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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住了一两秒,还好她看不见我的面部表情,然后我回头笑着和她说:“想你了呗。”
她终于满血复活,朝我扔来一只抱枕:“听你吹牛!”
柳乌龙女士的冰箱很是干净,里面除了水就是她成堆的可复美面膜,然后我终于在保鲜层的最下面发现了一把已经蔫吧的青菜,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我拿着那把青菜,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始逐个打开厨房的柜子,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我发现了两包辛拉面,不幸的是,已经过期一个星期了,没关系,吃不死人。我把红皮鸭子拆开,找了一把趁手的刀把它剁好装盘,然后浇上热好的料汁。盘子里大概是一只鸭后腿的量,剩下的我怕柳乌龙女士懒得剁也一并切好放进保温盒扔进冰箱了。
柳乌龙女士收拾完的时候我也已经把煮好的辛拉面还有鸭子端上了茶几的餐垫上,因为煮了蔫吧的青菜,煎了很完美的荷包蛋,这让那两碗面看上去不那么寒酸。
大概吃到一半的时候,柳乌龙女士突然停下筷子,她看着我,然后问我:“这是柜子里的那两包面吗?”
我点点头。
“我前两天看的时候好像过期了。”
“我知道啊。”
“那你还煮?”
“放心,吃不死人。”
“真的吗?”
“真的。”
听我说完,柳乌龙女士又将信将疑地挑起一筷子面条吃了起来:“你带的这个鸭子还挺好吃的。”
“那你就多吃点……剩下的给你切好放冰箱了,热一热浇上料汁就好了,尽快吃。”我说。
很快,柳乌龙女士吃光了那碗面,她甚至还喝了两大口汤,最后,她放下碗筷,这次她开始上下打量我,我注意到她在看我,我就问她怎么了,我脸上有钱吗,然后我听见她问我:“你真没事儿?”
我有些心虚,但还是故作镇定:“我没事儿啊,我能有什么事儿?”
“真没事儿?”
“滚。”说完我起身,顺便把碗收了:“洗碗去了,你把茶几擦干净。”
收拾完厨房,我又和柳乌龙女士聊了会儿天,最后约好明天陪她去逛打折村,其实想想,有个爱好还是挺好的,哪怕只是单纯地逛逛商场,买买东西,就能转移不少的注意力。没过多久我就从柳乌龙家离开,回到了酒店里。
我感到一丝疲倦,进了门随意地把鞋子脱掉甩开,换作在家里,我是不会这样做的。我赤脚走向窗边的单人沙发,然后把整个人砸进去,我的头向后仰,就看见了窗外的灯火。一个人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很显然,我不自觉地就想到我来这里的原因,我突然想那个男孩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跃而下,我起身,走到窗前,打开它。窗外的风胡乱地打在我的脸上,冷的不像话。五颜六色的光就那样迷乱了我的眼睛,我的眼前模糊一片,我向前迈上一步,再迈一步。
手机响了。
我的头都已经探出窗外,却这样骤然清醒。
我转身回去拿起手机坐在沙发上看,是运营商提醒我手机欠费需要缴费了。
想再次起来,却懒得起了。
我看见吴斐发了一条朋友圈,是秦大朗带着秦小朗玩耍的照片,配文是:今天天气真好。
我想他们应该会复婚吧,这应该是迟早的事儿。
是啊,今天到处天气都不错,要不改天吧。况且,我还答应了柳乌龙女士明天陪她逛街。要是我没有准时出现,她应该会恨我一辈子。几十年后到了下面,她还是会四处“追杀”我,在阎王爷面前,一箩筐一箩筐地抖落我的糗事儿。仔细想一想,做鬼还是体面点儿好,我是真的惹不起。
说到底,我是不是没有勇气?
周游,你可真是个怂蛋。
手机响起来,这次是电话,我本以为会是吴斐他们某个人打过来的,但是没想到却是徐姓同事。
“喂。”我说。
“周游,有件事我想和你说。”徐姓同事开口。
“什么?”我有点蒙。他打电话给我我就有点蒙。
“你……你的那个视频,是我给媒体的。”他说。
这句话传进我的耳朵里,我沉默了很久。
良久,徐姓同事的声音又传过来:“喂?周游,你在听吗?”
“你还真挺坦荡啊。”我说。“你不说我都忘了你住在那儿,真巧。”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他问。
我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为什么?”
“因为——小杨总是拿我和你做比较,你懂吗?”
“我不懂。”
“她说你处处比我好,个子高长得帅,会做饭烧菜……她说你爱干净,就连我脱个袜子放在地上她也要说,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说如果是你就一定不会这样做……所以那天我看到你,我就拍了下来,对,我就是想让你出丑。”
“你做到了,所以,你跑来说是你做的有什么意义?让我报警吗?”
“反正事情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随你怎么做吧。”
“可笑。”说着我挂了电话,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这天晚上,我洗完澡躺在酒店的床上,睡得却格外安详。
次日早晨,柳乌龙女士驾车风风火火出现在酒店楼下,她说要带我去吃苏州巨好吃的一家面店,本来我以为会是我在网上看到的那种小碗小碟装小菜的那种精致摆盘的,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那家面店藏在一条老街,店面很破,拢共也没有几张桌子,却人满为患。是真的人间烟火。
冬日清晨,煮面的大汤锅冒着滚滚的热气,店主手起面落,煮熟捞起,扔进碗里,调料菜码则由另外一位阿姨完成,配合好不默契。我依旧点了菜码是黄花菜的汤面,加了店里一些卤味儿小食,面好后,我和柳乌龙女士端着碗坐在店门口棚下的一张小桌子上,在时而吹过的冷风中,我们把面吃完。
等到打折村开门,我们从路边咖啡店直接过去,我手里还拿着和这个季节格格不入的冰美式。
“怪不得你肠胃不好。”柳乌龙女士用眼神揶揄我。
“习惯了。”我笑。
我一个快失业的人,竟然也在此刻不管不顾起来,花起钱来也变得大手大脚,这一天让我觉得很愉快。我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柳乌龙女士被我甩在身后,我只是高兴我能有什么错呢?我竟然完全忽略了她。
知道身后响起她的声音,我这辈子也忘不了,她大声冲着我喊:“姐夫!你等等我!”
