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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读书人,怎么还信这些鬼神之说?”曾先生没好气的骂道。
见程先生被骂得低下了头,曾先生站在高楼之上,遥遥依稀能够看见东街的亭台楼阁,他忽然说道:“备车,送我去东街。”
程先生听见这话就是一惊,下意识的抬头朝曾先生看去,却见他脸上都是坚定。
在碌国公府中,魏玉宸被送回来后一直缠在老国公身边,这会儿听见了这番消息,立刻抱着老国公的手臂撒娇道:“祖父,您看景焕都这般诚心了,您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搭把手?”
老国公扫了他一眼,笑了起来:“你觉得他这是好办法,还是蠢招数?”
魏玉宸瞧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才说:“一半一半吧,还得看公主能不能安然无恙。”
老国公叹了口气,拍了一下他的肩头说道:“你啊……与其担心赵景焕,不如担心担心你那个蠢爹,这个时候在东街外头上蹿下跳的,我看了都替他着急。”
魏玉宸一顿,又问道:“祖父,公主毕竟是我表姐,难道你就不着急吗?”
“生死由命成败在天,老夫着不着急又有什么用。”碌国公淡淡说了一句,又道,“碌国公府依旧是碌国公府,只要你得不犯傻,公主在不在又有何干?”
这话虽然薄情了一些,似乎对这个外孙女毫无感情,却又让魏玉宸似懂非懂。
碌国公府眼底闪过忧虑:“也许她死了,对国公府才是好事。”
魏玉宸听了这话脸色猛然一变,似乎被老国公的话吓到了,要知道他爹可是满心眼都盼着长乐公主能够安然无恙,与老国公的想法截然不同。
吓到了的魏玉宸嘴唇哆嗦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老国公扫了他一眼,还安慰了一句:“你不必担心赵景焕,就算最差的下场,陛下也不会迁怒赵家的。”
魏玉宸有心想问这里头又有什么缘故,但见老国公却已经闭上了眼睛,靠在躺椅上似乎沉浸在回忆之中,再也不搭理他。
在今日之前,赵景焕只是京城官员的嫡长子,以赵德海的官职来看,甚至在京城之中都是排不上号的,旁人提起他来,想到的依旧还是当初他火烧曾家藏书阁,赵德海为了赔罪打断儿子两条腿的事迹。
但这一日之后,赵景焕的名声定然与至诚至孝能够搭上边,一个未满十岁的孩童,从城外的光源寺一路三跪九叩的回到京城,若非一腔孝心,哪来毅力非常。
步子还未走进京城,赵景焕的额头已经鲜血淋淋,要知道赵大少爷也是个娇生惯养的主儿,即使他磕头的力道不算太重,持续下来造成的伤害也是巨大的。
更可怕的是,他感觉到有沙粒掺杂在皮肤之中,那种异物存在感的疼痛让人无法忽视。
赵景焕克制住伸手去擦的冲动,瞥了一眼身边的赵子高:“子高,你不必如此。”
赵子高却回答:“叔父对我恩重如山,理当如此。”
这一位赶来之后,二话不说跟在赵景焕身后一起往京城叩拜,他的力道可大多了,即使皮糙肉厚都挡不住这么作的。
赵景焕看着都觉得心疼,他之所以敢这么做,是仗着有系统在,赵子高却不同,他可是个真孩子!
劝了几次也劝不住,赵景焕只能加快了速度,免得他们还未进城城门就关了,那他的计划可就注定失败了。
为了抵抗疼痛,赵景焕苦中作乐的跟系统吐槽:“你说你给我找的什么身份,从穿越到现在,我这小身板就没一天消停过,不是被打断腿就是自己找罪受。”
系统冷哼道:【蠢办法!】
赵景焕冷笑:“你倒是想一个好办法出来啊,让我飞天走地穿墙隐身,直接把平安符送到长乐公主的身边,那我就佩服你。”
系统立刻说:【抽宝盒之前是谁说以后会听我的话?】赵景焕顿觉牙疼,怀疑自己签订了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心底吐槽了一句,只说:“该死的封建社会,该死的皇权□□,老子以后不会毁容吧?”
