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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纤细的手指不厌其烦的在纸张反覆滑动,笔触下的扎实,力道却又像摩擦般轻柔,一隻栩栩如生的狐狸彷彿就要从画中跳出来了。
支着下巴,望着他因为专注而皱眉的样子。「你小的时候只要笔跟纸就可以玩一整天了,都不陪我玩洋娃娃。」
他正在画眼睛,却因为她这句话而画歪了线。
懊恼的拿起橡皮擦,却因为下笔太深,已经补救不了,只好放下。
「我又不是女孩子。」
「但你也不喜欢打球玩机器人啊,只喜欢待在家里画画。」她拿起他失败的画作审视,抚摸蓬松毛发,彷彿真能感觉出那毛茸茸的触感。
「真厉害……」她不由得讚叹。
她一拿起画作,垫在下方的垫板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个垫板已经很旧很黄了,上面印有教育部颁发的儿童节礼物,印有当时流行的枫之谷游戏怪物,那隻大眼粉红猪正与她相视。
涌入的怀念让她不觉扬起笑,那原本是她的缎带肥肥,但她不喜欢,反而比较喜欢他拿到的绿水灵,所以就霸道的、不,理所当然的──不对,是诚恳地经由他的同意后跟他交换了。
没想到过了那么久他还留着。她欣喜。「哈哈,你还留着欸,好幼稚喔你。」
柳川旭凝视她,忽然揉乱她的头发。「别小看这个垫板,有它我才能画的好,这可是我的护身符。」
「为什么?这么神奇?」她盯着那隻猪,左看右看,只觉得眼睛很凸,他竟然把它当宝,思及此不禁又要揶揄。
他捧起她的脸,手指揉捏她的肉。「因为很可爱啊,很像你。」
「……」马的。
莫浅浅抡起拳头,正要招呼过去,柳川旭拿出素描纸,将铅笔递向她。
「你这个臭……」低头看着面前的素描纸,再看看眼前的铅笔。「嗯?什么?」
「什么什么?你不是要学吗?」他露出很欠扁的笑容,「还是你不想学了?」
抢走他手上的铅笔,「唔,我学!这有什么难的──」瞪着白纸,迟迟不肯落笔。
这次换柳川旭饶富兴味的支颊看她,从那褐色瞳孔中看见他挑衅的说:快画啊、还不赶快?我正等着笑你呢。
她气恼。「你不是要教我,我、我还在等你。」
他悠然起身,绕到她身后,握住她执笔的右手。她浑身一颤,低头看着几乎被包覆住的手,他的臂膀肌理结实,还有晒伤的痕跡。莫浅浅这才发觉从前那位比她矮小瘦弱的小男孩经过十年的岁月洗礼,已经看不到影子了。
「你的手放松,你快把笔捏断了。」
「哦,对吼。」被他这么一说,她赶紧松手,但他的手丝毫没有放松的徵兆,反而主导的摇了摇,示意她的手腕不要那么紧绷。
「学素描的第一课就是画排线。」将她的手从右边移到左边,「水平线的话是从右至左,记住,落笔的力道要轻,收笔也要轻,对……直直的画过去,轻一点、轻一点,口诀是两头轻中间重,手指太用力了……力道均匀……」
嗅着他淡淡的汗味,还有频繁吐在颊边的呼息,莫浅浅出神,手指就这么用力一扳,喀擦,笔尖应声折断。
包覆她的手忽然松开,力道也随之抽离,她愣愣地看着右手,缓慢地抬起头,看见柳川旭不悦的皱眉。她乾笑,搓揉双手。「啊,好热喔!要不要喝绿豆沙?今天特价买一送一欸,我请客。」
「就说吧,你这个人就是三分鐘热度。」语气淡然,听到她要请客,倒也不囉嗦的开始收拾东西。
盯着他来回移动的手,反驳的声音略为乾涩:「乱讲,我只是太热了。」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用近乎呢喃的声音抱怨:「谁叫你一下子长那么大了,我不习惯,我还是比较喜欢从前那双小巧的手。」
没想到他们之间的纠葛已经十年了。时光飞速,她今天才忽然体认到这个事实,男孩不再是男孩的事实。