我回头看她,又四处看看那些望着我们的人,我觉得我的脸一定红到了耳根子,然后我拔腿就跑,此地不宜久留。
你可以想象吗?两个快三十的人就这样在大街上追逐,路人们只会图个乐,他们不会知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们大笑着,追逐着,没有停歇的意思,那是一条怎样的路呢?就像是大学时候每个周末我们背着羽毛球拍跑着去体育馆占场地的样子,那个时候头顶有着三四月渐渐茂盛起来的梧桐树,光零零散散地散落,鸟雀也飞翔。那时的我们还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一事无成?是不是满目颓唐?是不是庸俗至极?说来可笑,我一直觉得人生艰难是人生至理,竟然没想过什么好的结局。比如现在,我突然想起网上之前很火的那段话——
“有一天我漂亮生动,我的好朋友都在我身边,我看远山,远山悲悯。我恍恍惚惚确定,我会死的很早,我周围人声鼎沸,他们讨论着我不喜欢的话题,我只好微笑,目光深远,于是孤独从四面八方涌来。”
我忽然定住脚步,柳乌龙女士追了过来,她笑着拍打我的肩膀,我恍恍惚惚地朝着某个方向望过去,某个身影很快消失又一次,我像是出现了幻觉——
w,是你吗?是你吧。
我很快回过神来,和柳乌龙女士有说有笑。
周游,你或许想过,鲜活地活着吗?
我这样问自己。
第23章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上)
我在回青江的高铁上熟睡过去。
梦境趁着睡眠的空子又再一次在寂静之地与我相遇。
那是春天,房间里的白色纱帘随着清晨的风慢慢踮起脚尖,随风而来的还有空气里淡淡的青草的味道。阳光零零碎碎地落在地面上,树影摇曳。这是一个温暖又清澈的早上,是我搬来和 w 同住的第一个早上。我因此觉得很幸福。
我从朦胧之中醒来,一眼就看见 w 坐在床边看着我,他抛来一个温暖的微笑,问我昨晚睡得还好吗?我点点头,说再好不过。
他又凑近我的脸,呼吸里都是牙膏的薄荷味道,他的唇柔柔软软地落在我脸上,一只手揉捏着我的一侧耳垂:“起来吧,外面雨停了,没事儿了。”
然后我就醒了。
是的,这个梦很短暂,短暂到我还没有好好看一眼如此鲜活的他。
一个女生经过我的时候绊到了我的腿,她抱着歉意看着我说了声对不起。
与此同时我听见不远处有位乘客说了句话:“现在的学生啊,一点儿学生样也没有。”
我知道这句话让那个女生感到不适了,只因为她那一头粉色的头发。
我笑笑说:“没关系——你的头发真酷。”
她笑了,然后经过我坐在了里面靠窗的位置。
整个旅程,我们都没再说一句话。
我刚从高铁站出去,就看见不远处吴斐还有周离冲我摆手,是的,我们有一周没见了。
大概在我去苏州的第三天,她们就开始在群里问我什么时候回去。那时候因为范围内舆论不可控,我被诊所辞退,但是当我最初得知是徐姓同事操控的这件事,我其实就已经不打算在诊所上班了,这样也好,我至少还能拿点儿赔偿金。
诊所宣布辞退我的消息放出后,微博同城关于我的舆论就慢慢降了下来,新闻世界,明日黄花,总会有别的什么重新吸引大众的注意,我像是个不再好笑的笑话,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如今看来,除了丢了工作,别的也没什么(我说的可真轻巧,那可是我吃饭的家伙儿啊),于是我决定回来了。
我朝着他们走过去,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佯装的轻松自在。
我走到距离她们一段安全距离,秦小朗奔跑着朝我走来,他大声喊我:“舅舅!”
“你想我了吗?”我问他,这小子一定是吃胖了,抱上去比往常重了不少。
“我想死你了。”
我捏捏他的脸:“跟谁学的,小嘴跟抹了蜜儿似的。”
我走到吴斐和周离面前:“我说了可以坐轻轨回去的,干嘛非要跑一趟来接我。”
吴斐笑笑:“可不是我们想来接你的,这你得问问你外甥。”
秦小朗在我怀里佯装委屈巴巴的样子:“我妈妈不给我买冰淇淋,爸爸也不给,干爸干妈也不给,外婆奶奶就更不给了。”
“所以你就想让我买给你吃是不是?”我笑着问他。
秦小朗疯狂点头,他以为我会纵容他,但是他忘了现在是冬天,作为一个有原则的人,我和他说:“舅舅可以给你买,但是要等到天气暖和一点好不好,春天或者夏天。”
“明天和后天不行吗?”秦小朗明显有些失落。
“不行,会生病的,你想去医院打针吗?”
秦小朗摇摇头。
我放下秦小朗,把行李放到后备箱,然后和他一块坐进车子后座。
“饿了吗?”周离问我。
“还行。”我说。
“我们现在直接去吃饭啦,江渡和大朗哥已经在饭店等着了。”周离说。
我被他们这架势整笑了,我说:“我是刚出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