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姿容昳丽的男子,白阮娘不是没有见过,可是从未见过这等姿态的。她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就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身旁的阿罗还在专心挑着街边摊子上的小玩意,全然没有留意到自家三娘的目光落在了何处。而在两人驻足此处的时候,那已经进了城的商队也渐渐接近了这边。白阮娘眼睁睁看着那俊俏少年纵马走来,虽说自己是戴了帷帽出门,但还是忍不住垂下头将目光与其身影错开。

商人们成群结队的从她身边踏马走过,待听到那马蹄声渐渐远去的时候,白阮娘才重新抬起了头。她本以为商队的人已经走尽了,可是目光落在前方的时候,却见那青衫少年就在她面前不远处的位置,驱马走了几步又勒了勒缰绳,刚好停在她的身侧。

再愚钝的人也该看得出这是刻意而为,白阮娘吃了一惊,却不知对方意欲何为。透过一层薄薄的罩纱,她只能怔怔的看着他突然对着她伸出手,然后抬手一撩,便撩/开了她的面纱。

帷帽之下,少女的面容艳若桃李,那剪水双瞳却闪烁着几分慌张。司黎一时看得有些呆了,半天才在一旁阿罗的呵责下放开了手,抱歉的笑笑,“唐突了这位小娘子。”

这道歉道得心不在焉,他始终目光灼灼盯着面前的白阮娘,似是觉得移开目光片刻都是一种遗憾。隔着一层罩纱,白阮娘都被他这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出了不自在,两抹红晕也不知何时悄悄攀上了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

许多年后,白阮娘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这冒犯的举动深深迷住了。也许是走火入魔了吧,当司黎撩/开她的面纱之后,她与他四目相对时,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眼中的光芒,那是惊艳于她的容貌,而她在惊慌之下,却被他毫不掩饰的目光晃了眼,只要回想一下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再后来,她就不顾父兄反对远嫁长安,成了这司家六郎的妻子。

新婚那一晚,她在新房第一次见到了那名为华轩的女子。那是六郎的同窗好友,据说从小便当男儿教养,行/事也如男子那般豪爽。当对方笑着祝贺她与六郎新婚之喜的时候,白阮娘本以为那是真心实意的话语,甚至还在对方向六郎不断夸赞她的美貌时,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颊。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成婚不到半年后,司黎与华轩走得愈发近了。白阮娘常常听久安说,今日六郎又与华轩去了哪里哪里。那两人朝夕相处,几乎形影不离。刚开始还好,时间一久,就连阮娘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好歹也是一个刚刚娶了新妇的男人和未出阁的女子,总是这样从早到晚的厮混在一起实在是于理不合。

可是司黎总是那样振振有词,在他的眼中,华轩与他志同道合,无论吟诗作画还是酣畅对饮,只要与华轩这样潇洒的女子在一起,都是一件快事。只要呆在这个“兄弟”身边,他就觉得无比自在。

到最后,还是华轩主动劝他多回家陪陪白阮娘。这个女人永远是这样“善解人意”,相较之下,总是对着司黎计较此事的白阮娘就显得没有半分大气可言,堪称“无理取闹”。

有时候,白阮娘多希望这一切就是一场噩梦,梦醒时,她还是洛阳城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也未曾在街上与那纵马而过的青衫少年相遇。

可是当她终于从浑浑噩噩的睡梦中醒来时,映入眼帘的却还是那些熟悉的摆设,六郎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阿罗面带忧色的守在她身侧,见她终于睁开眼睛才喜极而泣,紧紧抓住她的手央求道,“三娘,咱们回洛阳吧。”

这话已经说了两遍,可是上一次是气急之言,这一次却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带自己的主人离开这座长安城。夫君变心、婆家冷落、连恶鬼都想找上门来,这个地方怎么还呆的下去?

若是等到六郎将那名女子娶进门,白阮娘今后在这司家又该如何自处?

