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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进到家里时,白薇正被徐震从地上拖起来,按着脑袋往墙上撞,若非徐彦洹出现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看见徐彦洹,白薇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来:“你冷静一点,千万不要对他动手,上回就差点……这回要是把他打出个好歹……”
徐彦洹走上前,大婶正坐在小凳子上,用毛巾给白薇擦拭脸上的伤口。索性都是皮外伤,人没有大碍。
“这次情况和上次差不多,报警也没办法给他定罪,最多拘留几天。”大婶叹气道,“要不还是听你妈的话,把他放了吧,再过半年就高考了,这个档口上不值当为了那孬种毁了自己的前途。而且不是已经提出离婚诉讼了吗?到时候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帮忙作证……”
“对,已经提离婚了,很快就会有结果了,我们提交了证据的。”
徐彦洹的手被白薇一把抓住,她扯开流血的嘴角,眼里噙着泪,“听妈妈的话,再忍一忍,不要跟他动手,你已经十八岁了,要是惊动了警察,会坐牢的,你要坐牢的……”
回到顶楼自家门口,徐彦洹依旧面无表情,眼神也死水无波。
只在呼吸间有一种模糊的、无能为力的窒息感。
刚才他把母亲救出来后,把徐震踹回里屋,反锁在里面,预备稍后处理。眼下这人还有力气,正在里头哐哐砸门,窗户都被砸出一个大洞,地上满是玻璃渣子。
徐彦洹掏出钥匙,拧几下开锁,猛地推开门,门后的徐震被推得一趔趄,径直坐在地上。
“你他妈……”徐震扶着桌子站起来,又被倒在地上的腌菜缸绊倒,骂骂咧咧,“儿子打老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徐彦洹不吭声,把出门前揣兜里的水果刀拿出来,连刀带鞘扔在水池里。
伴随哐当一声,徐震的眼睛瞬间瞪大:“你他妈、他妈的是要弑父啊?”
屋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就被关着的这一小会儿,徐震也没闲着,除了衣柜碗橱,他把枕头被褥都翻了个底朝天。
徐彦洹视线一瞥,就看到自己堆在窗台上的书都被扫到地上,那本厚厚的字典翻开向下,露出黑白琴键图案的一角。
他走过去,蹲下,把两张过期的音乐会门票捡起来,掸掸灰,在字典里夹好。
他的一连串动作缓慢且冷静,全然不似刚才,眼底猩红,疯了一样的往前冲,要不是白薇拼命拽着他,现在徐震多半已经在救护车上。
像是也意识到这会儿徐彦洹平静下来,原本有些畏惧的徐震重又抖擞精神:“怎么,不敢了?怕坐牢,怕没学可上?”
常年的躲债奔波让徐震看起来像个亡命匪徒,凹陷的眼圈和突出的颧骨,更突出他的贼眉鼠眼。徐彦洹把字典放回去,抬眼看向他,忽然想起俞心桥说过他上半张脸像白薇。
下半张脸像谁毋庸置疑。有时候照镜子,徐彦洹都会盯着自己的唇形和下颌线走向发呆,心里蠢蠢欲动地升起一种类似将它毁灭的念头。
他有多恨徐震,就有多恨自己身上和徐震相像的部分。
包括那些阴暗的、肮脏的,不为人知的堕落的冲动。
注意道他近乎阴鸷的眼神,徐震笑了起来。
“在你妈面前装好孩子装了十几年,不累吗?我知道你有多想自暴自弃,毕竟我们都是最下等的人,可以轻易把自己毁掉的那种人。”
“装什么和我云泥之别,还想和我划清界限?哈哈,别忘了,你身上可流着我的血。”
徐彦洹深吸一口气,没听见似的,从书堆里翻出一份折叠的文件。
再摸了支笔,一并递过去:“把这离婚协议签了,我让妈妈撤诉。”
协议早就准备好,碍于徐震一直没有出现,无奈之下才先提起的离婚诉讼。
徐震还在笑,翻了下那协议:“上面怎么没写给我多少钱啊?没钱就想离婚?”
