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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昆吾的小心脏抖了三抖,迫切想知道徐承渡藏在了什么位置,有没有危险,会不会被发现。
像是知道他的担忧,徐承渡抬起手指,在耳机上敲了三下。
两长一短,没事!
洗手间里,徐承渡紧紧盯着那位距离他不过三步之远的不速之客,对方人高马大,体型健硕,身高目测一米九朝上走。而徐承渡现在就在淋浴的毛玻璃后面,尽管有半开的浴帘遮挡,但他的黑影倒映在白色浴帘上分外显眼,被发现也就是一个有意识扭头的事情。
他得先发制人。
抽水马桶被按下,旋涡状的水流被高速回抽发出轰隆隆的声响,有了背景音辅助,徐承渡蹭地蹿了出来。那人敏锐的身体直觉似乎察觉到有危险逼近,裤子拉链拉到一半就急忙转身,然而肩膀刚刚扭过来一半,一只手就迅疾地捂住了他的嘴巴,堵住了他张嘴想通过无线电呼叫伙伴的下意识举动,于是他举起双手狠狠地掰扯起那只箍住他头的手臂,同时弓起身子朝身后的墙砸去。
徐承渡在身高上没有优势,对方弯下腰的同时差点把他的双脚带离地面,他一只脚蹬向墙,利用反作用力一膝盖顶上那人的腰。
对方明显吃痛,动作一滞,紧接着后颈就被狠狠地截了一手刀,眼前顿时一黑。
全程没有任何声音高出抽水马桶抽水的分贝。
徐承渡托住怀里渐软的身体,把暂时昏迷过去的人缓慢地放进浴缸,拉上浴帘,同时轻声开口:“苏昆吾,我数到三,你就断电。”
苏昆吾咬着手指,胆战心惊地听着那头一系列身体对抗的闷响,咽了口唾沫,“好。”
“一,二……”
呲啦一声不小的动静,整栋别墅顿时陷入了黑暗。
徐承渡只手放在门把手上,满脸黑线:“……我还没数到三,心跳不是这么玩儿的老弟!”
苏昆吾充满歉意的声音歇斯底里地传来:“啊啊啊啊,你还没数到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可能是自己顺着节奏脑补出了三。”
徐承渡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调动起全身细胞,迅速适应了微弱的光线,外面响起繁杂的脚步声和对话声,晃来晃去的手电筒光线时不时就扫过来。
“怎么回事儿?停电了?”
“前两天就发生过,看来电力系统不太稳定啊。”
“快,打电话确认一下备用电源什么时候能供上,你们两个,对,就是你们两个,瞎逛什么逛!给我从门口回来!守住楼梯口,一只苍蝇都别放上去。”某个类似管理者的人气势十足地镇住了混乱的场子,“都待在原来的位置别动!这个时间点停了电,谁知道是不是巧合?今天晚上屋子里少了要是什么东西,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闻此恐吓,那两个守楼梯的保镖连忙小跑着回来了,站定了就再不敢乱动。
但是就在出其不意的断电之后,所有人自乱阵脚忙着大惊小怪的两分钟内,一个黑影已经拼出了此生能达到的最快速度,鬼魅一般拎着皮鞋,三两下就轻快地蹿上了一楼至二楼的拐角处。
“谁!”守在楼梯口的一位仁兄突然觉得颈后飘过一阵阴风,他猛地抬头,瞪着眼睛看向头顶黑洞洞的楼梯。
“怎么了?”旁边的伙伴跟着他,也狐疑地抬起头。
两个人齐齐仰头看了一阵,没听见什么动静。
“没什么,天凉,风有点大。”
“……”
“你们两个,我来看着楼梯口,你们去二楼看看。”这时,那位管理者打完电话从门口进来,吩咐道。
那两人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转了转手电筒,抬脚朝楼上摸索过去。