久安就站在门外,听了这话之后也郑重的接了一句,“三娘,回洛阳吧,我也会跟着你们走。”

“这怎么行。”不等考虑阿罗的提议,白阮娘先反驳了久安。

与阿罗不同,久安本是长安人士,后来得了白阮娘的救济才来到司家为仆从。他身世可怜,阮娘为他取了“久安”这个名字,也是希望他这一世平平安安的过下去。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久安这一生都要追随着她。说到底,久安还是这司家的人,若是她与司家没了关系,久安也便与她没了什么关系。

可是久安自己却不是这样想的。

司家,司黎,通通与他无关,他真心侍奉的只有白阮娘一人,为了白阮娘他什么都做得出来,自从六郎被外面那个女人迷了心神之后,他便日日盼着白阮娘离开这个伤心地回洛阳去,到时候他也要跟着阮娘离开,再也不回这个长安城了。

故乡在哪儿又有何妨,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有白阮娘的地方才是他的家乡。

“三娘。”他们几人正争执间,引商从门外探进一个头来。在得到白阮娘允许之后,才走进来挨着床沿坐下。

司黎说的那些话,她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说好的不想管闲事都差点被气个倒仰,心中不知感叹了几千遍这世上怎么会有眼瞎至此的男人。可是真的想来劝劝白阮娘的时候,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了。

有些事情旁观者清,当局者却未必迷,只是不愿面对不愿解决罢了,旁人又何必戳破那层窗户纸呢。

这无情的现实,还真是让人不忿。

正想着呢,却听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久安出去看了一眼,然后又飞快的跑了回来,也不知是跑得急还是单纯被气得,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将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看起来下一刻便要去撕咬了来者。

他连声音都在抖着,“那女人竟然找上门了!”

司家的老夫人并非不认识华轩,只是此前一直觉得这女子太不知检点,由此不喜。但是近日华轩以探望白阮娘的理由找上了门,言语间都透露出自己怀了司黎孩子这件事,一直想抱上孙子的老夫人自然很是震惊,何况对方说着说着就声泪俱下的表明了自己无心争个名分的态度,只求白阮娘不要为此怪罪六郎,若是因此破坏了夫妻情分,她就是一死都难辞其咎。

华鸢听到这里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就去死啊。”

也许是因为名字相貌都有些相似,他从一开始就莫名的厌恶华轩,觉得自己与这样一个女人相像实在是件备受侮辱的事情。

好歹相处了半年,引商知道身边这个人虽然有时古古怪怪的,但在大事上还是很分得清是非的。他对一个人存有善意很难,讨厌一个人却极容易。就像是这几日他们遇上的这件事,华鸢就从未对阮娘表现出丁点同情,可却厌恶华轩到了骨子里。

引商闲来无事胡思乱想的时候,总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念头——这天下若是交给华鸢这样的人治理,好人不一定能过上好日子,但是恶人一定会被扒皮抽筋永世不得超生。

另一边,华轩与老夫人说着说着,就“不经意”的说起了长安城今日有些“不干净”的传闻,还一脸担忧的问起了白阮娘的情况,言语间虽未直接挑明,不过还是透露出了外面市坊间都在流传着白阮娘为司家招来鬼怪的传言。

但是这流言到底是谁传出去的,可能只有天知地知她自己知道了。

听她这么一说,老夫人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上了年纪的人最忌讳这些事,连带着也会埋怨起招来这些东西的儿媳。

说起这个,华轩顺道问起了司家请来的道士在何处。引商等人本就站在不远处,她却视而不见,还是等到老夫人朝着这边指了指,才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半天才像是斟酌了说辞一样叹道,“劳烦几位道长为三娘姐姐费心了。”这个时候她倒像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了,打扮得如寻常女子一般,言语间也十分有礼。

引商还在心中单纯的感叹这人真是会伪装自己,却突然被华鸢扯了扯衣袖。她不解的抬眼看了看,然后发现老夫人看向这边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其中还带着几分怀疑和审视。