“你已经拿走很多钱了。”徐彦洹说。
此刻徐震已经确定徐彦洹不会把他怎么样,笑得更猖狂:“那我不离,我就不离,有本事你把我捅死啊,你不是拿着刀想杀我吗?”
唰唰几下,徐震把文件撕成碎片,扔在地上踩了几脚,“你不敢,所以你和你妈永远都别想摆脱我!”
意料之中的结果。
他甚至可以预见到,即便离婚诉讼成功,白薇和徐震解除夫妻关系,也无法彻底摆脱。
许多年前,大概是徐彦洹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徐震回来要钱,也是这样把家里砸得凌乱不堪。他被徐震打得站不起来,白薇扑过来把他护在怀里,他从母亲胳膊的缝隙中看着面前疯了似的男人,脑海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把他杀掉。
只有把他杀掉,让他躺在棺材里,盖上盖钉死,再推进焚化炉,他和母亲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就在刚才,他曾不顾一切要将想法付诸实践,哪怕他知道一旦动手,自己的人生便坠入深渊的尽头,再无重回光明的可能。
是俞心桥,那个如太阳般耀眼的少年,阻止了他。用炽热温暖的拥抱,困住了即将冲破身体的邪恶灵魂,让他松掉了握着利刃的手,把他从悬崖边缘拽了回来。
徐彦洹想起暗自做下过的承诺,哪怕心脏被一种沉重而冷冽的情绪拉扯,也咬紧牙关,竭力将自己束缚住。
见他没有话要说,徐震拿起翻箱倒柜找出来的一叠人民币,边数边说:“早这样不就好了,何苦每次都闹一场?”
他冷哼一声,“作为你老子我提醒你一句,别再挣扎了,别妄想靠读书翻身做什么人上人,咱们这种人基因低劣,从根上就是坏的,爬上去也得摔下来,爬得越高还摔得越重,何苦呢?”
数完钱揣兜里,走到门口,徐震想起什么似的回头。
“你那姓俞的同学,是不是很有钱?”
徐彦洹浑身一震。
“上个月你去找他,我跟到他家门口,他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爸妈都不在这儿?”徐震啧一声,“下回没钱了把你这同学约出来,你要是拉不下脸,我来……”
“他没钱,那房子不是他家。”徐彦洹道,“我跟他也不熟,你别去找他。”
徐震哼笑:“不熟就手拉手?我看你俩都快抱一块儿了。”
是俞心桥生日那天晚上,徐彦洹给他送礼物,在他家门口逗留了几分钟。
没想到会被徐震跟踪。
“你看错了。”强行按捺住心脏失序的跳动,徐彦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与平时无异,“他是转学生,很快就要回老家了。”
徐震挑眉:“那正好,我有个哥们之前绑了个有钱人家的小孩,从小孩父母手里讹了一大笔,趁他还没回去,我们父子俩谋划一下,你提供行踪,我来……”
徐彦洹快步走到门口,拦住徐震去路:“你别动他。”
徐震又笑了,心说到底是年轻人,沉不住气,在意都写在脸上了。
“要是刚才你没揣我一脚,兴许我还能看在父子一场的份上给你个面子,你也知道我吃软不吃硬。”抓到徐彦洹弱点的徐震故意拿乔,揉着作痛的肩膀,“现在我一肚子火,你倒是说说,该怎么让你老子我消气?”
徐震要的无非是钱。
徐彦洹快步走回屋里,从杂物堆里摸出一本书,翻开外封书皮,拿出藏在里面的银行卡。
他把金额和密码一并说了,徐震接过卡,眉头一皱:“就这么点儿?”