就在他们交接的空档,徐承渡已经踮着脚,猫着腰,迅速穿越木质走廊,来到尽头的那个房间。
银质门把手上泛着冷光,戴着白手套的左手轻轻按了下去,一声闷响,意料之中地遇到了阻力。
“锁着的?什么类型的锁?”苏昆吾的声音里染上焦急,“还剩五分钟。”
徐承渡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根回形针,掰扯两下蹲了下来,把铁丝往锁眼里插,边鼓捣边嘟囔:“感谢上帝,陆望到底老了,跟白格这种年轻人不一样,没用什么指纹、人脸识别、瞳孔识别这些高科技电子门锁。只要是机械锁,万变不离其宗。不是我吹,就算是保险柜的锁,我也能在不破坏锁芯的情况下撬开。”
“还有三分钟。”苏昆吾沉着嗓子兢兢业业地当起了倒计时钟表,还是那种带警示音效的。
越急越出错,徐承渡索性把无线电从耳道里掏出来,深吸一口气。把心跳压制到最慢,集中注意力,摒除杂念,全身心地感受起锁芯的排列组合,锁柱、弹子、弹簧……
咔哒一声轻响,如释重负。
这时,一束手电筒的光束直直地从面前的暗红房门上扫过。
“诶?那边是不是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白格嚼着小手帕,变成一座望夫石。
第61章 升温6
“哪里?”他的同伴闻言,立刻紧张地转过身来,同时把手摸向腰际,那里悬挂着公司统一配置的三十万伏高压电棍,能在三秒内妥妥儿地放倒一个成年男子,使其抽搐着全身丧失行动能力。
手电筒的强光穿透长长的走廊,上下左右晃了一圈,除了紧闭的房门,古典的扶手,就是纤尘不染光可鉴人的地板。
“咦?难不成是我眼花了?刚刚我真的看到一个影子闪过去。”那人捂着发凉的脖子,瞪着惊恐的眼睛谨慎四顾。
他的同伴被弄得疑神疑鬼,心跳骤然加速,握着电棍的掌心渗出冷汗,说话都结巴起来:“影影影……影子?人影还是鬼影?”
气氛诡异地沉默下来,两个人皆咽了口唾沫,死死地盯着走廊尽头的那扇暗红色房门,越看越觉得脚底、后背凉意四起。
这时,身边爆发出响亮的笑声,肩膀被猛拍了一下:“哈哈哈哈哈,王六说的没错,你小子真的怕鬼!”
瞬间反应过来被耍了,同伴拉下脸色,恼羞成怒:“……你他妈这个时候开玩笑,是不是有病?”
话音刚落,啪啪啪一阵乱响,别墅里的灯光再次亮起。备用电源这次切换救场得非常及时,比之前那次快了几分钟。
几乎绷断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捉弄得逞的那位还在自顾自嘲笑,好在被捉弄的那个不是个心大的,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关了手电筒,“神经病,别笑了,仔细着点转一圈,好好检查一下是不是真的有人混进来了。”
说完,他带头在走廊上来回走了两三趟,确保走廊两边原先锁好的房门没有撬开的迹象,那些没上锁的空置房间也里里外外认真搜查了一番,做完这些,才满脑门官司地下了楼。
在最后一秒惊险万分地开了锁闪进书房的徐承渡,一动不动地半张脸紧贴着门凝神谛听,一只手牢牢握着门把手。方才开锁的时候,一时情急,锁芯被破坏了,无法反锁,为了不被发现,他只能隔着门人工压着把手跟门外检查门锁情况的保安互相逐力,好在那位仁兄没有使用蛮力,拧了两下没拧动就果断撤了手。徐承渡全程蓄着十二分力道,随时准备一被发现就迅速出手直击要害,直到说话声和脚步声渐远,才解除应激状态,额头抵着门板长舒了一口气。
把耳机重新塞回去,里面立马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徐哥徐哥,备用电源提前启动了,来电了!监控重新运作,你现在被困在书房了,快想想办法,怎么出去啊!”