系统这次倒是安慰道:【放心,这种程度的毁容算皮外伤,10个积分就能一劳永逸。】“那还真谢谢你了。”赵景焕冷哼了一声。
随着赵景焕越来越靠近京城,就像是他猜想的一样,赵德海儿子为父求情,在光源寺为长乐公主求了平安符,三跪九叩一表诚心的消息传了开来。
这其中有多少人的手笔无人所知,但碌国公在东街听说了这个消息,也忍不住皱了眉头,私底下对身边侍卫说:“赵家小子虽然胆大妄为了一些,但这孝心确实难得。”
侍卫瞧了他一眼,分明觉得这碌国公是觉得世子爷不够孝顺。
皇帝虽然下令不准任何人进出,从事发当日到现在,只有他身边的亲信和那些和尚道士走进了长乐公主临时居住的地方。
但这并不代表他对外头的事情一无所知,事实上,皇帝对外头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此刻,东街最好的一间房中,长乐公主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旁边的太医私底下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惊恐和慌乱,显然他们已经无计可施。
而病房之外出现一种诡异的情景,一边是不断吟诵佛经的和尚,另一头却是不断祈福的道士,两边的靡靡之音交缠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
作为一个十岁登基,在位期间干翻了摄政大臣,已经当了将近四十年皇帝方的人,即使见惯了大风大浪,但如今唯一的子嗣危在旦夕,依旧让这一位皇帝脸色沉凝。
眼底酝酿着可怕的风暴,皇帝冷冷问道:“那些人都来了吗?”
他最为宠信的太监徐真立刻贴在他耳边说道:“都已经到了,几位大人自知有罪,都在外头跪着请罪。”
“那就让他们继续跪着吧,反正都不是干净的。”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让徐真心惊肉跳。
即使是徐真这时候也不敢多话,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皇帝身边。
半晌,皇帝忽然说了一句:“你说,若是朕把他们都杀了,大兴会如何?”
徐真脸色大变,皇帝平淡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杀意,他知道皇帝口中的他们,并不是现在跪在外头请罪的那些人,而是萧家旁系,站在外头那些人背后的皇室血脉。
瞧了一眼冷汗涔涔的心腹太监,皇帝冷笑道:“你怕什么?朕不过是随口说说。”
这是能随口说的事情吗,徐公公擦了擦额头冷汗,只能说:“陛下,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皇帝却沉默下来,半晌才说:“是朕不好,是朕害了她。”
徐公公一时也猜不透皇帝到底在想什么,他只能含糊的说:“陛下,有您在,公主才是大兴最受宠爱的公主。”
皇帝没有回应这句话,他看向那些在不断念经送佛的人,忽然说道:“朕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般惩罚于我?”
徐公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立刻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是天命之子,有龙气护身,定然也能庇护公主转危为安。”
忽然,他想到一件事,试探着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开口说道:“陛下,今日倒是还有一件事,只是奴才不知道该不该说。”
“怎么,又有人来求情了?”皇帝冷冷问道。
第75章 忆中人
听着皇帝的话,徐公公却摇了摇头:“也不算是求情,而是……”
他低声将赵景焕为父求情,从光源寺为长乐公主求来平安符的事情一说,却见皇帝的神色不变,只是眼底酝酿着风云。
徐公公又说:“方才还有人来报,说曾广先生亲自去劝,但这位赵小公子却是个倔强的。”
皇帝忽然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问:“赵家……已经许久没有人在朕耳边提起赵家了……”
蓦然,皇帝又冷笑了一声:“曾广原来还没死吗?朕还以为他要装一辈子死。”
徐公公也知道当年曾家与皇室发生的纠葛,别看皇帝说话狠辣,其实对曾广却还有几分旧情在,否则的话曾家如何能够名满天下,便低着头说:“能让曾广心思出门阻拦,想必这赵家小公子也有几分才华在。”
“只怕又是个不知好歹的曾鹏。”皇帝却如此说道。
徐公公瞧了一眼他的脸色,又说:“曾公子才华横溢,老奴至今记忆犹新。”
“才华是有,却不能为我所用,可惜了。”皇帝淡淡说了一句,忽然又问道,“赵家,赵德海,这孩子是不是当年白夫人留下的那个?”
一听到白夫人的名字,徐公公低头掩住眼底的波澜:“陛下好记性,正是白夫人之子。”
“白兰……她若是还在就好了。”方才提起曾广的时候,眼底都毫无波澜的皇帝忽然说道,带着不知道是怀念还是感慨。
徐公公也低声应了一句:“红颜早逝,奴才也依稀还记得当年白夫人的风采,赵公与白夫人的渊源,也是在青州围城中结下的。”
一声赵公,果然让皇帝想起当年的事情来,他眼底流露出几分怀念:“一晃眼,赵怀已经过世十几年了……白兰走了也有十年了吧?”