“就这么多了。”
这些是徐彦洹打工攒的学费。
“也不够花几天的,我看咱们还是计划一下,把你那有钱的同学绑了,出事大不了都推到我身上,到时候我提前办个假护照,拿到钱就跑……”
越是穷途末路的人,越是天不怕地不怕,人命在他们眼里更是如同草芥。徐彦洹上次去地下赌场打听时听过徐震口中“哥们”的事情,那人绑架了一个孩子,待要到几千万赎金,他远走高飞出国逃难,孩子的父母只接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是千万倍胜于堕入深渊的痛苦和恐惧。
突然砰的一声闷响,双膝砸在地上的动静。
“爸,你别动他。”
徐彦洹已经不记得自己多少年前叫过“爸”,更不记得上次示弱是在什么时候。
他只知道这世上从来没有两全法,当他放下刀、放弃同归于尽,就注定把主动权和软肋一并交了出去。
穷途末路的其实是他自己。
“你有气冲着我来,只要你不动他,我什么都能做。”徐彦洹仰视徐震,声音因为害怕而发抖,“爸,我求求你。”
怕的不是亲手毁灭自己,而是自己力量单薄护他不住。
更怕从此失去。
此时的另一边,俞心桥走在回家的路上,头顶忽地一凉。
扬起脸,看见阒黑夜幕中,白色鹅毛纷纷扬扬、悄无声息地落下来。
是浔城今年的第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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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长了分个上下,相当于双更了
下章回现实线
问为什么不报警的可以再看一遍,写得很清楚了,已经在离婚诉讼了。
现实里大多时候离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不是说想离就能离,我身边有真实案例,一位姨长期遭受前姨夫酒后家暴,警察来过妇联来过,最后都不了了之,因为没有伤及性命,连医院都没进,后来离婚也费了很大功夫,很耗人。现在我这位姨再婚了,现姨夫还不如前姨夫。希望看到这里的女孩子们在面对婚姻时多一些谨慎,有些人有些事一旦缠上你,想摆脱难如登天。不要对现实中的婚姻和现实中的男人抱有太多期待和幻想,保护好自己,对自己好一点。
第32章 →谁说睡觉一定要在床上?
晚上九点,徐彦洹在俞心桥的督促下去洗澡。
拿着换洗衣物走向洗手间,转头看见俞心桥巴巴地跟在他后面,手伸过来又缩回去,似还想拉他衣角。
徐彦洹知道他不放心,说:“我没事。”想了想又补充,“很快就出来。”
俞心桥是见识过徐彦洹的洗澡速度的,这次更快,耗时三分半。
可俞心桥还是觉得慢,仿佛等待的每一秒都被放慢成一小时,期间无数多的念头在脑中盘旋,短暂停驻后飞驰而过,再被新蹦出来的取代。
他想了很多很多,但都没有结果,像乱成一团的毛线,理不出起始和终点。
徐彦洹出来后,和平时一样去厨房给俞心桥削苹果。
俞心桥看见他拿刀都心慌,刀刃贴着果皮滑动的沙沙声响,让他想起白薇说的,那天徐彦洹口袋里揣着水果刀,想要杀了他的父亲。
察觉被一道视线紧盯,徐彦洹边削皮边说:“当时,就是这样一把刀,差点捅进他的心脏。”
俞心桥呼吸一窒。
徐彦洹接着说:“在那之前,我上网查过人体构造,观察过心脏的位置,就为到时候能一刀扎中要害,让他当场毙命。”
果皮掉在盘中,刀刃扎进果肉里。徐彦洹把苹果切片,声线冷得让人遍体生寒:“是蓄谋杀人,按照当今法律,应判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差一点,我就把他杀了。”
说出这些,意味着他在这一刻已经下定决心,做好了哪怕失去的心理准备。
因此当徐彦洹收拾完从厨房出来,看见俞心桥自主卧门口探出脑袋,向他招手示意他进来,徐彦洹的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
但还是走了过去。
俞心桥拽着他的睡衣下摆,带着他到床边,拍了拍床铺外侧:“今天你还睡这边。”
由于刚吃完苹果,俞心桥睡前又去刷了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