徐承渡转身,书房里原本就没开灯,现在仍是一片黑暗,他拿出一把迷你金属小电筒,拧亮。
“别急,先找东西。”他轻声安抚了一下那头几乎失控暴走的小同志,把小电筒叼在嘴里,腾出双手开始探索起这片充满秘密的未知领域。
*
拍卖会现场,主持人一段热情洋溢但座下宾客并不买账的冗长开场白后,是陆望夫妇精炼简短的致谢词,尽管寥寥几句,却收获了全场春雷般躁动的掌声。美女主持也算是个咖位不算小的主持界新秀,被人捧惯了,没想到底下的人这么不给面子,精致的小脸一红,略显仓促地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
遵循抛砖引玉的惯例,人气最高的重点拍卖品都在中间出场,价值非凡但有价无市的藏品往往都在最后压轴,开头的几件小玩意儿就起个暖场预热的效用,所以拍卖品刚开始的前一刻钟,真正的买家都兴致缺缺。只有那些为了蹭热度而来,但手上实在没什么钱的小明星才会在这个环节表现得异常活跃。
白格的哈雷重型机车排在第五名竞拍,起拍价58万。由于哈雷戴维森这个品牌在机车史上发烧地位,再加上白格的这辆是全球超限量纪念款,传奇蓝牛仔斜纹车漆配上深色处理,营造出复古和现代混搭的酷炫风格,收藏价值远远大于实用价值。一时间在现场掀起了一小轮年轻人之间的竞相举牌热潮。
拍卖会最外围的一个低调圆桌上,白格背靠座椅,双腿交叠,十指交叉置于膝盖上,眯着眼睛盯着展示台上那辆缓慢旋转的机车。
两天之前,这辆机车就从车库里被抬出来运上货车,徐承渡全程目送,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艳羡慕之色,被白格轻易捕捉。由于拍卖品一早就被拟定上交并公开,且临时无法更改,所以……
“一百五十万。”
音量不大,温润且略带慵懒,意外的好听,在满场此起彼伏的叫价声中脱颖而出。
上一秒竞拍价格还在九十万以五万的均衡速度慢慢累加,一下子飚到了一百五十万,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23号,23号竞拍者出价一百五十万。”拍卖师拿着话筒,声音洪亮如钟,“还有有意向的买家加价吗?”
现场一阵寂静后,陷入了小声的议论纷纷。
23号竞拍者就是这件拍卖品的主人白格啊!这是个什么新鲜的玩法?自己用成倍的价格买回自己的东西,这人莫不是吃错了什么药?我是谁我在哪里我怎么看不懂这世界?
众人皆在风中凌乱,议论中心的白格却始终老神在在,对四面八方投来的询问目光回以无懈可击的礼貌微笑。
面对这种于漩涡中心岿然不动的淡然神色,人们恍然大悟,不由景仰:人家这才是真心实意来慈善捐款的!没什么想买的就索性买自己的,说什么也要把善款捐出去!
这善意在初秋的夜晚闪闪发光,璀璨夺目,那些原本对这辆机车无比钟情的机车发烧友也不好意思再哄抬价格,纷纷闭嘴收心。
*
“徐哥,你找到什么了没有?”苏昆吾一边飞快地敲打着键盘,跟上级邓曼汇报任务情况,声情并茂地阐述着眼下遇到的难题,并试图请求来支援,一边问貌似还在到处翻找的徐承渡。
“电脑手机你都黑过一遍了?”徐承渡蹲在书桌底下左敲敲右打打。
“这不是早就黑过了吗?不用等我,上一个技术要员就已经黑过几遍了,什么都没查到。我把陆望家里的、公司的,一切联了网的电子设备都彻头彻尾清查了一遍。只能说,他这保密工作做得还真挺到家的,反侦察意识比我们这些专业的还厉害。”
“这就奇了怪了。”徐承渡解开黑色西装的纽扣,拿出别在衬衫胸口口袋上的一只圆珠笔,这只笔从外表上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是它里面却装着一个小型的无线窃听器,还有一只续航能力长达一个月的微电池。他转了转笔,问:“你知道贩毒组织不可避免的死结是什么吗?”