仔细想了半天,直到华轩都去见白阮娘了,引商才终于转过这个弯来。

华轩那句话的深意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她明明是在暗指引商等人赖在司家护着白阮娘的目的不单纯,而那欲言又止,不是她不想直说,只是刻意做出的姿态,这样老夫人才会疑神疑鬼。

这女人哪来的那么多心机?引商忍不住抱住臂膀蹭了蹭,努力抚平自己这一身鸡皮疙瘩,从未这样想抽/出一张符纸来给对方贴在脑门上,喝一声,“呔!哪里来的妖魔鬼怪。”再看华鸢,连瞌睡也不打了,只是站在那里一味的笑着,笑得旁边的天灵都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了。

不等他们两个怒火中烧的人做出些什么事来,一直在屋内歇息的白阮娘突然被阿罗搀扶着走了出来,她倚着门框站定,虽然身子虚弱难免底气不足,但那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我会与六郎和离。”

☆、第8章

在白阮娘一反常态的强硬态度下,司黎还是带着一点点遗憾和更多的轻松与她和离了。

一开始,引商还有些想不通这样一个乖顺的女子怎么会有如此改变,后来却听阮娘说,“单单只有我一个人被欺侮也便罢了,可是偏连累了旁人,叫我如何能够忍耐下去。”

她的声音还是如同身形那般柔柔弱弱的,带着几分软糯,仿佛可以任人揉搓,就连激动气愤的时候都不会像寻常人那样大吵大叫。可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一次她是真的有些死心了。

也许白阮娘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事事逆来顺受的女子,只是在遇见司黎之后才为了迎合他而刻意改变了自己。不得不说,直到华轩找上门之前,她还是对司黎抱有一丝希望的,甚至想着找机会再与六郎好好谈一谈,说不定能有些许转机。

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是个尽责的妻子了,也倾尽自己的所有想让丈夫和夫家满意,每时每刻都希望自己做得更好一些让丈夫回心转意。可是直至今日她才终于发现,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当华轩暗指引商几人守在司家是对她有非分之想之后,在房内听着这一切的白阮娘就有如被人当头敲了一棒,震得整个人都晕眩了起来。

老夫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家里有鬼怪作祟的事情,自然会将请了道士来家中做法的事情隐瞒外人。那华轩又是从何得知的?自然是听司黎亲口对她说的。

白阮娘刚刚才因为听说了华轩有孕的事情昏厥过去,那个男人竟然就这样撇下妻子去找华轩诉苦去了,而且任由华轩独自找上门来“探望”白阮娘。家里有几个道士的事情时他告诉华轩的,他还说了什么?说这几个道士十分年轻,又生了一副清秀模样成日守在家中?

华轩来时显然是有备而来,也不是偶然提到了司家有道士的事情。定是因为司黎对她说了些什么,才让她有了这样的心思,然后意图在白阮娘与司家之间在添上一把火。就算多这么一句嘴没什么用处,也能成功的气到白阮娘。

有些事算不上罪大恶极,偏偏恶心人。

白阮娘的心都凉透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再厚着脸皮呆在这个家里,自己被轻贱,还要连累无辜的引商等人也被泼了一身的脏水。

离开吧,离开就解脱了。

听说白阮娘在回洛阳之前暂时住在离安邑坊很远的地方之后,引商他们也放下心来准备收拾东西回道观。虽说那缢鬼还没被彻底驱除,可是自从白阮娘与司黎和离之后,久安也不像原本那样担心阮娘被蛊惑着做了替死鬼了,在感激了引商他们这几日的劳累之后,引商这桩生意也就到此结束。

相较这半年来的经历而言,这桩生意做得虽然有些失败,还有些憋气,但是得来的报酬算是半年来最多的一次。上一次引商买来的药已经托别人送回了家,现在事情办完了,她又拿着仅剩的那些报酬数了数,留下了勉强够三人度日的钱,然后再次踏进了药铺,出来时手上又多了几个药包。