「你再发呆我就不管你囉。」
「哦,好啦。」
「好的,该收拾囉,我们明天见。」叶禹帆温柔的语调响起,磨擦的声音也跟着停止,大家纷纷放下笔,然后是铁椅拖着地板的长音,花仙姿带头站起来,再来是简书语,最后才是一脸疑惑的莫浅浅。
花仙姿拿起书包,「麻烦你囉,学妹,我还有事先走了。」不等她的回答,就这么风火火的离开教室。
简书语也不发一语的跟随她的脚步离去。莫浅浅环视凌乱的桌面跟地上的橡皮擦屑,苦丧着脸,声音闷闷的。「学长,你也先回去吧。」
以为他会回应,没想到只有沉默回应她。她不解地扬起头,这时才发现他还坐在他专属的位置,手握笔仔细的涂涂擦擦,专注在他描绘的世界里。
「学长,你该不会还要留下来继续画吧?已经很晚了。」她现在只想着芒果剉冰,这间教室并没有空调,又位在闷热的角落,没有树荫遮蔽,在傍晚的阳光照射下仍然闷热。她的脸有些黏腻,很想赶快离开。
叶禹帆啊了一声,看见她眼底的急躁和红润过头的双颊,忽然瞭然的点头。「你等我一下。」拉开抽屉,眼尖的莫浅浅马上就看到各式各样的糖果将抽屉塞得满满的。她浑身盗汗,舌头平软地瘫在下顎,瞪着眼前那隻朝她伸过来的手。
恐怖的不是手,而是手里的东西。
糖果。
定格看着他笑咪咪的脸,她却完全笑不出来。
似乎没发现她眼里的排斥,叶禹帆笑容微收,心领神会的点点头,那隻手放回抽屉里,莫浅浅还来不及松口气,他抓了一大把放在掌心,摊平。
「女生都喜欢甜食吧,这是限定的超甜口味,吃看看,你应该会喜欢。我吃了暑气都降下来了哦,别担心,我还有很多不怕吃不完。喏,拿去吧。」
她踌躇的望着他毫无恶意的微笑,迟迟不肯接过。她的胃开始抽痛,她很想逃跑,逃跑前先用扫把挥掉那恐怖的东西,再用脚狠狠的踩碎。
──而不是接过去、打开包装纸,将它嚥进去。
他赶上了福利社关门的前一秒鐘。
柳川旭气喘吁吁的撞开福利社老闆,鑽入半关的铁门,在漆黑的密室里翻箱倒柜。老闆被这唐突一撞倒退数步,急忙打开电灯,「别动,你……」话还没说完,手心被硬塞了像是纸张之类的东西,回过神的时候柳川旭已经跑走了。
寂静的走廊回盪着他仓促的脚步声,一个大跳跃,衣襬飘扬,跳下半层楼高的阶梯衝刺到邻栋女厕。
里头传来阵阵痛苦哀号,一波比一波更惨烈。就像壮烈牺牲的烈士,柳川旭捏着鼻子,赴死般的踏进标示男生止步的女厕里。
找到唯一紧闭的厕门,手还没抬起,里头又传来恶臭,赶紧将从福利社买来的卫生纸跟止泻药从上方丢进去。
「我的妈啊,你是吃到毒吗,怎么突然痛成这样?」
里头的女孩显然都拉到虚脱了,声音虚弱:「你、你先出去,吵死了……啊,感觉又来了……」
柳川旭无语的摇头出去,倚在墙边冷眼看着摀鼻回避的师生,不久莫浅浅抱着肚子出来,一脸黯黄憔悴,就像大病一场。
「你刚刚吃了什么?」他皱眉走向她,替她拿书包。
「学长请我吃糖果……」
他周遭的空气瞬间冷凝,神色阴沉。「然后你这个智障就吃了?」
低头不敢看他,唯唯诺诺:「我想说他给的我就……」
「你这蠢猪!」他低吼,她吓得缩肩。柳川旭重重一叹,语气缓下:「现在好点了没?需不需要去掛急诊?」
「没那么严重。」她抬起头,看见他眼底的担忧,歉疚的搭上他紧绷的手臂,「好啦,不要生气,我没事。」
他翻白眼,张嘴乾呕。「拜託,臭味都蔓延到走廊了你说不严重?」
「呃!我们还是赶快回家吧,快走。」
莫浅浅拉着他的手快步走向回家的路上,柳川旭任由她牵着。她的背影既纤弱又带点无法形容的倔强,夕阳将她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
他蠕动嘴唇,无声的说:「大傻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