔闭合程度,形成了极富个人特点的、令人过耳不忘的说话发音方式。尤其是那鲜明的爆破音,徐承渡第一次跟孟亚虎说话的时候,总觉得对方要喷自己一脸口水。
“既然是孟亚虎出的面,背后主使八成就是陆望没跑了。”
白格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僵硬的坐姿明显松弛下来。
看他这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徐承渡忍不住出言安慰:“据我推测,你妈……荣夫人她当时应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选择嫁给了陆望,不存在联手一说。”
“你如何推测她当时不知情?”白格反问。
“你傻啊?我不管她是不是心狠手辣到要对自己丈夫下手,但我觉得,她绝对不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你忘了,当时你也在车上!她要怎么在这场丧偶意外中保证你的性命安全?就算是黑寡妇,但虎毒还不食子呢。”徐承渡语速极快,突突完了之后,抛出杀手锏,“你是她亲儿子,难道你怀疑她对你的感情?”
面对质问,白格愣了愣神,垂下眸子。
良久,“我从不怀疑她会为我付出一切。”
“这不就……”
“我怕的是,她选错方式,为了保护我与虎谋皮,不择手段。她可能以前不知情,但她现在没理由还蒙在鼓里。我都会想办法查清的事,她不会不知道。”
这话徐承渡无法反驳,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警校经典案例:一个孝子也可能成为抢劫杀人犯,而他的初衷,只是为了弄点钱给父母治病。
“我那时候,很长一段时间内,一度以为你的‘死’就是她的杰作。”白格惨笑一声,“你懂这种感觉吗?我爱她,但我从来不信任她,防她如防虎狼。”
真是一个失败的母亲。徐承渡敛目心想。
室内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两人面对面,低头沉思了不知多久。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一下。”徐承渡率先打破沉默,抬头盯着白格身后那张意识流巨画,“刚刚得到的消息,林蕙在病院里自杀了。”
白格倏地凝眉,“确定是自杀吗?”
“你跟我的第一反应一样。”徐承渡左右活动脖颈,“很遗憾,不是对方动的手。或者说,可能对方想动手,但晚了一步。十分惨烈的阳刚式自杀,直接拿头撞了墙,一击毙命,没人能预见,我们的人就在身边也没能拦下来。”
白格听到一个新颖名词,“阳刚式自杀?”
“就是激烈且致命的自杀方式,用枪或者从高楼跳落,确保死亡成功率,而不是像割腕或吃药这些随时可能被外力终止的方式。”徐承渡解释,“死志是不是够坚定,决定了这些人选择哪种方式。而常见的吞食安眠药,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求救信号。如果一个人吞了五颗安眠药,而他床头柜的药瓶里还有半瓶没动,那我不会称之为自杀,他可能仅仅想用这种方式警告或引起重视。看哪,你再逼我我就死给你看。类似这种。”
听完这番对自杀的高谈阔论,白格眉头蹙得更深了,“看来你对这方面非常了解,做过不少功课。”
徐承渡眨了眨眼睛,“瞎说的。”
白格深深地看进他眼里,没在里面找到任何可疑的消沉或历史遗留残渣。
话题告一段落,徐承渡伸了个懒腰:“走了,吃饭。”
“我来点外卖?夏果推荐了一家味道还可以的……”白格十分自然地拿起手机,还没按亮就被徐承渡一把夺过去。
一脸踌躇满志:“点什么外卖啊,我买了菜,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说实话,白格是不太想尝试徐承渡开发的徐氏新菜品的,毕竟从外观上,那几盘菜无一例外都散发出诡谲黑暗的旋涡状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