徐公公忙道:“八年……赵小公子将将九岁。”
“已经八年了啊……朕也老了。”皇帝感叹了一声,忽然又说,“如今想起来,倒是朕对不起赵怀和白兰,于大兴,他们都是有功的。”
徐公公低着头说:“陛下对赵公多有赏赐,不然那赵德海也坐不到户部郎中的位置,这份恩宠,赵公泉下有知必然也会感恩戴德。”
皇帝却忽然笑了起来,摇头说道:“赵怀若是还活着,说不准早就指着朕的鼻子大骂了……是朕一直不死心,竟是荒唐到了现在。”
“陛下……”徐公公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子嗣一事一直是皇帝的心病。
皇帝的话锋却忽然一转:“说起来,朕还从未见过赵家那个孩子。”
“赵德海此人,无大才,无大能,一直以来倒是也并无大错,只可惜他比起赵怀远远不如,看得也不够清楚,有些事情,不是他想避开就能避开的。”皇帝感慨道。
徐公公弯着的脊背又压低了一些,口中问道:“陛下可要见见?”
皇帝没有回答徐公公这话,只是看着那不断吟诵的和尚道士,半晌才说:“当年白兰能救青州之围,朕一直觉得是上天恩德,你说,上天今日会不会偏爱那孩子?”
徐公公低声应是,心底却已经明白皇帝的意思,若是上天庇护,那么赵景焕的诚心感动天地,长乐公主便能苏醒,如此,赵家说不准能回到当年。
若是不能,被上天摒弃的人,即使有赵公和白夫人的情分在,恐怕陛下也不会松手。
等曾先生赶到赵景焕面前时,只看见还穿着单薄的夏衫的赵景焕额头青紫一片,皮肤渗出的血丝干了又裂开,看着惨不忍睹。
可那小小的身躯却并未停下,一步一步的走进城内。
若不是那惨白的脸色,颤颤巍巍的身体,只看他那镇定如常的神态,周围的人还以为他是在做寻常的事情,而不是从城外的光源寺走到现在。
周围的百姓或许不知道这个孩子在做什么,却被他那坚毅的神情所折服,不知不觉让出一条道来,让他顺利的走向东街。
曾先生走下马车,口中叹了口气。
赵景焕停下动作,牵扯出一个笑容来:“先生,你也来劝我吗?”
曾先生却瞪了他一眼,只问道:“我劝你,你便会回去吗?”
赵景焕却摇了摇头:“此次只能让先生失望了。”
“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倔……”曾先生骂了一声,忽然蹲下身体,将一块玉佩拴在了赵景焕的腰带上。
跟在后头的程先生一看见那块玉佩,脸色顿时一变,下意识的就要阻拦,却只接到他叔父一个怒视的眼神。
不等赵景焕反应,曾先生却已经跳上了马车:“走吧,回去。”
曾先生的马车来得快,走得更快,除了一块玉佩什么都没有留下。
赵景焕低头去看那块玉佩,只看玉质便胜过当初碌国公送给他的那块,而且是十分少见的紫玉,上面的花纹精美无比,最中间的地方写着一个萧字。
萧,是国姓!
赵景焕紧绷着的那跟心弦微微一颤,猜测到这块玉佩定然是皇家御赐,曾先生绝对不会做无用之功,故意将玉佩带在他身上,恐怕还是因为玉佩有特殊的意义。
赵景焕深深吸了口气,记住了曾先生这番好意。
也许在旁人的眼中,他这一番作为愚钝而冒险,可他摸了摸心口的位置,却知道只要能够见到皇帝,见到长乐公主,那他的计划就能成功大半。
再一次,赵景焕没有再犹豫,继续往东街的方向行动,至于赵子高却在进城之前,却已经被他让人绑回去了。
他是赵家的嫡长子,是赵德海的儿子,赵怀的孙子,说不定还有几分特权,可赵子高却不同了,那份心意他领了,却不能让他一起去东街。
远远的看见东街的影子,赵景焕一脸镇定,心底却也开始不安:“系统,皇帝会见我吗?”
系统:【系统为正能量学习系统,非行为推测系统。】赵景焕也不在乎他的话,他只是想说说话排解心底的焦虑:“古代世界太可怕了,动不动就要株连,我要反省自己,纨绔也不是那么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