“师……师,父,咱……咱们还还还去看……看望阿……阿,阿娘啊。”天灵一见她去买药,就知道几人现在要做什么去了。

阿娘是引商的娘/亲,但是这么多年来,天灵也一直唤其一句“阿娘”。点点头之后,引商一面数着自己有没有遗漏什么药材,一面又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华鸢,“一会儿到了我娘/亲家里可不许再乱说话,就算站在外面也不能说。”

想当初,华鸢第一次跟着她回家的时候,就口无遮拦的说张伯家的儿子是一脸短命相。虽说引商也实在是不喜欢那个人,但也不能任由华鸢在别人家里这样胡说八道。张伯照顾了她娘/亲那么多年,就算那家里的其他人对她都没有什么善意,她也要念着这份恩情对人家以礼相待。自那之后,她每次再回娘/亲家里,都要把华鸢仍在大门外面,免得他再去惹恼别人。

三人来到张家之后,华鸢便轻车熟路的往外面的围墙上一倚,贴着墙根晒起了太阳。引商和天灵拎着东西进了门,张伯的儿子张拾一眼瞥见他们两个,便往院子里喊了一声,“爹,宋引又来了。”

很快,张伯便匆匆掀了帘子出来,看到引商之后笑容便攀上了脸颊,经过自己儿子旁边时还不忘照着对方后脑勺来了那么一下,“小引是你妹妹,有你这么连名带姓喊自己妹妹的吗?”

张拾在明面上还是不敢反驳自己父亲,揉了揉后脑勺之后才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姓张,她姓宋,这是哪门子妹妹。”

这么多年过去了,在面对张拾的时候,引商不仅生不起气来,还会主动对对方笑笑。说到底自己的母亲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她对这家里的人还是带着感激的。

将手里的药交给张伯之后,她便进了里屋去看望母亲,她的娘亲青娘虽然嘴上说着让她不要来得太频繁,但是见到她出现之后,还是掩不住眼底的欣喜。

“你又带了药过来?前些天不是已经请人送来了一些吗?”青娘拉着她的手坐在床边,语气说是埋怨不如说是心疼,“你呀,一个人在外住着本就不容易,不用总是想着我帮我送药来。你看看你自己,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这样才不会被别人看出是女子啊。”引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清瘦的身形,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

“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还能当一辈子的道士?”青娘更是皱深了眉头,“娘之前也跟你说过了,娘的病不用你跟着操心,还有你张伯在呢,总不至于靠你一个人去当什么道士给娘赚/钱买药。你啊,年纪也小了,去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经事。”

若是半年前听青娘谈起这个,引商一定会随便搪塞过去,可是这半年以来她倒还真的认真考虑过这事。此前她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怪存在,结果鬼怪就找上了门,而也正是因为接触了这些东西,她才惊觉自己跟着师父学得那些本事用来招摇撞骗还成,真的遇上了什么恶鬼,只有被追得四处逃窜的份。

这样下去可不成,别说生意做不下去,小命都难保。她得像娘/亲说的那样找个相好的,别的不求,只要对方会捉鬼就足够了。

这样的话,他们道观总有一日会名声远播,生意多多,金钵满盆,最后搬进长安城,顿顿吃肉天天喝酒。

只要一想想这样的生活,引商就已经忍不住流口水了,忙不迭的对母亲点点头,“阿娘,你放心,我一定听你的话。”

青娘欣慰的抚了抚她的脸颊,“你才是娘的指望,只要你过得好,娘就好。”

引商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这话语背后的辛酸,又赖在母亲身边说了一会儿话,便趁着张家的其他人回来之前向张伯告辞了。

华鸢蹲在墙根下等着他们出来,难得他在这个时辰还精神奕奕的,连天灵这么笨的人都觉得奇怪,“九……九哥,有,有什什么好……好事吗?”