苏昆吾条件反射般问:“什么?”
“跟其他的犯罪团伙不一样,一个贩毒组织的头目,因为交易品的暴利和高危险性,他必须把货源和仓库掌握在自己手上。渠道可以分发,但是这两个必须得亲自来,因为一旦货源和仓库被手下第三者知道,要么就是被以下犯上要么就是被泄露,最后结果都是个死。这也就是为什么,一旦有大生意,头目要亲自出面才能吃下来,因为别人无从代替。”徐承渡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积尘最多的书,瞄了一眼烫金硬质封面上那歪歪扭扭的书名,推测出这是阿拉伯文。
他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有钱人喜欢用知识来装饰房间,却从来不会真正把知识放到脑子里。
“所以说,陆望一定直接掌控着货源和仓库,也一定有手段直接下达命令。”苏昆吾分析道,“既然不借助通讯设备,那肯定是通过碰面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可是陆望身边的人我们能查的也都查了,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不知道,可能是掩盖的手法过于高明。”徐承渡用小刀在书里抠出一个长条的空隙,把圆珠笔塞了进去,再把书放回到原位。
抽屉、书架、文件夹,任何有可能夹藏书面资料的地方都搜过一遍后,他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书桌底下的一只灰色废纸篓。
纸篓里有一些被切得细碎齐整的长条碎纸,显然是从碎纸机上撤下来还没来得及清理的,他歪着头想了想,干脆把整个垃圾袋拿出来,团成一团塞进了怀里,塞了一半觉得不妥当,直接塞进西装裤再用皮带束好。
“徐哥,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苏昆吾的声音一秒变凝重,“你得赶紧离开了,这个地方逗留不得。你忘了,楼下洗手间还有一个被你撂倒的保安,他的同伴很快就会意识到身边少了一个人。估计这会儿已经在到处寻找了。”
“嗯,是该走了。”徐承渡不再恋战,把纸篓放回原位,站了起来。
“怎么走?”苏昆吾扯着头发,嗓子因为着急上火而嘶哑,“外面都是监控,监控后面都坐着人时时刻刻地盯着,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刻就会拉响警报。到时候整个别墅里的保镖打手会第一时间封锁所有出入口,来个关门打狗……”
“谁是狗?”
“对不起,如果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徐承渡:“……你就不能想个好一点的、积极点的、不是贬义的成语吗?”
“抱歉,我是理科生。”
“不,这跟偏文偏理没关系,我感受到了来自自家搭档的嫌弃和漠视。”
苏昆吾顿时想把自己舌头咬断:“不不不,徐哥您是我的偶像,是我人生的导师,前进的目标,事业上的指路明灯!”
对方表示不想听他解释,长时间没有回答。
“不是还有窗户吗?”
过了一会儿,徐承渡总算有了动静,他踱到窗边,往外探视。
月光下,一片水波粼粼,宽阔的湖面泛着晶莹的碎光。
“这栋别墅临湖而建,有三分之一的地基在湖里,所以背面打开窗户就是湖。但是你如果以为这一面在湖里比较安全就没有监控的话,就太天真了……恕我直言,你现在只要把头再探出去一点,就会被窗顶的摄像头拍到。”苏昆吾立马意识到他的意图,一点点分析着可行性,“所以从窗户直接跳湖及其不安全,成功率微乎其微,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逮住上下楼层的摄像头交错扫过的那两秒空隙,在监控死角里一鼓作气跃出去。两秒,有且仅有短短两秒。抓住了就逃出生天,抓不住就……就等待救援。”
徐承渡爽快地一口答应,“好,就这么决定了。”