“今夜可是满月啊。”他意味深长的感叹了一句。

月圆之夜,正值北斗星移,鬼门大开,乃是阴气最盛之时。

一听这几个字,引商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在司家呆了那么多日,她差点把这等大事都给忘在脑后了。每个月的月圆之夜,那些孤魂野鬼都是撒了欢一样的四处乱窜,对于她这种最易招鬼的人来说简直是苦不堪言。

“走走走,趁着天还没黑快点回道观。”扛起包裹,她一手扯着天灵一手扯着华鸢,飞快的往城外跑去,倒是忘了问问满月之夜华鸢这么有精神是为什么。

“一间道观”那四个大字在他们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又掉了一个横,现在看起来倒不像是“一日道观”了,乍一看完全会被看成“一口道观”。

几人进门之后,引商就把那朱色大门紧紧锁上,然后隔着门对着门上贴着的那张泛黄的门画拜了又拜。这画是华鸢来到道观之后一起带过来的,虽然不知道那上面画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据说被什么大师开过光,灵验得很。最起码,自这画贴在道观大门口之后,引商就再也没在道观里面撞见过鬼怪。

“师……师父。”天灵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动作,抓耳挠腮的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被引商困惑的盯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问道,“咱们……咱们真的不管……管那个坏人了吗?”

他说话磕磕巴巴的,唯独在说起坏人这两个字的时候说得特别通顺。

引商一愣,“哪个坏人?”

“就……就是那个抢……抢了……”说到这儿,天灵也困惑的挠了挠头,怎么也想不起白阮娘的名字了。

好在引商脑子转得快,很快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华轩,然后不由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天灵可以说是这间道观中最善良的一个人了,虽然有时候笨笨的,但是最见不得别人受欺负。如今这桩生意虽然结束了,可是华轩却得偿所愿的嫁进司家,抢走了白阮娘的一切,怎么说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事情。

“那个坏人不是恶鬼,咱们却只能捉鬼,我也没办法。”她耐心给天灵解释了一句,心里却也有些不好受。

明明现在天下太平,百姓也是生活富足安宁,可有些时候这世道怎么就能黑白颠倒,恶人当道呢?

想了半天,她扭头去看华鸢,想看看这个最厌恶华轩的人怎么说,只是这一转身,却惊讶的发现原本已经走进道观的人突然不见了踪影。

*

夜空中,乌云渐渐散去,圆月高悬。

长安城内,巡夜的金吾卫们成群结队的策马而过,华鸢站在朱雀大街的街道中央远远望向前方的岔路口。但凡交叉在一起的路口最是容易有鬼怪出没,今夜更是如此。拖腰折臂的、有足无头的,诸多鬼魅纷纷在此处游荡,看得他眉头越皱越深。

而没等多久,一个年轻的妇人也从那地方走过,一身鹅黄衣衫,面目清秀,只是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有些头重脚轻之感。

一见这个人出现,华鸢终于抬起手向着那个方向招了招,顷刻间,那少妇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跌跌撞撞的便往这边跑了过来,直至跪倒在他的脚边。

身子动弹不得,这妇人自然极是不甘,将脑袋往下一垂便想化作厉鬼模样,可惜还未等做出这等动作,便又被迫俯拜下/身去,一连拜了三拜,连头都要磕出个碗大的疤来了,这才慌慌张张的讨饶,“这位大人,饶了奴家吧。”

她只是低等的鬼魅罢了,实在是不识得眼前这位大人到底是谁,但有这等本事的定然不是什么凡间的道士,说不准就是哪里的大人物,再不讨饶岂不是自寻不痛快。

华鸢打量了这缢鬼几眼,突然说道,“你在凡世徘徊了百年,也该转世投生去了。”

那缢鬼一听这话,连忙抬起头殷切的看着他,以为对方有什么好法子帮自己解脱。只是这一抬眸,却见华鸢突然勾起了嘴角,扯出一个凄凄然的笑来,“你也该认得路,城东有户姓司的人家,近日刚刚娶了另一个新妇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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